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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殺』下重生,庶女媵妾》卷 二 薄妝淺黛亦風流 第95章 用心 文 / 滄海明珠

    回到私邸王博拉著陳秀匆匆下車,一溜煙兒的往屋裡跑。把旁邊的侍從僕婦們給弄得大眼瞪小眼。

    進了屋子裡王博便叫金嬤嬤,金嬤嬤迎上來還沒來得及請安,他便把手裡的人推過去:「速速把她臉上的妝弄掉!以後不許弄成這樣子了!」

    金嬤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卻不敢多問,忙答應了幾個『是』帶著陳秀去一旁的屋子裡去了。

    王博坐在榻幾上狠狠地喝了一口酒水,把酒樽重重的放在案幾上愣神。

    玉珥小心翼翼的上前來拿了酒壺給他斟酒,小聲問道:「郎君,熱湯準備好了,要沐浴嗎?」

    「嗯。」王博把手裡的酒樽一放,站起身來往後面走。

    等陳秀把臉上的妝容卸掉,沐浴一番回來時,王博已經半靠在榻上閉目養神呢。

    玉珥在他身後輕輕地擦著他那一頭長長的墨發,抬頭看見出浴的陳秀,忍不住微微一笑,朝著王博努了努嘴。陳秀輕笑著走過來,悄聲跪坐在玉珥身邊,另拿了一塊干帕子輕輕地搓著他的長髮。

    王博的眼皮動了動,說道:「玉珥下去吧。」

    玉珥朝著陳秀點了點頭,悄聲退下去並帶上了房門。

    陳秀跪坐在他的身後細心地擦著濕發,一言不語。

    「想什麼呢?」他緩緩開口,並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轉過頭來看著她。

    她也是剛剛沐浴過,半干的髮絲被綰成鬆散的髮髻低垂在耳後,偶爾有一縷調皮的散下來,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頸處隨意彎著。不知為什麼,王博忽然覺得喉間一陣乾燥,他微微皺眉看了一眼旁邊的銅鼎,心想這火是不是太旺了?

    「頭髮還濕著呢。」她放開一縷,又重新抓過一縷來細細的擦拭。

    「別管它。」他抬手把自己的髮絲從她的手裡扯出去,身子一傾雙臂撐在她的兩側。兩瓣充滿熱度的唇旋即覆來。不似以往的輕柔克制,這吻如疾風驟雨,瞬間充溢這她的感官。不僅僅是唇上的觸碰,溫暖的手掌在她的身上游移。

    陳秀莫名的戰慄,被他激放的情感吞噬,好似一葉孤舟,任由海浪湧動。

    她急喘著仰視,從沒見過這樣的王博。唇上熱熱的,伸手摸去,好似微腫。身上有絲微涼,頷首看去,自己衣襟散亂,大片肌膚外露。她不禁低嗚一聲攏起衣衫,兩手掩容不敢與他對視。

    熱源漸漸貼近,她僵直身體好似一條死魚:她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修長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梳理著她的長髮,「卿卿……」醇美的嗓音貼在她的鬢邊輕喃,一聲便讓她柔軟。溫熱的唇觸及發,其中的憐惜讓她心湖蕩漾。

    「卿卿。」如絲緞般低穩的聲音,輕滑在她的心底。他微冷的面頰貼上她的手背:「兩情相悅並不是什麼醜事。」

    陳秀心頭一顫,僵直的雙手找回柔感。

    「你不是一向勇敢麼?怎麼現在連看都不敢看我?」溫溫的語調淺淺低流,那般的柔,那般的讓人不覺歎息。

    「九郎……」她不禁回應,出聲了才發現自己的語音有多虛弱。

    雙手被輕輕地撥開,入眼的是他被夜色隱柔的俊美輪廓,以及他耀著象牙白的肌理。這美色迷亂了她的神智,頭腦一陣轟熱。他淺淡揚唇,笑得極之醉人。黑滑的長髮垂落頸側,細軟的髮梢微拂在她的臉頰,癢癢的酥麻一直流入心底。

