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賀繡怔住,她原本還想著賀康會把賀紋送給謝允之為妾呢,怎麼會是蘇培呢?
「是啊,蘇先生才貌皆好,出身雖然差了點,但大姑娘跟了他,必然會得到他的眷顧的。」蓮姑笑了笑,轉過頭來看著賀繡,輕聲問道:「姑娘滿意否?」
「我?」賀繡淡淡一笑,說道:「我滿意和不滿意有什麼要緊的,只要老夫人和夫人滿意就可以了。」
「姑娘真是冰雪聰明。」蓮姑臉上的笑意漸漸地隱去,「奴婢為姑娘做事不求其他,只求來日姑娘飛上了枝頭做了鳳凰,請別忘了奴婢曾經對姑娘做的一切。」
「呵呵,」賀繡開心的笑了,「你做的一切我自然不會忘。」
「那就好,大郎君的意思姑娘想必也已經明白了,請姑娘早做定奪,王九郎和謝三郎都不是池中之物,將來到了建康,若是他們兩個為了姑娘而跟大郎君交惡,恐怕對姑娘也沒什麼好處。」
賀繡淡淡的笑著,輕輕地吐了一口氣,說道:「你這是在提點我,敲打我麼?」
「不敢,奴婢只是替大郎君傳個話而已。」
「那就請你轉告大兄,阿繡還沒有忘記自己的姓氏。」賀繡的好心情少了幾分,多清涼的一個早晨啊,偏偏被這麼幾句話給弄得沒了心情。
往回走的時候,天空居然飄起了雨絲。賀繡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心想下雨了,也不知道這民房會不會漏雨。這南遷的日子可真是難過啊!
更難過的並不是賀繡,她一進院子便聽見東裡間裡傳來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音,像是誰在奮力的摔東西。
明璫見賀繡回來,忙拿著傘上前去在她頭頂撐開,低聲說道:「大姑娘知道自己要給蘇先生做妾的事情,正在鬧呢。」
賀繡淡淡的笑了笑,心想賀紋還是在老夫人跟前長大的人呢,居然這麼拿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鬧,最終只鬧到了這個結果,也是咎由自取了。
她不打算理論,便逕自進了房門往自己的西裡間走去。
然而她剛一進門賀紋便在東裡間衝了出來,指著賀繡罵道:「是你!是你搗的鬼!一定是你,你這小賤人……我,我殺了你……」
賀紋一邊喊著一邊衝過來,似是要跟賀繡魚死網破。
「站住!」明璫怒聲一喝,上前擋在了賀繡前面。
「你是哪裡來的賤婢,給我躲開!」賀紋已經失去了理智,昨晚的事情對她來說猶如夢裡,記憶已經不真實了。睜開眼睛還沒起床便聽見賀康跟前的一個嬤嬤來說了賀康的決定,她就直接從床上跳起來了。
「來人!大姑娘怕是夢靨了,還不把她拉回去!」賀繡冷聲喝了一聲,目光瞥向一樣的兩個嬤嬤。
賀紋的奶娘嚇得六神無主,聽了賀繡的話才反應過來,大姑娘這樣鬧只能讓事情更糟糕,她趕緊的上前來拉住了賀紋,和另一個嬤嬤一起架著她回東裡間去了。
賀紋依然不安靜,在東裡間裡又哭又罵。
賀繡聽不下去,索性把早飯的粥推開,冷聲說道:「百靈,你帶兩個人去再收拾一所院子,我要搬出去。」
百靈聽了忙答應一聲點了幾個嬤嬤出去了,賀繡也不想在屋子裡呆下去,便叫明璫抱了琴出了房門。
「姑娘,下雨了,淋了雨您會著涼的。」明璫看著空中越來越細密的雨絲,擔心的提醒。
「不怕,叫人拿一柄大傘來就是了。」賀繡站在屋門口看著濕漉漉的黃土地面,又吩咐:「再叫人拿一副榻幾來,我們去外邊找個清靜的地方呆一會兒。」
「是。」明璫把手裡的瑤琴交給一個小婢女,她自己拿了一把折傘去賀繡裝行李的馬車上找了一副榻幾出來,又叫了兩個嬤嬤拿著榻,打著大傘過來接著賀繡出去了。
原本炎炎的夏日一下雨便涼爽了許多,濃濃的綠色浸潤在雨中,猶如一幅飄渺的山水畫。
賀繡走到昨晚蘇培和賀紋事發的那顆柳樹下,看了看地上尚自乾爽的黃土,對明璫笑道:「就在這裡把。」
明璫答應一聲,立刻帶著嬤嬤把大傘撐開,地上鋪上了一塊氈子,然後把坐榻擺在氈子上,隨後又把一張小小的矮几擺放在坐榻跟前。()
賀繡在榻上坐下,小婢女把瑤琴遞過來,明璫端端正正的擺在案几上,又道:「姑娘,奴婢去取了香爐來吧。」
撫琴乃是極其雅致的事情,通常都要焚燒上等的香餅。
「不必了,你細細的嗅一嗅,這雨中自有一股清淡的香味,似是芳草香,有似是泥土香,這種香味本身就比那些香餅香球高雅了許多,又何必焚香。」
