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康靠在寬敞舒適的馬車裡,單手支著頭,眉頭微微皺著,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
跪坐在旁邊的蓮姑雙手併攏放在膝蓋上,低著頭不敢說話。許久才敢偷偷的抬起頭來看一眼,在看見賀康臉上的不悅時有慌張的低下去。
直到外邊傳來謝允之的說話聲時,賀康才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並看了一眼蓮姑,淡淡的說道:「還不請謝郎君上來?」
蓮姑忙應道:「是。」然後起身掀開車簾請謝允之上車來。
謝允之見賀康臉上鬱悶的神色,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大郎,還在位你那個庶妹的事情心煩麼?」
賀康皺眉搖著頭,生氣的說道:「這個阿繡真是無法無天!」
謝允之不以為意的笑道:「這也不是你的錯。她心裡記掛著王九郎呢,也算是一片癡情。」
「真是胡鬧!她一個小小的稚女跑出去是自身難保!還談什麼救人的事情。」
「哎!行了行了。」謝允之笑著搖了搖頭,「事情已經這樣了,也不是你的錯。等到了建康,我會替你跟老夫人解釋的。」
賀康皺眉搖頭,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心中都是不安。」說著,他轉身挑起了車簾對外邊吩咐道:「來人,叫雲木帶上一百名護衛往回走,去尋找阿繡。」
一直跟在外邊隨行的家丁立刻答應著轉身下去吩咐。
雲木是賀家護衛中的一員,三十多歲,在護衛中有些威望。得到命令之後他立刻點了一百名護衛沿著來時的路匆匆離去。
而此時一身男裝的賀繡已經在杜家莊一個農戶的家裡安頓了下來。
阿信等人藉著農戶的鍋灶煮了一些米粥,賀繡邀請農戶一家五口一起吃。農戶見了黃橙橙的粟米粥很是欣喜,他們的大兒子一連吃了三碗才捨得把碗放下。
賀繡見了,便淡淡的笑道:「今日多有打擾了。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能吃一頓飽飯真是不容易啊。」
農婦不好意思的笑道:「讓貴客見笑了。不滿郎君說,原本我們一家子還能有個溫飽的日子,可如今到處都打仗,好好地地都沒有人種了,還有流民不時的來乞討,甚至搶奪,可不就到了鬧饑荒的時候。」
賀繡感慨的點點頭,說道:「是啊。叛軍已經逼近了洛陽城西,洛陽城裡如今十巷九空了呢。我們如今也是急著往琅邪去,如果你們也想離開這裡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啊。」
「走?」農婦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我們倒是真的想走。可是離開了這裡我們連個家都沒有了,而且我們都沒有吃的,與其流浪到外邊去做野鬼,倒不如守在家裡呢。」
賀繡點點頭,說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走出去總比在這裡等死強啊。若是洛陽城真的落到叛軍的手裡,他們肯定會繼續往東攻城略地。那麼這個村子裡的人男人肯定會被抓去當兵,女人和孩子……怕是也沒有什麼好結果了。」說著,賀繡的目光落在農戶的大兒子身上。
這個半大小子已經十四五歲了,雖然還是少年,但劉漢大軍不管這些,他們為了擴大軍隊已經不擇手段了。
農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手把自己的大兒子拉到懷裡,又忐忑的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眼神裡的驚慌難以掩飾。
賀繡又道:「這位大嫂,我覺得你們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實話告訴你吧,我這次離開洛陽帶了五十車粟米。這些粟米足夠我們一路走到建康的了,我想你可以告訴村裡的人,我願意與大家同甘共苦,只要大家願意同我一起去建康就行。」