    他眼中的細細思慕漸漸化為炙熱情火:「卿卿。」低啞的輕喚似曾相聞。

    在何時何地?她下意識地追憶。

    啊,是在夢裡。

    可這不是夢,因為她感受到他的真實,他的隱忍,他的渴望。心頭軟軟的,軟的不可思議。這個男人不知何時霸佔了她的心底,在她的心湖漾起漣漪。一段悄悄醞釀的感情,已如月光,在眼角眉梢靜靜棲棲。終是釀成了一甕,讓人思之欲狂的醇醴。

    愛戀之情在胸口發熱,她拋開了矜持,掙脫了赧意。伸出雙手,輕輕觸碰他的身體。

    他驚顫,他低吟,髮絲終是交纏在一起。

    他瞳眸若春水,情思頃刻漫溢。

    「在馬車上還撩撥我,這會兒又裝傻了?」他低低沉沉地笑開,將她勾進懷裡。漸近的唇線淺淺飛揚,如絲般低穩悅的聲音輕撫在她的唇際:「卿卿,你逃不掉了。」

    陳秀心跳一滯,下意識想要後退。可這回卻好運不在,他壓著她的後腦,於唇舌間糾纏。誰說情人的吻是融融春水?根本就是灼灼夏火。雖然她很想逃,可卻抵不過他炙烈的燃燒。這火焰燃的她癱了、融了、化了,卻依舊不肯放過,大有連灰都不給留的狠勁。

    在她壯烈的瞬間,熱粥般的腦中閃過一個恐怖的念想:難道這才是真正的王九郎?

    來不及感慨,但覺身上驟然一冷,淺紅色的裳服再次被扯開被某人大手一揮丟到一旁。

    「冷……」她瑟縮一下收緊了雙臂。

    「去床上。」他伸出雙臂把她抱在懷裡轉身進了臥室。

    「郎君……郎君……」窗外傳來玉珥緊張的呼喚聲。剛剛步入臥房的王博身子一僵,剛要發火,便聽見玉珥心急火燎的說道:「郎君,郎主派人來,說家裡有急事讓您速速過去一趟。」

    這種時候有什麼急事?

    低低的詛咒一聲,他快步行至床前把她放進錦被裡,低聲說道:「你先睡,我去去就來。」

    陳秀點點頭,自動縮進被子裡,只露出兩隻柔美的眼睛,輕聲說道:「若是沒急事他們不會大半夜的找到這裡來,郎君不要鬧脾氣。」

    「大半夜的鬼才知道有什麼急事!」王博心情極差,轉身出了臥房,見玉珥已經把榻上淺紅色的女子裳服收了起來。另有婢女拿過他的大氅上前來給他穿上,又蹬上鹿皮慮方出門而去。

    陳秀聽著外邊漸漸地安靜下來,便裹著錦被閉上了眼睛。

    明璫悄聲進來,看見她已經睡了,方把帳子放下後自己搬了鋪蓋在地上鋪好,也睡下了。

    王博一夜未歸,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回來,回來時神色十分的疲倦,陳秀見了什麼也沒問,只端了一盞參湯來讓他喝下,便勸著他去睡一會兒。

    王博伸手拉過她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上,低聲說道:「你陪著我。」

    「好。」陳秀答應著,拉他拉起來送到臥房裡去,親自解開他外袍的衣帶,把錦袍脫下來只留著中衣,方扶著他上了床。拉過錦被來幫他蓋好,她便去他頭頂的空隙中跪坐下來,慢慢地按壓著他額頭,頭頂,及耳後的幾處穴位。