明璫莞爾一笑,說道:「姑娘這話真真有名士風範,若是九郎聽見了,肯定喜歡。」
賀繡也微微的笑了笑,抬起手來在琴弦上撫過,奏出一串清遠的琴聲。
明璫立刻收了笑,靜下心來聽起了琴。
賀康的院子裡,謝允之伸著懶腰從屋子裡走出來,看著迷濛的雨絲喃喃的說道:「這是誰在撫琴,琴聲竟然如此明淨清遠,令人心曠神怡啊。」
蘇培此時也被琴聲吸引,從廂房裡慢慢地踱步出來,站在雨絲之中,一臉的神往。
謝允之便道:「我還當如此美妙的琴聲是蘇先生所奏呢,原來不是。只不知這樣落魄的小村子裡還能有誰能奏出這樣的仙曲?」
「琴聲從村頭上傳來,派人去看看便知。」賀康也負手踱步出了屋門,看著琴聲傳來的方向,微微笑道:「說不定我們還能在此處遇到一位名士呢。」
「大郎言之有理。」謝允之說著,抬手把自己的心腹婢女叫了過來:「阿言,拿一壺好酒給那位撫琴者送過去,就說我與賀大郎君願邀君同飲。」
阿言答應一聲轉身回房,不多會兒的功夫果然捧著一個托盤出來,大紅色雲龍獻壽雕漆托盤上擺著一把白玉雕花酒壺並三隻白玉杯。
賀康見了微微笑道:「此乃前朝宰相所珍藏的東西,不想竟到了五郎的手中。」
「這名酒總要有相配的器具,這樣才配得上彈出如此仙曲的名士。」謝允之有些小小的得意。
「呵呵,你呀……」賀康微微一笑,指了指謝允之,沒有再說下去。
謝允之的這種做法多少有些顯擺了,這樣的顯擺對於謝家子弟來說有些不合適。畢竟放眼當朝,能比得上謝家身份的寥寥無幾。他居然聽到了這樣的琴聲便做出如此舉動,真真是不夠穩重。
阿言端著托盤,在一個小丫頭撐著的雨傘下出了院子一直往村外走去。當她看見柳樹下的大傘下端坐在榻上專心撫琴的女子時,錯愕的站在原地許久沒動。
「姐姐,原來撫琴的是賀氏女公子阿繡啊!」撐傘的婢女驚訝的歎道,「那我們家郎君的這壺酒還送過去嗎?」
阿言穩了穩心神,強作鎮定的一笑,說道:「自然要送過去的。我們家郎君是何等胸懷,怎麼能因為撫琴之人是賀氏女公子而說話不算話呢?」
「是。」小婢女撐著傘跟在阿言的身後往前走去。
阿言二人走到賀繡的身邊安靜的站在那裡,屏息凝神,不出一點聲音。
明璫只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淡淡的微笑。而賀繡則依然撫琴,對兩個婢女的出現視而不見。
一曲既終,賀繡的素手依然摁在琴弦上沉默不語。
阿言則端著托盤上前一步,福身道:「女公子,我家郎君傾慕您的琴聲,特贈送美酒一壺,我家郎君說了,希望能有幸與女公子同飲一杯。」
賀繡微微一笑,說道:「多謝你家郎君以美酒相贈,不過同飲……就算了吧。我畢竟是女流之輩,怎能與郎君們同飲?」
「女公子謙遜了。郎君讚歎女公子的琴聲,以為必然是名士所為,郎君以名士之禮待女公子,還請女公子不要推辭。」
「哦?」賀繡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如此我是卻之不恭了?」
阿言微微笑道:「女公子請。」
賀繡看了看越來越大的雨,微微笑道:「好,請。」說著,她站起身來,抬腳便走。
明璫忙撐著傘跟上,留下兩個嬤嬤收拾東西。
賀康和謝允之以及蘇培三人再也想不到隨著阿言進來的竟然是賀繡。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一番後,謝允之先開了口:「這不是阿繡麼?是有什麼事情來找大郎吧?」
賀繡淡淡一笑,說道:「不是謝五郎打發人請我來的麼?我還當謝五郎是個灑脫不拘之人,才過來看看。不想……」
「阿繡。」賀康微微皺眉,不滿的說道:「怎麼跟五郎說話呢?」
謝允之側頭看了一眼阿言,阿言忙上前回道:「郎君,阿繡女公子便是那撫琴之人,奴婢奉郎君之命請了女公子過來,與大郎君及蘇先生一起共飲。」
「剛才撫琴者是阿繡?」蘇培從來自以為自己的琴技高超,把賀康和謝允之這些人都不放在眼裡,更不用說賀紋賀繡這些小女公子了。這些女公子們在他的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可阿言居然說,阿繡就是那個撫琴之人?剛才那空靈清遠到可以讓人的靈魂都隨之淨化的琴聲居然出自阿繡之手?怎麼可能呢?她好像是連撫琴都不會的人啊!