農婦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問道:「賀郎君說的是真的嗎?我們可以跟你一起走,你願意管我們一路的吃喝?」
為了獲得這些農戶的信任,賀繡說出了自己的出身,農戶們再沒有見識也知道江東賀氏乃是公卿世家,就算是他們家庶出的郎君也是高貴無比的。
見農婦已經動了心思,賀繡點點頭,又歎了口氣說道:「你也知道,我們人手有限,我也是怕路上遇見匪軍或者流民,遭到他們的搶劫,連命也保不住了。這些糧食到時候也是白白的便宜了那些人。我也想平安的到建康去。」
農婦的丈夫點點頭,說道:「郎君真是仗義之人。孩子他娘,你收拾一下隨身的衣物,天一亮我們就跟這位小郎君走。」
旁邊的阿信又對農夫說道:「這位大哥,只帶你們一家子不行。我們五十車糧食呢,萬一被人劫走了大家都得餓死。你再去找幾戶人家,最好不帶老人和孩子的。這樣我們搭伴上路也安全些。」
賀繡聽了這話立刻斥道:「胡說,不能因為人家家裡有老人和孩子就不待見,反正五十車糧食大家節約一點也足夠了。只要願意跟我們一起走的,以後大家便是一家人了。再說了,就算糧食不夠,前面還有大兄呢。只要我們能從叛軍的包圍中衝出去跟大兄匯合,就不愁沒有糧食吃了。」
阿信聽了立刻躬身道:「是,郎君言之有理。」
那農戶夫婦聽了這話倍感欣喜,如今不愁吃喝,還能和村子裡的父老一起走可真是太好了。
看著這一家人高高興興地樣子,賀繡的心裡多少有些不忍。
農夫出去聯絡鄉里的農戶們,農婦支開了孩子去收拾他們的衣物,賀繡卻沒事兒做了,她站起身來對阿信說道:「我們出去走走。」
阿信應聲起身,隨著賀繡出了屋子。依然是沒有月色的夜晚,夜空中繁星點點,微風吹過村裡的樹木便如墨色的雲一樣緩緩地湧動,讓人的心情也跟著沉重不安起來。
「阿信,你覺得他們會來嗎?」
「主人,他們一定會來的。我派出去的人已經在村口發現了他們的蹤跡,雖然只是幾個人,但我相信,他們的大隊人馬用不了多久就會來的。」
「嗯。」賀繡點點頭,說道:「也不知道這個村子裡能有多少人願意跟我們走。到時候若是真的打起來肯定會有不少的傷亡。」
阿信無所謂的說道:「適逢亂世,人命本就如草芥一樣。生死不過是尋常事。他們今日縱然不會因為此事而死,也不過是多活兩天去充當叛軍的軍糧而已。」
賀繡歎了口氣,搖頭說道:「人生而微賤,但卻不能自賤。阿信,你找幾個人,把這村子裡的孩子都藏到一個安全的角落裡,給他們多一些乾糧食物,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半個時辰之後,這家的農夫帶著十幾個人回到了院子裡。
賀繡看著這些人臉上興奮的神情,心裡又是一陣感歎。
那農夫見賀繡站在院子裡,便緊走幾步上前來躬身說道:「賀郎君,我剛才去跟鄉親們說了,我們村子裡老老小小一共五百口子人,有八成人願意跟郎君走。只是……不知道郎君能帶多少人。我們也知道……郎君的糧食也是有限的,我們也不要求太多,只求郎君能把我們的孩子都帶走就行了……」
賀繡抬手制止了他的話,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老人若是不想走,那我們留些糧食給他們好了。能在這種亂世相逢也不容易,這朝不保夕的日子裡,我們能夠同甘共苦也是一種緣分。」
「是啊是啊!郎君真是仁慈大方,我們都感激不盡。」
「是啊,感激不盡!」
「感激賀公子的大恩啊!」
「感謝賀公子!」
賀繡聽了這些話,心裡更加不是什麼滋味,她暗暗地想著,若是能闖過這一關,她一定想辦法重謝剩下來的人。
這裡的道謝聲還沒完,門外便有人急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進門便衝到賀繡跟前,躬身道:「主人,不好了,有人衝到村裡來了!是一大隊人!還騎著馬!」
「什麼?」賀繡的心突突的跳起來。這樣的結果本就是她想要的,可是事情真的來了,她也忍不住嚇出了一身的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低頭問道:「知不知道有多少人?!」