    安靜了許久,當陳秀的手勁兒慢慢地放鬆,準備悄悄地離去時,王博卻忽然開了口:「阿秀。」

    「九郎,睡一會兒吧。」她的手指順著他的長眉慢慢地劃開,一下一下的替他緩解一夜未眠的疲倦。

    「阿秀。」王博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腕,低聲道:「阿媛出事兒了。」

    「阿媛……」陳秀一怔之後才反應過來王博說的是蕭媛,於是她焦急的問道:「阿媛怎麼了?」

    「死了……」王博說著,無奈的歎了口氣,轉過身去面向裡,一個字也不想再說。

    「死……死了?」陳秀半天說不出話來,喉間似是堵上了一塊棉花,哽咽了好幾聲才艱難的發出聲音來:「好好地,怎麼會死呢?」

    「她一向體弱。這也是沒辦法的,你去吧,我累了。」王博擺了擺手,沒有回頭。

    陳秀抬手摀住了嘴巴,匆匆的衝了出去。明璫剛端著一個托盤進來,差點被她撞翻。

    「姑娘……」明璫不解的看著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又端著托盤追了出去。

    陳秀只穿著棉紗夾袍從後門衝出去,只穿著鍛襪踩著冰冷的青石地面上一口氣兒跑到了遊廊的盡頭,忽然抱住一根廊柱停下後慢慢地滑坐在欄杆上,嗚嗚的哭起來。

    「姑娘,怎麼了這是……」明璫拿著斗篷匆匆的追過來緊緊地把她裹住,伸手去攬過她的腰肢,焦急的問道:「這大過年的,有什麼話兒不能說,竟然哭成這樣?」

    「阿媛死了……阿媛……」陳秀哭著倒進明璫的懷裡,「明璫,阿媛居然死了,去年乞巧節我們在一起過的多開心呢,這才短短的幾個月,她竟然死了……」

    「哎呦我的老天爺!阿媛姑娘好好地怎麼會死呢,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明璫聽了這話也忍不住掉下淚來。蕭媛是一個很和善的姑娘,雖然是嫡出,是主子,但在她們這些婢女面前從不拿大。九郎和十一郎身邊的貼身婢女都喜歡她呢。驟然間聽說她死了,明璫的心裡也像是被誰剜了一下,痛的說不出話來,只摟著陳秀掉眼淚。

    直到晚間,陳秀才問明白了蕭媛的事情。

    原來是昨日九公主和十公主約了王珂,謝碧,蕭媛等幾位世家嫡女在城郊騎馬嬉戲,幾個人還分成了兩組比賽。卻不知為何蕭媛的馬忽然受驚失控,把蕭媛給狠狠地摔下了馬。

    蕭媛重傷,蕭家人自然著急,傳了御醫診治。晚間九公主和十公主掛念蕭媛的傷勢,分別拍了自己的奶娘帶著補品來探望。

    王家諸人聽說後也都趕了過去。昨晚來找王博的乃是王麟,他緊張蕭媛的傷,才不管不顧的把王博也叫了去。熟料原本控制住傷勢的蕭媛卻在半夜三更時分忽然發熱,且高熱不退。直到天亮之後才漸漸地沒了生息。

    陳秀冷靜下來想,整件事處處都透著蹊蹺。

    首先是大家都在騎馬,為什麼蕭媛的馬會受驚。其次是,只不過是摔傷而已,怎麼會要了蕭媛的性命?

    況且,經過御醫診治至昨晚的時候蕭媛的傷勢已經得到了控制,經過一個晚上卻忽然死了,這讓誰都難以相信。

    王博睡了半日,下午時又出去了一趟,晚間回來後聽了陳秀的質疑,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你這些疑問我們都想過了,大家都明白其中是怎麼回事兒。大年夜太后賜宴的時候便提及了十公主跟阿麟的婚事。祖父雖然有心推辭,但終究不能當面回絕,回來後阿麟就不高興。初三那日十公主去家中找阿珂,恰好阿媛也來了。不知道她們發生了什麼爭執最後是不歡而散。二嬸娘當時也沒放在心上,只當是十公主任性,阿媛也在家裡嬌養慣了,小姑子之間吵幾句也沒什麼。後來聽說十公主的母妃袁貴人專門打發人來看望阿媛,說是十公主誤會了她。原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誰知昨日又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憑著蕭家的勢力,難道這事兒就這樣算了嗎?」陳秀暗暗地咬牙,這分明就是十公主下的毒手,害死了阿媛。蕭家身為大家族,遠不是賀家能比,應當為自己的女兒討個公道,不會像自己的父兄那樣懦弱才對。

    「不算又如何呢?沒有人證,沒有物證。阿媛是在自己的床榻上死的,又怎麼能夠賴上別人?」王博自嘲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陳秀頭頂的髮髻,「你只當各大家族都不怕陛下,隨隨便便都可以跟陛下叫板麼?你當她們只會對付你這樣沒有勢力沒有背景的小庶女麼?阿媛是蕭家的嫡女,雖然不是長房嫡女,但也是嬌生貴養的蕭氏嫡女。不也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們為何下此毒手!若只是因為賜婚的事情,身為太后或者皇后完全可以下旨給阿媛賜婚,把她嫁給哪家的士子都好,總不至於下毒手害死她!」

