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毫不隱瞞,且趾高氣昂的說道:「我家公主說,聽聞賀氏阿繡的琴藝很好,想請她入宮去切磋一下。改日再與四郎君相敘。」
桓裕輕輕一笑,側臉看了看旁邊馬車裡的賀繡,搖頭說道:「不巧,我剛已經邀請了阿繡去我的府邸做客。請二位公主多多包涵吧。」他嘴上說的是多多包涵,眼神卻甚為冷冽,根本沒有什麼包涵的意思。
婢女不能完成自家主人的差事自然不肯罷休,況且桓家本來在朝中便沒什麼勢力,她們也無須把桓四郎放在眼裡,於是她揚起了頭,冷笑一聲反問:「桓家四郎,請你聽清楚了,奴婢是奉了九公主和十公主之命請賀氏阿繡進宮的,難道郎君你還要從中作梗嗎?」
桓裕冷聲一笑,蒼白的面容欺霜賽雪中透出一股隱隱的寒氣來:「不愧是皇室的奴才,說個話也透著霸道無理。什麼叫從中作梗?你們公主與阿繡相約是在何時?我卻已經在兩個月前便與她約好了。」說著,桓裕的聲音陡然升高:「難道九公主和十公主連先來後到的道理都不懂嗎?還是她們根本就沒把天下士子都放在眼裡?」
那婢女被桓裕冰冷的氣勢所逼,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卻不甘心的問道:「桓家四郎,你連規矩都不動了嗎?」
桓裕卻狂妄一笑,長袖一揮指著那婢女,冷聲問道:「規矩?天下間規矩何其多,我卻不知你一個小小的婢女也能在我面前談什麼規矩?」
那婢女頓時語塞。
這是一個先家後國的年代,這樣的年代裡風流名士傲視天下,金錢和權勢在他們的眼裡皆是糞土。
桓裕說出這樣的話按照規矩來說是對皇室的大不敬。可是這些風流名士們不就是喜歡打破規矩嗎?
他們崇尚的是自由自在,是歸回本原,超然物我的境界。
在這個年代裡,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人,才是真正的風流名士,才值得那些士大夫們推崇和頌揚。
那婢女氣的滿臉通紅,卻又不知道給如何反駁,只得轉身回去向九公主十公主等人回話。
九公主卻也不惱,只吩咐馭夫催馬上前直到桓裕的跟前,她才命人掀開車簾從馬車裡站了出來,對著桓裕的馬車笑道:「原來是桓家四郎君到了建康,本宮難得出宮一次卻能在這裡遇到桓四郎,真是巧啊。倒不如本宮設宴,給桓四郎接風洗塵?」
桓裕只得從馬車裡走了出來,同九公主一樣站在車轅上,緩緩拱手,淡然一笑,說道:「多謝九公主厚愛,只是某今日約了賀氏阿繡,以謝救命之恩。怕是要負了公主之約。倒不如另擇他日。」
桓裕白衣黑髮,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他略顯蒼白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裡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
面對這樣的美男子,皇室裡的公主們根本無法抵擋,刁頑任性暗中蓄養面首無數的九公主更加如癡如醉。她一雙嫵媚的眼睛盯著桓裕,許久才緩緩地點頭,不捨的說道:「好。就依桓郎所言,明日本宮在鴻運樓擺宴,為桓郎接風洗塵。屆時請桓郎的救命恩人賀氏阿繡也一併前往,也好讓本宮一併領略一下賀氏阿繡的絕妙琴聲。」
桓裕微微點頭,說道:「那就多謝公主了抬愛了。」
九公主纏綿的目光從桓裕的身上捨不得移開,見他轉身進馬車去時才輕笑道:「桓郎,一言為定了。」
桓裕懶得再多說什麼,只抬手把車簾拉了下來,擋住了九公主癡纏的目光。
車簾一放下來,九公主便低頭喝令馭夫:「回宮!」說完後她轉身鑽進了馬車,理也不理十公主及汾陽郡主臨安縣主等人,逕自轉彎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九公主一走,十公主便對旁邊的汾陽郡主和臨安縣主說道:「我們也走,先看看明日那個阿繡能不能過九公主那一關再說。」
汾陽郡主蕭雅臨安縣主王珂本就是被九公主和十公主給叫來助威的。這會兒聽見兩個公主都這般說了,便各自吩咐自己的馭夫趕著馬車回家去了。
賀繡看著前面的幾位貴女散開,便暗暗地舒了一口氣,轉身對桓裕深深一福:「今日之事,多謝四郎君相助了。郎君剛到建康,一切尚未安置,阿繡便不打擾了。改日一定登門致謝。」
桓裕笑著擺擺手,說道:「阿繡何必客氣,這是裕應該做的。只是剛剛裕已經說了,今日與阿繡相約,若阿繡這般回去,怕是被九公主聽見,再生事端。」
「這……」賀繡有些猶豫,她也知道九公主不會善罷甘休,但人家桓四郎剛剛到建康城,還沒進家門呢,自己跟去做什麼?