「天太黑,看不清楚。至少有上百人吧。」
賀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了看院子裡幾十個村民,咬著牙說道:「他們這是來村子裡搶劫嗎?」
「這些天殺的!」為首的村民恨恨的罵道,「他們敢來搶劫,咱們就跟他們拼了!」
「奶奶的,剛有了點糧食他們就來了,這鼻子比狗都靈!」
「娘的,是不是他們就衝著賀郎君的米粟來的?」
「要真是那樣,賀郎君……你……你可是害了我們了!」
阿信聽了這話立刻不高興了,眉頭一皺,生氣的說道:「你們這話是怎麼說的,沒有我家主子,那叛軍就不搶劫了?他們搶了那麼多人,難道都是我們家主子給帶去的?你們這些人……也太不知道好歹了!」
眾人一怔,都不敢多說什麼了。
賀繡便擺擺手說道:「都這種時候了,我們還要起內訌嗎?好了,阿信,你挑幾個身手好的人先去村口打探一下,各位鄉親,你們若是怕事兒,就請各自回家躲一躲吧。」說完,她又重重的歎了口氣,看了看院子裡裝滿了米粟的車,搖搖頭跟在阿信的身後往外走了。
幾個鄉親頓時愣住,又互相看了看。
其中一個忽然開口:「餓死也是死,就算為了這些糧食,我們也要拼了!」
這人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回應:「是,拼了!」
「好,就算是為了孩子們,咱們也要跟這些米粟在一起!」
「對!我們一定要保護這些米粟!」
「好,就這麼定了!你,你,你們幾個負責通知大家,讓家裡的女人帶著孩子躲起來,讓男人們都抄傢伙來這個院子裡。」
「就這麼定了!」眾人齊聲響應,然後各自散開回家。
出了院門一直沒離開的賀繡聽見了院子裡眾人的決定之後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回頭看了阿信一眼,低聲吩咐:「走!」
「主人,這邊。」阿信早就暗中把自己帶來的人抽走了大半,眾人牽著馬在村子的另一個出口等候了。
賀繡和阿信一路奔跑和那些人匯合,眾人一起飛身上馬,朝著南邊的方向奔去。
十幾里的路沒多久就到了,眼看著前面的點點火光,賀繡急急地帶住馬韁。
阿信靠近賀繡的身邊,低聲說道:「這裡至少還有六七百人圍困著,主人,我們怎麼辦?」
賀繡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王博和桓裕兩個人的衛隊加起來至少有二三百人,但他們身邊肯定有女眷,還有貴重的物品,說不定裡面還有別的家族的家眷跟隨,所以他們不能硬衝。」
阿信皺著眉頭看著自家的主人,低聲說道:「主人,王九郎他們還有二三百人的衛隊,可我們現在身邊只有五六十個人。」
賀繡點點頭,心想是啊,自己只有不到一百口子人,還有三十個人留在了村子裡。就這麼點人,怎麼跟人家六七百人的軍隊對抗呢?左看右看,賀繡擺手示意阿信上前來,低聲說道:「阿信,你帶人去撿些乾枯的樹枝來,要快!」
「是。」阿信答應著,翻身下馬帶了十幾個人匆匆的離去。
不多會兒的功夫,十幾個人每個人抱著一捆乾柴回來了。賀繡見了之後讚賞的笑了笑,對阿信說道:「你們往那邊走走,在上風口的地方慢慢地接近他們的軍營。記住,不能驚動了他們,在離他們盡可能近的地方把柴點燃。」
阿信立刻明白了賀繡的話,點頭說道:「主人這個主意很好。我們立刻去辦。」
「嗯,快些去吧!」
「是!」
阿信帶著人上了馬,朝著西方順風口的地方跑去。
不多會兒,火果然點了起來,乾燥的柴點起了火,火焰藉著夜風呼呼地越燃越旺。
阿信帶著人回來的時候,火已經蔓延開來,因為此時初夏,曠野中雜草叢生,綠色的植物燃了火冒出滾滾的濃煙,濃煙趁著風勢一直吹到漢軍駐紮的軍營裡去。軍營中有人發現了煙火已經敲起了警報鑼。
賀繡看著漫天的濃煙,聽著急促的鑼聲,開心的笑道:「阿信,來,我們縱馬跑起來,並大聲的喊。」
「主人,我們喊什麼?」
賀繡抬手解開腰間的長鞭,冷笑道:「你們跟著我,一路喊『救火』,我們趁亂衝進去!」
「是!」
賀繡催馬往漢軍的亂營裡衝過去,阿信見狀狠狠地踢了一下馬腹,催馬緊緊跟上。
「救火啊!」
「救火!」
「快救火啊——」
幾十個人一路喊著救火,把原本就亂起來的軍營攪得更亂。