    王博無奈的苦笑:「因為那日她們在王家爭吵的時候,阿媛說了一句話。她說,麟郎的心裡永遠只有她一個,死都不會換。」

    「阿媛好傻!」陳秀無奈的閉上了眼睛,她把這樣的話說給十公主,十公主怎麼會嚥下這口氣呢。

    「阿麟都瘋了。」王博抬手拍拍額頭,又看了一眼陳秀,沉思片刻說道:「阿媛生前跟你交好,你要不要去鬆鬆她?」

    「要的。」陳秀忙點點頭,說道:「九郎什麼時候去蕭家,帶我一起去吧。」

    「你去收拾一下,我們現在就去。」王博說著,緩緩地站起身來,「天色晚了,那邊的人應該少了。阿麟傷透了心,說什麼也不肯回家。我們總要去勸勸他的。」

    陳秀答應著去了東裡間,叫了金嬤嬤來把自己裝扮成男兒的模樣,又換了一身月白色的素緞錦袍,披了一件銀灰色的銀線蝙蝠流雲紋大氅,長髮梳到頭頂,隨意綰了個獨髻,用一隻白玉簪別住。

    金嬤嬤左看右看,見並無不妥之處方悄聲道:「郎君真是好風采。」

    若是平日,陳秀定然美美的照照鏡子,細細的端詳一番。但今日她實在沒有這個心情,只輕輕地歎了口氣便出門去了。

    王博和她一起上了馬車直奔蕭家。路上兩個人誰也不說話,王博一直為王麟擔憂,而陳秀的心中反覆回想著在臨州城時和蕭媛在一起相處的那段光景。

    那時候雖然兩個人的心裡都有些無奈之事,但卻並不影響她們快樂的生活,她們可以肆意的喝酒,恣意的歡笑,悶了就坐著馬車去街上逛,還買幾個銅板一包的七巧果吃。還去桓家跟桓家的姐妹吟詩聯句比輸贏……

    那麼美好的時光是她上輩子窮其一生都不曾享受過的。而重生之後,恐怕也是她記憶裡最美好的一段。

    她還想著等有了機會再想辦法把桓家的姐妹和蕭媛約出來,再吟詩聯句,撫琴奏曲呢。只是如今與她陰陽兩隔,想再聚怕只能等到黃泉之下了。

    正想著,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王博遞過一方帕子低聲說道:「擦擦眼淚,別哭了。」

    陳秀低著頭接過帕子把臉上的眼淚拭乾,又深深地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方啞聲道:「沒事兒了,我們下車吧。」

    王博率先下車,她緊跟其後。

    蕭家門口的家丁見是王九郎前來,忙上前迎接問好。

    王博指著身旁的陳秀說道:「這位是我的朋友,姓陳,來自義興郡。在臨州時跟阿媛也有過一面之緣,今日聽說阿媛去了,特來弔唁的。」

    「哦,郎君好。」家丁忙對陳秀拱手問安,又對王博說道:「九郎,陳家郎君,裡面請。」

    王博點點頭帶著陳秀進了蕭家的大門。

    因為蕭媛是未嫁女,所以她死後蕭家的大門以及正院等都不貼輓聯,只是蕭家的一眾奴僕都換了素服。只有停放她的屍身和靈位的小院子裡貼了輓聯,搭建了靈棚,掛滿了白色的帳幔。裡面當值的僕婦侍從們全都穿了孝衣,服侍她的幾個丫頭更是披麻戴孝,跪在靈前哭靈答謝。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小院裡各處都點了白蠟,門外的廊簷下的燈籠也糊上了白紙。

    王博和陳秀並肩而入,僕婦們上前請安。蕭長鶴兄弟三人從靈棚裡迎了出來衝著王博拱手抱拳。王博便指著陳秀說道:「這是我的朋友義興陳酆。在臨州的時候曾與阿媛有過一面之緣,今日聽說阿媛芳魂歸天,特來上一柱清香,祭拜祭拜。」