旁邊的明璫卻悄聲提醒道:「姑娘,四郎君奔波了這些時日,不如請到我們的溫泉山莊泡一泡熱湯,解解勞乏?」
賀繡點點頭,對桓裕笑道:「如今時候尚早,若四郎君不嫌棄,便請郎君到我的溫泉山莊去一敘,如何?再者,阿繡自從那天與桓家兩個姐姐一別,至今十分的想念。今日請兩位姐姐也一同前往,以解這些時日以來阿繡對兩位姐姐的思念之情。」
桓裕想了想,便道:「也好。」說著,便吩咐下去:只要四個隨身侍婢和兩個妹妹隨賀繡前往,餘者帶著行李回本族宅邸安置。
溫泉山莊本就在建康城郊,桓裕又剛進城走了沒多遠,幾輛馬車調轉了方向往回走,不多會兒便到了。
回來的路上賀繡左思右想總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女兒家請桓裕過去做客有些不妥,便悄悄地吩咐明璫:「你去把十一郎請過來。」
明璫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答應著下了馬車,給阿信要了一匹馬,回去找王麟去了。
進了溫泉山莊後,賀繡吩咐下去,一邊準備酒菜宴席,一邊叫婢女們服侍桓家淑言和淑容兩個姐妹去沐浴。桓裕也被兩個婢女引著去了另一處溫泉,舒舒服服的泡了進去。
當桓裕披著乾淨的浴袍從溫泉中起身的時候,王麟也便到了。
不僅王麟到了,蕭家的嫡長子還有袁家的嫡次子也都跟著來了。賀繡聽說後大吃一驚,忙叫陳氏去廚房看著婢女們增加宴席的酒菜。
王麟是賀繡請過來代替盡主人之道的,所以進門便招呼蕭長鶴和袁仲崑入座。並對身側的明璫笑道:「蕭大郎君和袁二郎君也不是外人,他們一個是阿媛的大兄,一個是雅妃娘娘的內侄,說起來大家都是親戚呢。你去跟阿繡說,我們同來叨擾她一杯酒喝,主要是想同桓家四郎君聚一聚。」
賀繡聽了明璫的話,便穿戴整齊迎了出來,同幾個人見禮。為了掩飾自己身為女子所固有的嫵媚,以表示對幾位郎君的尊重,賀繡特地換了一身黑色深衣領口袖口皆繡金色紋飾男女皆可穿的深衣。髮髻也是最簡單的獨髻,若不是她眉目之間自有一種嫵媚風流之態難以掩飾,便叫人以為她本就是一個俊俏的男子。
蕭長鶴看著眼前這位稍嫌稚氣卻已經自成風流的小姑子忍不住歎道:「這就是十一郎說的那位阿繡女公子吧?」
王麟笑道:「正是,正是。」說著,他便上前去替賀繡介紹。
賀繡對蕭長鶴和袁仲崑一一見禮後微笑道:「今日倉促之間請幾位郎君過來,實在是有難言之隱。請幾位郎君莫要見怪。」
來的路上王麟已經隱約把事情的緣故透漏給了蕭長鶴和袁仲崑,事實上他們三個人原本是約在王麟的宅邸吃酒賞歌舞來著,明璫忽然來求救打斷了他們三人的計劃,三個人才一起奔著這邊來的。
聽了賀繡的話,蕭長鶴先微笑著擺擺手,說道:「我們早就聽聞賀氏女公子阿繡胸懷奇才,以少勝多,兩此擊敗劉漢叛軍。一直想找個機會一睹女公子風采呢。今日正好滿足了我們的一個願望。」
袁仲崑也笑道:「是啊是啊,再說,桓家四郎君剛到建康便被女公子邀請至此,我們能來相見也是十分的榮幸啊。」
賀繡便朝著王麟微微一福:「如此就請十一郎代阿繡招待幾位郎君吧。桓家的兩位女公子也來了,阿繡先去照看一下她們二位。一會兒桓四郎君來了,咱們就開宴,諸位以為如何?」
「如此甚好。」蕭長鶴點頭說道。
「那麟就反客為主了?」王麟笑得十分風雅,說話間他長袖一揮,請蕭長鶴和袁仲崑上榻入座。