「是啊蘇先生,奴婢過去的時候,女公子還在撫琴呢。」阿言又重複了一遍,從眼前這幾位的表情來看,她這次是真的做對了呢。
賀康先笑起來:「原來是阿繡,真是叫我驚喜啊。」
謝允之也跟著笑起來:「來來來!阿繡快來,請進來請進來……來人!準備酒菜點心,蘇先生,你也過來。阿繡可是你的學生呢。」
「不敢當不敢當,阿繡這個學生早就青出於藍了。如今我可不敢當她的師傅了。」蘇培有些慚愧的擺了擺手,甚至都不大好意思過來跟賀康謝允之一起坐了。
賀繡抬腳進了賀康和謝允之居住的廳房之中,裡面早有婢女把榻幾都安排妥當了。賀康他們一進去坐下,便有婢女端著菜餚瓜果魚貫而入,每個榻几旁邊都有一個美俾跪坐在旁邊,為每一個人都斟滿了酒。
賀康坐在謝允之的左手,二人算是並肩而坐,賀繡坐在右手的下手,蘇培和她對面而坐。
酒斟滿後,謝允之作為東道主先舉起了酒杯,對著賀康笑道:「大郎,我得恭喜你啊,有這麼出色的一個妹妹。怪不得連王九郎都把她當做知己呢。就憑著她這一手琴,便足以叫天下士子傾倒了。」
賀康微笑著擺擺手,說道:「五郎言重了,阿繡還是個小孩子呢。怎麼當得起這樣的誇獎呢。」
謝允之又對賀繡笑道:「阿繡,來,同飲。」
「感謝謝五郎的抬愛。」賀繡大大方方的舉起了酒杯,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謝允之高興地笑道:「好,真是痛快!」
賀康也一飲而盡,滿面春風,十分的得意。
賀繡心裡暗暗地想著,他為什麼會把阿紋許給蘇培呢?按照家族的最大利益來講,蘇培完全比不上謝允之啊,況且都是做妾而已。阿紋再不懂事,也不該把她送給蘇培做妾啊。
賀康和謝允之推杯換盞,蘇培在一旁笑意相陪。
這原本是為賀繡而設的一場宴席卻成了他們三人互相吹捧的戲劇。
賀繡坐了一陣子便覺得煩悶起來,轉頭看看外邊珠簾一樣的雨絲,嘩嘩的雨聲比琴聲還好聽,黃土鋪就的庭院裡也積滿了水。心裡暗暗地想著,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另外打掃好了庭院,這會兒可真是想去找個安靜的地方睡一覺啊。
幸好大雨的時間不長,在謝允之賀康他們喝完一壺酒,賀繡如坐針氈實在不願呆下去的時候,雨漸漸地小了些。
「大兄,謝五郎,蘇先生,我還有點小事,先告辭了。」
「哦,去吧去吧,回房去好好地休息,今天雨停了的話,明天我們要抓緊趕路了。雨後天氣涼爽,我們要抓緊時間了。」賀康體貼的點點頭,叮囑道。
「是。」賀繡欠身答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再對幾個人福了一福,從一側退了出去。外邊的嬤嬤忙把她的木屐拿過來,賀繡慢慢地穿上,踩著泥濘的雨水慢慢地走了。
謝允之看著賀繡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雨簾外,不由得一歎,說道:「大郎君,你家的女兒真是一個比一個嫵媚啊,你這個三妹如今也鑽進了我的心裡了,這可怎麼辦呢?」
賀康微笑著搖頭:「這個可不好辦,你沒看見阿繡身邊的那個婢女嗎?那可是王九郎身邊的人,他為了阿繡,不但送了莊子,連貼身服侍的人都送過來了呢。」
謝允之摸著鼻子沉默了片刻,又笑道:「我聽說你這個三妹曾經發誓,不願給人做妾?」
「是啊。」賀康無奈的笑了笑,「小女娃娃家,有些話說得很是幼稚。不過她還小,還未曾及笄,終生大事不著急的。等過兩年再說吧,說不定過些日子她就懂事了。」