    蕭長鶴點點頭,說道:「聽聞陳郎君是賀氏阿繡的胞弟?」

    陳秀點點頭,說道:「正是。當初某在臨州城裡也是因為我家阿姐才能與蕭家女公子見過面。如今阿姐下落不明,蕭女公子又香消玉殞,想來真是令人傷心。」話未說完便已經哽咽,更有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蕭長鶴見陳秀情真意切,心中更是酸痛,於是衝著陳秀再次拱手,很是客氣的說道:「陳家兄弟果然是重情重義之人,阿繡與阿媛是手帕交,說起來她們也算是患難姐妹了。陳郎君裡面請。」

    陳秀從靈棚裡捻了一炷香在蠟燭上點燃,對著蕭媛的靈位深深一拜,從心裡默默地念道:「阿媛姐姐,阿繡來看你了。咱們說好的到了建康再一同過乞巧節,姐姐你卻食言了……」想到這裡,陳秀的眼淚再次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旁邊站著的蕭長鶴見狀便要上前相勸,卻被王博一把拉住。

    陳秀再一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默默地念道:「阿媛姐姐,我知道是誰害了你。阿繡有幸留的這口氣,一定會給你報仇的。」說完後,她拜了第三拜,輕聲說道:「蕭姐姐,一路好走。」說完,她上前一步把手裡的香插入了香爐之中。

    祭拜完之後,蕭長鶴命蕭家的庶子蕭長青請陳秀去旁邊的用茶,陳秀拱拱手隨著蕭長青轉身尚未離開靈棚,便聽見身後有人焦急的說道:「大郎君,不好了!大郎君,姑娘她……她屍變了……」

    「什麼?!」靈棚裡所有的人都看向那個從屋裡急匆匆跑出來的婢女,蕭長鶴更是厲聲喝道:「你這賤婢,胡說什麼?!」

    「是真的!郎君快去看看,姑娘的臉都變了顏色……口鼻之中冒了好多濃黑的血……郎君,奴婢豈敢胡言亂語……」

    王博皺眉道:「蕭大郎,先去看看再說!」

    蕭長鶴點頭,陰沉著臉往靈堂裡走去。

    蕭家的幾個郎君也顧不上許多,匆匆忙忙跟著蕭長鶴進去,王麟也要跟上被王博一把拉住。

    王麟焦急的叫了一聲:「九兄!」

    陳秀忙在一旁勸道:「十一郎,若是阿媛姑娘在天有靈她也不希望你看見她變醜的樣子。」

    王博低聲歎道:「阿麟,你這樣子阿媛也會心痛的。」

    王麟沉默不語,慢慢地轉身抱住了王博,伏在了他的肩上。

    靈堂裡面慌亂了一陣子之後,蕭長鶴鐵青著臉從裡面奏了出來,見王博等人還在靈棚裡站著,便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慢待幾位了。真是不好意思。」

    王博搖搖頭,說道:「何來此言?我們又不是外人。」

    王麟則問:「阿媛怎麼樣?」

    「今晚比如入殮,屍身根本保存不住了。」

    「呃……」王麟似是心中劇痛,一個踉蹌差點倒在地上,幸好陳秀在他身邊,抬手扶了他一把。

    「怎麼會這樣?」王博皺眉問道。

    「應該是中了一種奇毒。已經找人看了,說是來自西域的一種毒蟲,是專門在腐屍上生長的,人只要受傷,傷口被這蟲子一咬,不過三兩個時辰立刻斃命,屍體保存不過十二個時辰開始腐爛。」

    「這麼毒?!」

    「是啊!這種毒蟲一般離不開腐屍,也不知道是誰這麼陰險毒辣,居然對阿媛下這樣的毒手。」

    殺人也就罷了,甚至還毀屍。此人用心可謂毒辣之極!