幾人剛落座,桓裕便踏著木屐進來,幾個風流名士相見難免又寒暄一陣。後面的小木屋子裡,賀繡則看著婢女為桓家雙生的姐妹梳妝。
「阿繡妹妹真是周到。連這些簪環等物都替我們拿來了。」桓淑言笑著捻起一根玉簪,說道:「我們的東西都在車上呢,一時也想不到會來妹妹這裡,真是給妹妹添麻煩了。」
桓淑容也很是不好意思,來人家這裡做客,在人家這裡泡熱湯也就罷了,連衣服首飾都用了人家的,真是有些過意不去了。
賀繡卻微微撅嘴,轉過身去說道:「兩位姐姐說什麼話呢。這些東西不過是些俗物而已,能與姐姐成為手帕交,乃是阿繡的福氣。若是姐姐再說這些客氣話,就是嫌棄阿繡了。」
宴席設在寬敞的前廳裡,主榻上坐著王麟,桓裕和蕭長鶴分作兩邊。袁仲崑和蕭長鶴公用一個案幾,桓淑言和桓淑容姐妹兩個坐在桓裕之後,賀繡的榻幾設在王麟之後。
沒有歌舞,倒是有個琴姬跪坐在下手的角落裡安靜的撫琴。緩緩地琴聲如山澗流水,叮叮淙淙令人賞心悅目。
席間,幾個名士高談闊論,說的都是些養生之道,玄學之道還有一些琴棋書畫及各處的風俗軼事。總之除了當今時局之外天下無不可談之事,
賀繡自然明白,先前的琅邪王在建康稱帝不足一年的時間,朝中人心尚未穩定,朝堂之上從洛陽遷過來的前朝舊臣佔了大半兒,這些人都是主張揮師北上,收復失地的。但元帝似是沒有這個心思,只想在建康守著這一放富庶之地做他的富貴皇帝。
因為此事,已經有一些言語過激的士大夫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所以今日在這裡,王麟等人雖然堪稱名士之首,但他們卻心照不宣,絕口不提政事。
然而酒至酣處,那些顧忌也都淡了些。眾人說到了彭城之後,難免問起了臨州城北的那一場混戰。
說到了劉崧那兩千精兵的覆滅,蕭長鶴便舉起酒杯向賀繡,笑道:「建康城早就傳開了,說那日劉崧兩千精兵盡喪於賀氏阿繡的妙計之中,今日蕭某便藉著這杯酒,向賀氏女公子請教一下這退兵之妙計了。」
賀繡忙道:「蕭大郎君言重了,阿繡不過一小小女子,怎敢當大郎『請教』二字。當時實在是被逼無奈才躲進了樹林裡,後來幸虧十一郎帶著王家的護衛解了圍,又有九郎身邊的英勇護衛護主,阿繡才能萬幸撿了一條性命。哪裡是什麼妙計退敵,真是愧煞人也。」
袁仲崑笑著搖搖頭,說道:「阿繡如此謙虛,實在是沒把我們當自己人了。」
「這……」賀繡為難的低下了頭,歎息道:「妾絕無此意,還請諸位郎君見諒。」
王麟則端起酒杯來對著袁仲崑笑道:「時局如此,阿繡不想張揚也是為了自保而已。二郎多多見諒。」
袁仲崑不解,挑眉道:「當今之世,男兒已無血性。幸有一女不畏戰禍,面對那些惡狼強盜尚能凜然相對,卻又不得不為了自保而言不由衷,真真可歎,可悲啊!」
桓裕也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說道自保,真真是叫人心寒。剛剛在城裡的街道上,我和阿繡的馬車遇到了九公主十公主等人的車架,那九公主的婢女都言之鑿鑿,說什麼九公主要請阿繡進宮去切磋琴技。哼!依我看,她們哪裡是切磋琴技,不過是看不慣九郎身邊有阿繡的一席之地爾!」
此言一出,王麟,蕭長鶴等人全都笑起來。
「四郎言之有理!」王麟先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無奈的笑道:「九公主素來霸道,她對我家九兄又愛慕已久。如今建康城中處處都在說阿繡和我家九兄之事,她到底是坐不住了!」