「嗯,我覺得這阿繡還是很有性格的。她如此才華橫溢,有些要求也是應該的嘛。」謝允之依然十分有興致的說道:「我聽說,半年前她就預料到洛陽城還有半年的平安,然後我們在洛陽城五個月後便遭到了叛軍的圍困。雖然我們幾個僥倖逃脫了,但還是有一些公卿之家的支系子弟被困在了洛陽,成了劉漢叛軍跟晉庭抗衡的籌碼呀。」
「是啊,我聽說慕容氏的軍隊已經過了黃河,向洛陽逼近了。若是沒有其他意外的話,洛陽城已經危在旦夕,劉琮的叛軍根本抵抗不住慕容恪的軍隊。現在那些士族落在劉琮的手裡還能有一條性命在,但若是落在慕容恪的手裡,就一點生機也沒有了。」
蘇培的歎息把賀康的好心情一下子抹去了。
「哎!」賀康重重的歎了口氣,看著門外的雨絲,無奈的歎道:「我們大好的河山啊,就被那些胡人給踐踏的零落不堪了!」
「所以說,阿繡這個小小的女公子,對世事有著神奇的預知感。我覺得這對我們很是重要,大郎,你說呢?」謝允之雙目放光,似是發現了什麼珍寶一樣。
「嗯?」賀康微微皺眉看著謝允之,不解的問道:「允之,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謝允之呵呵一笑,說道:「大郎,等到了建康,我會讓家翁上門提親的。我願意娶你的三妹為正室,如何?」
「啊?」賀康有些意外,但細細的一想又沒什麼可意外的了。
賀繡是王博和謝燕文都看中的人,現在賀家對這兩個人都有些忌憚,但賀繡卻也很有主意,說寧死不給人做妾。這個時候,若是有哪個世家子弟站出來你,肯娶賀繡為妻,這是給了賀家一個極大的台階下啊。
雖然堂堂賀家不會被一個小小的庶女給拿捏住了,但憑著謝允之的身份要娶阿繡為妻,可是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呀!
想到這裡,賀康又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允之啊,你這話說的沒什麼底啊。令尊和謝家怎麼會同意這樣的事情呢?阿繡是很出挑,也有些聰明才智,可她——畢竟是庶女。謝家不會讓她明媒正娶進門給你做正室的,這不合適。」
「嗯——大郎,這事情要試了才知道合適不合適。反正我不是長房的嫡長子,也沒有家族的重擔挑在肩上,我就是個閒散之人,我的婚事,家族也不會抱太大的希望的。大郎,阿繡我是真的很喜歡,而且我想,她這個人呢,性子還是蠻烈的。她說誓死不做妾的話恐怕也不是玩笑話。把她嫁給我,你們賀家也很有面子的,不是嗎?至於身份嘛,這並不是什麼難題,讓你們家夫人發一句話不就解決了嗎?」
謝允之的意思是讓溫夫人把賀繡收為嫡女,這在大家族之中也不算什麼稀罕事兒。有些正室夫人沒有嫡女的,為了家族聯姻的利益便會把出挑的庶女抱在身邊養,將來出嫁的時候,一應妝奩都按照嫡女的份例,風光場面的出閣。
賀康微微的笑了笑,說道:「五郎的話也不無道理。不過此事不算小事,還要等到了建康跟老夫人和夫人商量過了才能決定啊。畢竟在阿繡上面還有阿敏,敏兒的事情才是我這個大兄應該真正操心的事情啊。」
賀康的意思也很明顯,賀家有嫡女,在賀敏的婚事沒有定下來之前,賀繡的婚事肯定會往後拖。
謝允之也知道自己的提議有些唐突,便順著賀康的話下了台階,開心一笑,說道:「哈哈,好!我們謝賀兩家的聯姻,算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坐在旁邊的蘇培此時也有了些微微的醉意,本來賀康把賀紋送他做妾的事情他心裡還是有幾分得意的。他不過是蘇家的旁支子弟,雖然賀家在這一場戰亂中有些敗落,但賀家畢竟還是跟謝家聯了姻,賀家大郎二郎都是嫡子,東山再起絕非難事。能夠把賀家的庶長女納為貴妾,對自己的未來可真是一道有力的台階。