    王麟恨恨的站在那裡,嘴唇不知第幾次被咬破,良久才低聲說道:「這樣的痛楚,一定要加倍還給那些人!」

    蕭長鶴也咬牙說道:「此仇不報,我蕭家便無臉面在這個世上立足。」

    旁邊的蕭長雲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可是報仇之事……怕不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情啊。」

    他話音未落,又有婢女匆匆跑來,回道:「大郎君二郎君,夫人叫二位快些進去看看,老夫人……老夫人背過氣去了!」

    「快!快走!」蕭長鶴轉身之際不忘吩咐蕭長青:「替我招呼好九郎。」

    「知道了大兄。」

    王博再次歎氣,轉頭看著王麟說道:「阿麟,跟我回去吧。」

    「九兄……」

    「阿麟,你看蕭家現在裡裡外外都亂了,你就別在這裡添亂了。跟九兄回去。」王博說著,伸手拉過王麟的手臂,同蕭長青道別後往外走去。

    帶著王麟離開蕭府並沒有回王家,而是直接去了他的私邸。

    路上,王麟一個人坐在馬車的角落裡靠著車壁一言不發。陳秀跪坐在王博的一側,時不時的看他一眼,心裡暗暗地想,該想個什麼辦法讓十一郎出一口氣或許會好些。可是,那是皇室公主,無憑無據的連王博蕭長鶴等人都沒有辦法呢。

    回到府邸門口,陳秀先一步下車,後面王博拉著王麟也下了車。剛進府門便有人遞上一根竹管給王博,看樣子像是書信什麼的。王博看了一眼便握在手裡,帶著王麟和陳秀進屋去了。

    此時已經入更了,三人都沒有用饗食,王麟更是一日未進一粒水米。陳秀叫玉珥去端了一大盅清粥來,玉珥又叫廚房拌了四個小鹹菜一併端上來。

    王博坐在案幾之後打開竹筒,從裡面取出一塊絹帛來看。

    陳秀則看著婢女們端著溫熱的水進來給王麟擦洗了手臉,又盛了一碗清粥給他,輕聲勸道:「十一郎,要給阿媛姑娘報仇,你必須得好好地。你若是病倒了,阿媛姑娘的仇就不好報了。」

    聽了這話王麟失神的眼睛裡頓時有了些光彩,他怔怔的看了陳秀一眼,啞著聲音問道:「你是阿繡的弟弟?」

    她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把手裡的粥碗遞到他的面前,輕聲說道:「你一日沒吃東西了,只能吃點清粥。快吃吧,一會兒冷了就不能吃了。」

    王麟遲疑的看著她,慢慢地接過粥碗來。

    王博看完了帛書上的字,眉頭微微的蹙著,不說話。

    陳秀見他愣神,又勸道:「九郎,你也吃點東西吧,天大的事情都沒有身子重要。」

    王博側頭看了正在吃粥的王麟一眼,輕輕一笑,把手裡的帛書遞給她:「你看看,北邊來信說,劉琮要求和。」

    「求和?」陳秀心中一怔,是啊,求和必然的,上一世的時候劉漢叛軍最後也是向晉庭求和了。因為在北面有鮮卑人攻打,東面他們又跟石靳鬧翻了,腹背受敵的日子不好過,為了保住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劉琮會首先向晉庭求和。

    「九郎!」陳秀忙轉身握住了王博的手,急切的壓低了聲音:「這是個機會。」

    「什麼機會?」王博疑惑的問道。

    陳秀的聲音壓得更低,低到只有他們三人可以聽見:「給阿媛報仇的機會。」

    「什麼?」王博和王麟異口同聲。

    「九郎聽我說。」陳秀湊近了王博的身邊,悄聲說了兩個字:「和親。」

    「嗯?」王麟一下子沒有明白過來,「什麼意思?」

    王博卻漸漸地明白過來,如玉雕琢般的臉上漸漸地浮現出一絲微笑來:「真是個好辦法!」

    「九兄?」王麟依然不解,許是蕭媛的死對他打擊太大,原本很靈光的他竟然有些愚鈍起來。

    王博抬手拍拍王麟的手,低聲勸道:「阿麟放心,這絕對是個好辦法。」

    第二日,王博一早便帶著王麟出去,臨走時叮囑陳秀好生呆在家裡,不要隨便出去走動。

    陳秀也知道自己頻繁露面已經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這幾日還是暫避風頭的好。況且劉琮已經求和了,她的打算也差不多可以實現了。所以要趁著這幾日她還是抓緊時間準備自己需要的東西才是。

    晚間時分,王博帶著王麟回來,此時的王麟已經完全領會了『和親』的深意,再見陳秀時他拱手一拜,很是客氣的說道:「阿酆兄弟果然是好計策。」

    陳秀輕輕搖頭,說道:「相比阿媛姑娘的慘死,這樣的結果對她們來說真是太仁慈了。」

    王麟則不以為然,淡然一笑,說道:「聽說石靳是個凶殘成性的人,喜歡吃蒸熟的美人。」

    「呃……」陳秀頓時驚呆,原來他們竟然想的是石靳?