桓淑言聽了這話,忍不住對賀繡說道:「昨日之事好險啊。若不是遇到了我們,阿繡就被九公主給弄進宮裡去了!」
賀繡冷笑一聲,說道:「是啊!想想可真可笑。堂堂九公主的眼裡居然跟我一個小小的庶女費這麼多心思。她要取我性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又何必要我進宮呢。」
蕭長鶴搖搖頭,笑得更加無奈,「要了你的性命?她豈不是要犯了眾怒?建康城的士子們都以九郎為首,你與九郎有同生共死的情誼,她皇室公主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要了你的性命啊!」九公主分明就是想把這個小姑子弄進宮裡去毀了她的清白名聲,然後再輕而易舉的給她扣上個什麼罪名把她打發的遠遠的,再也不能在王博面前出現罷了。
桓裕聽了這話,忍不住輕笑道:「諸位不知,九公主還約了在下明日在鴻運樓相見呢。還必須阿繡跟著,依然是舊話,還是切磋琴技。九公主如此執著,裕可真是佩服!」
王麟立刻皺起了眉頭:「真真是視我王家如無物啊!四郎,明日麟與郎君同去。」
桓裕要的便是這句話,他呵呵一笑,廣袖一舒,朗聲道:「阿繡對我有救命之恩。諸位可知道,那些被劉氏圍困在洛陽城的士子們如今是何等下場?如今想想,裕依然心有餘悸。今日到了建康,阿繡有事,裕自當全力相助。」
那些被困在洛陽城的士子們開始的時候還被劉氏奉為上賓,只是如今劉漢又被鮮卑慕容氏所破,那些士子們能夠體體面面的死便已經是萬幸之事了!那些自命高潔的名士們十有**都被慕容氏踐踏侮辱致死,此事傳到建康之日,全城的名士們都換了白衣,朝著北方痛哭痛罵。
賀繡也正是知道此事,當時才奮不顧身的一個人偷偷返回去,想盡了辦法把王博救了出來,順便救出了桓裕。
此時桓裕再提此事,蕭袁二位一起默然。
王麟捏著酒樽的手指因為用力的緣故微微泛白,他緩緩側頭看了一眼身後正襟危坐的賀繡,啞聲道:「明日桓四郎之筵,麟願相陪。」
此言一出,蕭長鶴和袁仲崑都愣住了。
他們自然知道王麟是因為賀繡的緣故才要跟桓裕一起去,可他王麟現在是十公主看中的人。雖然尚主的聖旨還沒下,但這已經是早晚的事情了,因為這個,據說蕭家的阿媛還整日悶在家裡以淚洗面呢。如今他又要為這個賀氏阿繡出頭了?
不過桓裕卻不這麼想,反正王麟尚主的聖旨還沒有下呢,若是他也去了,十公主怕是不好那麼囂張了吧?於是他微笑點頭,說道:「十一郎果然是重情義之人。」
蕭長鶴立刻坐不住了:「我等早就盼望能有一日可聞得桓家四郎君的琴聲,明日之筵不知四郎君可會親自撫奏一曲,讓我等也聽聽這傳說中的仙曲妙音?」
桓裕朗聲一笑,說道:「公主設宴,某豈能推搪?不過諸位怕是還不知道吧?阿繡的琴聲更加絕妙,只是想她這幾日心境不好,不能有佳音啊!」
王麟立刻來了興致,回頭看著賀繡,微笑著問道:「四郎從不誇讚誰人的琴聲,難道阿繡果然能妙手撫仙曲不成?」
桓裕笑道:「若非不能,今日那九公主為何一再說要與阿繡切磋琴藝呢?」
賀繡聞言心中一驚,自己怎麼就忘了這事兒呢?
九公主怎麼知道自己的琴彈得好?聽過自己的琴聲的人寥寥無幾,賀康,謝允之,蘇培,還有就是謝賀兩家的那些僕婦家丁們。以賀康的性子,他應該不會拿此事炫耀。蘇培好像還不能夠在九公主跟前說話,那麼就是謝家的人了?是謝允之?或者根本就是謝燕文吧?