賀繡帶著自己的人輕而易舉的衝過了漢軍的軍營,再回頭看那亂成一團的軍營和不斷往著火處奔走的兵勇,賀繡輕聲冷笑:「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罷了。阿信,我們快走!」
「是,主人。你看——那邊就是王九郎他們。」阿信一路緊緊跟隨賀繡,指著前面緊緊圍成圈的一些護衛,「那就是王家的衛隊。」
賀繡一邊策馬往前奔一邊吩咐道:「好,你告訴他們,賀氏阿繡要見九郎。」
「喂——前面可是王九郎的車隊?我家女公子賀氏阿繡要見九郎!」
「我家女公子賀氏阿繡要見九郎——」阿信一邊喊一邊往前衝,一馬當先擋在賀繡的前面。
此時的王博正和桓裕一起站在馬車上觀望著忽然間亂起來的漢軍軍營,桓裕還奇怪的問道:「什麼情況?為什麼這些叛軍不打自亂了呢?」
王博哼了一聲,說道:「什麼是不打自亂?你沒看見西邊的濃煙麼?」說著,他又喃喃自語道:「是誰會在荒郊野外放火?怎麼不去燒敵營的帳篷呢?真是可惜。」
桓裕皺著眉頭說道:「天兒這麼黑,哪裡看得見什麼濃煙?」
「你眼睛不管用,難道鼻子還不管用嗎?」
桓裕嗅了嗅鼻子,點頭道:「是一股嗆鼻的煙火味兒。是誰放了一把火?這火真是太好了。」
王博冷笑一聲,大袖一揮,朗聲道:「來人!吩咐下去,準備突圍!」
「是!」守在王博馬車旁邊的護衛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桓裕看著王博下了馬車,不解的問道:「不是突圍嗎?九郎怎麼下車了?」
「不要坐車了!改作騎馬!」王博說著,已經從護衛的手裡接過一匹白色千里駒的韁繩,飛身上馬。
「車上安全!」桓裕拍拍車轅,大聲喊道,「你又不會武,沒得填什麼亂!」
王博瞥了桓裕一眼,一句話沒說便策馬而去。
「郎君!」
「郎君——」
有護衛策馬匆匆而來,直到王博的馬前才翻身下馬,跪倒在地,回道:「郎君,賀氏女公子阿繡要見郎君。」
「阿繡?」王博萬分驚訝,「她怎麼會來這裡?」
「大概有五六十個人從叛軍的軍營裡衝了出來,他們一路跑一路喊,說是賀氏女公子阿繡要見九郎。」
「哦?」王博恍然大悟,呵呵一笑,抬手道:「我明白了!叛軍營外的火必定是她放的。快——快請阿繡過來!」
「是!」
王博仰望著漆黑的夜空燦然一笑,策馬往護衛來的方向追去。
賀繡帶著自己的人被王家的護衛擋住不得近前,直到去報信的護衛匆匆而來,大聲喊著:「郎君請女公子入內相見!」王家的護衛才閃開一條路,把賀繡等人放了進來。
恰好王博也已經策馬趕到,看見一身黑色深衣做兒郎打扮的賀繡策馬迎面而來,他不禁呆愣愣的帶住馬韁繩站在了原地。
賀繡策馬直到王博跟前方翻身下馬,看著愣在馬上的王博嫣然一笑,微微福身說道:「九郎,昔日九郎曾救阿繡於危難,今日阿繡以命相還,來救九郎離開此地。」
「阿繡……」王博似是忽然回神,翻身從馬上跳下來走到賀繡跟前,認真仔細看著她那張沾了泥污的小臉,忍不住抬手去給她擦拭了一番,手指在她的臉上忘情的留戀著,低聲歎道:「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面對如此深情的王博,賀繡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在胸腔裡奮力的跳著,似是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一樣。她想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手,卻又覺得他的手指似是帶了魔力一樣,把她身體裡的力量一絲絲的抽乾,讓她一分一毫也動彈不得。
「九郎……」她傻傻的笑著,卻又勇敢的迎著他清泠中帶著幾分癡迷的目光,喃喃的回應:「九郎……」
「哎我說……」隨後追來的桓裕看見王博和一個身穿黑色深衣的美少年面對面的站著,一個飽含深情,一個嬌羞欲語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摸不著情況,「這怎麼回事兒啊?」
王博似是沒聽見桓裕的話似的,手指依然停留在賀繡的肩膀上,微笑著看她。