    陳秀暗暗地長歎,都說晉庭的士大夫都是見不得血的羔羊,如今看來那不過是沒有被逼到一定的時候啊!既然他們已經有了計劃,陳秀知道這件事情再也不用自己多嘴,便適當的保持了沉默。

    只在蕭媛的棺槨出城的那天,她換了一身素服隨王博前去相送,見了那些身穿白衣哀哀欲絕的人,又免不了流了半日的眼淚。

    正月十五晚上,建康城裡家家戶戶門外都掛起了花燈,士族公卿門第更是熱鬧,把各種花燈掛滿了自家宅邸所在的整條街。更有舞獅唱戲雜耍班子出來湊趣兒,在寬敞的街道明堂處又唱又跳,十分的熱鬧。

    饗食過後,天色漸漸地暗下來,空中的煙火接連不斷,王博帶上陳秀陳酆二人一起出門,只是這次陳秀沒有裝扮成陳酆,而是裝扮成了一名婢女。容貌也稍微改了改,不再是之前阿繡的容貌,只是依然是嬌弱女兒妝。

    這次王博的目的就是讓真正的陳酆在建康城露面,解一解之前某些人的胡亂猜疑,亂一下他們的心性而已。

    過了年後天氣一天天轉暖,正月十五上元夜,曳著一地清冷冷的月光。六街三市繁花似錦,焰燈齊放的長市裡飄蕩著杳杳笙歌。燈影夾雜著星光籠在渺渺珠樓上,頗有些燈火烘春的美感。

    陳秀和王博坐在馬車裡看著外邊繁華綺麗的景象,聽著不遠處靡靡之聲,忍不住輕輕地吟唱起來:

    燈樹千光耀雲城,星河欲下,明月如霜。

    有情邀我賞軒廊,天色晴霽,水寒風涼。

    花容半掩送蓮矩,上元如畫,入畫雲裳。

    東風解意寄春信,鳳飛九天,四海求凰。

    ……

    她的聲音婉轉清麗,悠揚的曲調中帶著一絲悲涼之情,縱然沒有琴音,只有這如酒般醇香的歌聲,也叫人漸漸地沉迷下去。

    馬車經過一片鬧市,外邊鑼鼓喧天,有一隊雜耍班子正在舞獅。喧嚷的聲音打斷了歌聲,王博忍不住微微皺眉,坐直了身子往外看去,見馬車已經到了青衣巷。馭夫看著前面慢慢湧過來的人潮,無奈的說道:「郎君,前面馬車過不去了。」