桓裕看著賀繡的臉色一點點的沉下去,便知道她已經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於是端起酒樽來笑道:「諸位,今日有幸相會,實在是高興地很。某有些醉了,怕琴不成聲,不如叫我家阿妹為諸位撫琴一曲,以助今日之雅興。」
能聽桓家女公子撫琴,也算是一樁幸事了。
蕭長鶴和袁仲崑連聲稱謝,旁邊有琴姬抱著一架瑤琴過來。桓淑言在一旁婢女端過來的銅盆中淨了手,又親**了一柱清香,方款款的坐下來,抱過瑤琴放在膝頭,緩緩地彈奏一曲《名士吟》。
《名士吟》是一位隱士之人所譜,曲調高潔悠遠,讚揚的是風流名士望塵脫俗的氣質。這曲子在這種時候彈奏十分的和適宜,蕭長鶴袁仲崑等人漸漸地聽入了神。
當晚,王麟桓裕等人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三更時分,幾人同桓裕約好,明日鴻運樓一起赴九公主之筵。
桓淑言和桓淑容便留在了賀繡這裡住下,第二日再隨賀繡一起入城回桓府。
九公主一早便派人來鴻運樓,把整個酒樓都包了下來,不許閒雜人等出入。
至巳時三刻,九公主,十公主兩個公主帶著宮女護衛逶迤而來,十分囂張的把鴻運樓門口的街道空地都給佔了。庶民們都被驅逐到其他街道上去,原本在鴻運樓附近擺攤販賣的更是不准靠近。
兩位公主剛上樓,汾陽郡主蕭雅和臨安縣主王珂也跟著來了。
九公主進了鴻運樓,在二樓上寬敞的大廳裡款款落座,對坐在旁邊的十公主笑道:「阿晴,今日給你看一齣好戲。」
十公主忙頷首笑道:「九阿姐素來是有手段的,阿晴自小便羨慕你。」
蕭雅和王珂分別坐在兩位公主下手,王珂心裡有些忐忑,坐了一會兒便站起身來走到窗口去看了看外邊的街道,見街道上侍衛林立,庶民們都不知蹤影,便輕聲歎道:「二位公主,咱們這陣勢是不是有些大了?那桓家的四郎君乃是一方名士,又跟我家九兄很是要好,他們的性子也很相似呢,見了這般陣勢,怕是會生氣呢。」
「桓家的四郎君麼……」九公主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點頭說道:「是個不錯的人兒……只是我更喜歡九郎君那樣的。這個桓四郎——還是先放放吧。他生氣與否,如今且不顧不上那麼多了。」
「九阿姐,你這樣的話若是讓人家聽見了,怕是會憤然而起的。」十公主悄聲提醒著,對一個名士的評價像是對男寵一樣,這樣的話若是傳出去,得罪的怕不是一個人或者一個家族吧?
九公主自然是有些顧忌的,她閉上嘴巴不悅的瞥了十公主一眼,手指瞧著案幾不耐煩的問道:「怎麼還沒到?派人去催一催,別是桓家四郎君一路奔波身體不適,不來赴咱們的宴席了。」
蕭雅笑道:「桓四郎來不來有什麼要緊?」
也是,她們幾個除了王珂之外都是傾慕王博的人,她們今天的目標一致,就是賀氏阿繡一個,跟桓四郎沒什麼關係呢。
「去叫人看看,那個賀氏阿繡怎麼還不來?」九公主之前是郡主的時候便不可一世,琅邪王稱帝后她封為慶陽公主,便更加飛揚跋扈。
旁邊的宮女答應著往外走去,尚未走到門口便聽見外邊有人高聲喊道:「桓家四郎君到!」
話音一落,便見一玉樹臨風的少年郎拾級而上。看著一身山青色長衫,廣袖峨冠,神采飛揚的桓四郎進門來,蕭雅低聲笑道:「喲,桓四郎還真的來了。」
九公主尚未說什麼,便聽見門外又有人高聲喊道:「蕭家大郎君到!」
「大兄?」蕭雅這會兒笑不出來了,忐忑的看了九公主一眼,慢慢地低下頭去。
蕭長鶴穿著一身藏青色繡金色鳳紋深衣及冠之年的他身上自有一種成熟男子的氣勢,他緊走兩步跟桓裕並肩走來,一個沉穩內斂,一個閒適瀟灑,屋子裡的四個貴女都捨不得移開眼了。
「王家十一郎君到!」
「阿麟也來了?」這下輪到王珂驚訝了。王麟和王博可比親兄弟還親,兩個人都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了,若是他知道自己奉九公主之命去找過那個賤婦的麻煩,自己該怎麼說呢?