賀繡卻是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忙往後退了一步,低聲說道:「九郎,這裡不是說話的時候,漢軍這會兒正忙著救火呢,我們趁亂往南走吧。」
王博又伸出手去拉過賀繡的手,賀繡一聲悶哼,手臂僵住。
「怎麼?」王博眉頭微皺把賀繡的手聚到面前,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衝進了鼻子裡,「你受傷了?」
賀繡的手心裡原本有些凝固的血又慢慢地滲出來,她猛地抽回手去,搖頭說道:「沒事。死不了。」前一世那樣的疼痛她都挺過來了,不過是被馬韁繩磨破了一點皮肉而已,她又怎麼會受不住呢。
「來人!」王博上前一步拉住了賀繡的手腕,聲音一提,周圍的護衛立刻振奮的回應:「有!」
「準備突圍!」
「是!」
王家的衛隊立刻翻身上馬,手中長槍在握。
王博則牽著賀繡的手走到他的馬前,伸手扶住她的腰把她托到了馬背上。
賀繡被他控制著,心神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一樣,等反應過來時,王博已經坐在了她的身後。
「阿繡,我們一起走。」王博左手攔住賀繡的腰,右手拉著馬韁繩,韁繩一鬆,不等賀繡回答便猛然一喝:「駕!」
白色的千里駒似是懂得主人的心情一樣,揚起馬蹄朝著南邊疾馳而去。
「哎——我說,你們等等我!」桓裕手中馬鞭一揮,狠狠地抽了一下馬屁股催馬追了上去。
阿信等人紛紛上馬,混在王家的為對你之中隨著主人一路衝殺。
漢軍本就亂了套,王博等人衝出來的又十分突然,一場混亂的廝殺並沒有堅持多久。王博在護衛的簇擁中衝出了包圍,後面的馬車衛隊一路跟隨,雖然沒有全部衝出來,但被漢軍攔下的也不過是些婢女和雜物而已。
為了怕漢軍追上來,王博和桓裕二人吩咐護衛全速前進。眾人一直跑到了東方破曉時才停了下來。
賀繡早就累的沒有一絲力氣,王博翻身下馬後看著她伏在馬鞍上疲憊的喘息,清俊的臉微微一皺,輕聲說道:「阿繡,下來。」
「你去吧,我在馬上休息一下就好。」賀繡別過臉去,給了王博一個後腦。
王博站在遠處左右看了看忙碌的護衛,嘴角一抿,上前去抬手抱住賀繡的腰,一用力把她從馬上抱了下來。
賀繡本來是因為騎了一夜的馬雙腿已經麻木了,沒有一絲的知覺,所以根本下不了馬。但她也絕對沒想到王博會來這麼一手。一時驚慌,忍不住叫了一聲。
一側的桓裕笑著轉過頭來,呵呵說道:「九郎,對小娘子你可要溫柔一點,別嚇到人家。」
賀繡頓時臉紅,剛要掙扎著下來時,卻聽見王博冷聲道:「別理他。」說完,他看都不看桓裕,逕自抱著賀繡往馬車裡走去。
進了馬車後,王博把賀繡放在榻上,轉身去旁邊的壁櫥裡拿出了一個白玉瓶來。
「這是什麼?」賀繡靠在舒適的榻上,環顧著馬車裡奢華的一切,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傷藥。」王博說著,在榻前坐了下來,伸手拉過賀繡的手,撫開她的手指看著她手心裡乾涸的血漬,低歎道:「忍著疼。」
「不疼了。」賀繡說著,便想抽回手。
王博卻拿了案几上的青玉酒壺來晃了晃,低聲說道:「還好,酒沒有都灑了。」說著,他把酒壺裡的酒一點一點的攪在賀繡的手上。
傷口被酒一澆,吱吱啦啦的疼痛從手心裡蔓延開來,賀繡的手臂一抖,暗暗地咬了咬牙。
王博抬頭看了她一眼,放下酒壺又拿過一方白色的絲帕,把賀繡手心裡的血漬一點一點的擦拭乾淨。傷口有些模糊,在賀繡原本白皙豐腴的小手上有些猙獰。
「別看了。」賀繡的手又下意識的往回抽了一下。
這些世家子弟對血的懼怕是在骨子裡的。他們崇尚的是羔羊一樣的軟弱,對血腥殺戮是能避多遠就多遠的。王博這樣乾淨的人,眼睛怎麼能看這樣的手呢?
「別動。」王博的手用了點力氣,攥住了賀繡的手腕。另一隻手拿起了白玉小瓶把裡面的藥粉一點點的灑在傷口上。之後,又拿過一方乾淨的帕子輕輕地纏在賀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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