    「我們下去走走。」王博說著,便站起身來往外走。陳秀忙跟上去下了馬車,後面馬車上的陳酆也下車跟了上來。

    阿驄帶著七個護衛在左右相隨,擋開那些來往的庶民。

    王博一邊走一邊四處望著,指著旁邊的一座茶樓說道:「我們上去坐坐。在樓上看熱鬧看的更清楚些。」

    陳酆應道:「九郎君說的是。」

    王博側臉看了一眼穿著碧青色婢女裳服的陳秀,忍不住微微的笑了笑,轉身往茶樓走去。

    眾人忙跟著進去,茶樓的夥計見了王博,受寵若驚的『哎呦』一聲,忙上前躬身請安:「九郎君大駕光臨,真是小的們的榮幸啊!九郎樓上請!」

    王博淡淡的一笑,沒有說話。阿驄則上前問道:「還有空座兒嗎?我家郎君不喜歡太熱鬧。快收拾一處雅間給我家郎君。」

    「是是是,有有有……」櫃檯裡的掌櫃的忙迎上來躬身請了安,親自帶著王博往樓上去。

    此茶樓一共三層,因為上元節各家名媛貴女及郎君們都要出來看花燈約情郎,所以上上下下都坐滿了人。掌櫃的是個精明人,再好的生意也懂得留出一間雅座來給更尊貴的客人。

    今兒王博來的巧,這茶樓裡便只剩下掌櫃的預留的那一間了。

    進了雅間一落座,王博便給陳秀使了個眼色,陳秀從荷包裡拿出兩片金葉子遞給掌櫃的:「把你們的好茶沏一壺送上來,餘者一概不要。」

    掌櫃的接了金葉子興高采烈地下去,不多時便端了一壺香茶並六色小點心來。

    王博示意阿驄下去,他便帶著護衛閃身出去在雅間周圍守著。

    屋子裡只剩下了王博陳秀和陳酆三人,王博才淡淡一笑,說道:「都坐下吧,還站著做什麼?」

    陳秀入座,拿了茶壺為他斟茶。陳酆則走到窗口緩緩地推開了窗子看向外邊喧嘩的人群中那一對狂舞的繡獅。

    一盞茶沒有喝完,便聽見雅間外邊有人問到:「我家郎君使奴前來,請問裡面喝茶的是九郎麼?」

    門外阿驄不答反問:「敢問你家郎君是哪一位?」

    「我家郎君是賀家大郎君,還有謝家三郎君也在。我家郎君使奴前來給九郎君問安,若九郎君賞臉,請郎君過去一同品茶。」

    賀莊?陳秀警惕的抬頭看著王博。王博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外邊的阿驄平淡的回道:「我家郎君走了大半條街,有些累了。不便見客,有勞貴郎君相問了。」

    「是。」那婢女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雅間內,王博和陳秀對視片刻,淡淡一笑,揚聲吩咐阿驄:「叫店家老闆另送一壺好茶給賀大郎君那邊。」

    阿驄答應了一聲交給一名護衛去辦。片刻之後,香茶送到相隔四個雅間的一道屏風後。

    送茶的人前腳剛出來,賀康和謝燕文便後腳跟了出來,兩人一前一後朝著王博的雅間而來。謝燕文對著阿驄微微一笑,說道:「請回九郎,說謝燕文和賀康過來謝九郎的好茶。」

    聲音一落,便聽見裡面王博朗聲道:「謝三郎君,賀大郎君裡面請。」

    謝燕文和賀康相視一眼,微微一笑先後進了雅間。

    雅間裡王博盤膝而坐,專注的烹茶。陳酆坐在他的對面屏息凝視,安靜的品茶。二人旁邊只有一個青色裳服的婢女低眉順眼的拿著一把紈扇輕輕地扇著小風爐裡的炭火。風爐上一隻紫砂水壺徐徐的冒著白氣,並發出咕咕的輕響。

    一室茶香,優雅淡然,在這喧鬧的上元夜真是難得的很。

    謝燕文抱拳拱手,微笑道:「九郎鬧中取靜,真是好雅興。」

    王博淡淡的笑了笑,抬手拿了茶盞又添了兩杯茶,朗聲道:「謝三郎和賀大郎君的雅興也不小啊,二位請坐,一起來嘗嘗我這茶的味道如何。」

    陳酆緩緩地起身挪到了一側,給謝燕文和賀康讓開了座位。

    「好。」謝燕文大袖一揮在之前賀酆坐的草編軟墊子上坐了下來,賀康看了陳酆一眼,一邊落座一邊輕笑道:「想不到阿酆也在這裡。」

    陳酆對賀康本沒什麼印象,後被驅逐出家門,又聽說了賀康和賀繡的一些事情之後,便對他沒有什麼好感。聽他提到了自己,只微微一笑,拱手叫了一聲:「賀大郎君好。」

    「嗯。」賀康實在不能在陳酆面前放下架子。

    倒是謝燕文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賀酆,眼神閃爍中帶著幾分失望。於是問道:「那晚在桓家的宴會上,九郎身邊的那位可就是眼前的這位阿酆?」

    王博抬起眼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反問:「怎麼,謝三郎是來查對我身邊的人麼?」

    「哦,不敢。」謝燕文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只是覺得幾日不見阿酆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說不清楚,說不清楚……」

    王博淡淡的哼了一聲把謝燕文面前的茶盞收回,淡淡的說了一聲:「茶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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