坐在九公主身邊的十公主聽見這話,一雙丹鳳眼立刻明亮起來,「十一郎來了?他在哪兒呢?」
因為從小常生病的緣故,王麟比桓裕更加消瘦,臉色也更加蒼白,但他身長玉立,卻跟蕭長鶴差不多的個子,一身月白長衫繡著金色的炫紋,翩翩而來,身上自是王家郎君特有的清高孤傲。
「十一郎……」十公主見到王麟後,那一雙手都不知道該如何放才好了。她慌張的站起身來迎了上去,走到王麟跟前,嬌聲道:「你怎麼來了?」
王麟淡然一笑,說道:「二位公主在此設宴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我怎麼能不來呢。」
「嗯,真是想不到你也來了。」十公主嬌羞的低下頭去,雙手不停的纏繞著,一方帕子已經被她擰成了繩兒,儼然一副多情小女兒的神態。
王麟卻不理她,只轉身在桓裕旁邊的榻幾上坐了下來,對著九公主淡淡一笑,說了一聲:「叨擾。」
九公主對這個准妹夫自然和藹,轉頭便吩咐宮女:「去,把十公主的榻幾搬到十一郎身邊去,讓他們兩個好生敘敘。」
王麟卻皺著眉頭看了王珂一眼,冷聲說道:「不必了,今日我來是有事要同三姐說的。」
「啊?」王珂笑著起身走過去,輕聲問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讓阿麟找到這裡來了?」
十公主立刻崛起了嘴巴,一臉的不樂意。九公主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只好乖乖地坐回了原位。
看了一眼桓裕,蕭長鶴還有王麟,九公主的心裡像是明白了幾分。只是這幾個人都不是王九郎,她慶陽公主都看不在眼裡,更沒必要顧忌他們的意思。
於是她微笑著問桓裕:「桓郎,昨日我們不是說好的,那個賀氏阿繡也會來嗎?怎麼到現在也不見人影?莫不是她根本就瞧不起我,不願與我切磋琴藝?」
桓裕淡然一笑,搖了搖頭,並不說話。
此時門口又有人高聲喊道:「袁家二郎君,謝家三郎君,賀家大郎君並賀家三女公子到!」
九公主立刻瞪起了眼睛。怎麼一下子又來這麼多人?這個賀氏阿繡還真是能折騰,居然找了這麼多人來給她撐腰?
袁仲崑,謝燕文二人走在前面,賀康和賀繡跟在後面,四個人從容而至,行至大廳中間時頓下腳步。袁仲崑和謝燕文二人一起拱手對著九公主微微欠身,隨意的叫了一聲:「九公主。」
名士素來都是清傲的,以他們的身份見了九公主不行跪拜之禮也無可厚非。
九公主身為公主這點雅量還是有的,她開心一笑,感慨的說道:「今日可真是熱鬧啊!想不到本宮這麼有面子,隨隨便便設了一場宴席便有我建康城這麼多名士同來,真是高興。來人,給幾位郎君備榻。」
宮女們忙搬了幾副榻幾來擺好,謝燕文袁仲崑又同桓裕等人寒暄了兩句,轉身上榻安坐。
賀康則帶著賀繡上前兩步,衝著上面深深施禮:「賀康攜庶妹阿繡給慶陽公主,安陽公主,汾陽郡主,臨安縣主請安。」
九公主淡淡一笑,說道:「賀家大郎可真是仁愛啊。本宮不過是想請你這庶妹來隨便聊兩句罷了,看你這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難道本宮還能把你這庶妹吃了不成?」
賀康忙笑道:「公主仁愛,賀康替庶妹感激不已。只是我這庶妹從小疏於教導,有些不懂規矩。康是怕她言語不當衝撞了公主而已。」
九公主輕笑這看了看身旁的十公主,和善的說道:「你真是多心了。本宮聽說你這庶妹的琴聲有大家風範,且能把桓家的四郎君也比下去。所以心生好奇,才專程把她也叫了來。無非是想領略一下真正的仙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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