賀繡出了賀康的院門口便看見百靈和兩個嬤嬤撐著傘走了過來,見了她百靈忙福身道:「姑娘,我們已經把後面的院子收拾出來了,雖然各種用具都不怎麼齊全,但難得清靜。姑娘,請吧。」
「好啊,走吧。我這會兒啊就是想聽著這雨聲踏踏實實的睡一覺。」賀繡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雨傘的傘骨上珍珠斷線一樣的雨珠一串串的落下去,展演一笑,說道:「但願這場雨過去之後,會有美麗的彩虹出現。」
「姑娘,在雨裡站得久了對身子不好,走吧。」
「好。」賀繡點點頭,抬腳跟著百靈往賀康院子後面的一所院落走去。
單獨佔了一個小院子,賀繡的耳邊清淨了許多。賀紋自然還是鬧的,但她鬧來鬧去也改變不了賀康的決定,只能讓他更厭煩罷了。午飯後賀康叫蓮姑又去了一趟賀紋那邊,把賀紋的奶娘和貼身丫頭訓斥了一遍,賀紋便安分多了。
夜裡雨便停了,夜空中繁星閃閃,還有一輪缺了半邊的明月。
賀繡睡了一下午,晚上反而沒什麼睡意了,她披著衣服從屋子裡慢慢的走出來看著夜空中的明月,心裡暗暗地想著也不知道王博現在走到了哪裡。那一日從彭城分開,便再也沒有他的消息,現在安靜下來想一想,還真是有些惦念他。
明璫拿著一個一件披風從屋子裡跟出來,走到賀繡身邊給她披上,低聲笑道:「姑娘現在又睡不著了吧?下午的時候讓您少睡一會兒,您偏生不聽奴婢的勸,等明日一上路,您肯定又要睡了。」
賀繡笑道:「在馬車上睡覺總比看風景好。你看這漫天的繁星多麼美啊。坐在馬車上可看不見這樣的風景。」
明璫感慨的說道:「是啊,之前奴婢跟著郎君的時候,郎君也很喜歡這暗夜的繁星。很多次,郎君都喜歡在這樣寧靜的夜晚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裡賞月賞星呢。」
「九郎也喜歡看繁星?」賀繡意外的笑了笑,像王博這樣的風流名士居然也跟自己一樣,喜歡這漫天的繁星呢。
「姑娘。」明璫上前兩步,低聲笑道:「你是不是想念九郎了?」
「你怎麼知道?」賀繡崛起了嘴巴瞥了明璫一眼。
「哎!姑娘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明璫微微一笑,伸手把賀繡身上的披風拉緊了些。
「行了行了,這夜風很涼,你們也受不住,回去睡覺了。」賀繡笑了笑轉身進了屋子。
第二日一早車隊便啟程了,雨後的天空分外的藍,藍的像是一塊寶石一樣通透明澈,涼風習習,炎熱也少了幾分,車簾被吹開,蝴蝶的翅膀一樣翻飛著,護衛們偶然一瞥便可看見車裡紅著眼圈的大姑娘阿紋和鎮靜自若,閉目養神的三姑娘阿繡。
前面的馬車裡,賀康歪在榻上任由蓮姑用心的捏著肩膀。
「郎君,您心裡不舒服?」蓮姑服侍了賀康五六年的時間了,身為貼身侍婢對主子的每一個眼神都必須讀懂。賀康這會兒一臉的猶豫,肯定是為了阿紋的事情了。
「阿紋的事情,有些倉促了。」
「大郎君,奴婢也知道大姑娘給蘇先生做妾是有些委屈。可我們的人傳來消息,在建康,蘇家很受陛下的重視。況且,建康是蘇家本家,他們的勢力在建康不亞於咱們賀家啊。」蓮姑在賀康身邊呆了五六年的時間,自然也很懂得審時度勢的。
「可是蘇培只是支族子弟,他能不能得到建康蘇家的認可還不一定呢。」
「大郎君想做一件事情,自然是有辦法的。」蓮姑微微的笑著,手指慢慢地移到了賀康的腿上,輕輕地錘了起來。
賀康也得意的笑了,這個是自然的。只要他想幫蘇培,還是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