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是誰
雲水居裡,自從越芝出去之後,越大夫人眼底就閃動著莫名的光芒,尤其是瞥到門口露出的那抹褐色衣裙之後,越大夫人眼底都快要溢出笑來。
那是她來時和劉嬤嬤說好的暗號,事成之後的暗號。
越大夫人撫了撫鬢髮,道:「我瞧著今個兒天氣還不錯,出去走走如何?總悶在屋子裡,心情也不暢快。」
周氏微微地彎了彎嘴角,回笑道:「既然大嫂有興致,我怎好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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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臥鳳亭,當時修建時就鬧出過不少事。
越家族人,包括越大老爺在內,都認為修築臥鳳亭不是件好事。臥鳳臥鳳,誰不知道鳳凰向來是天家之物?越家大肆修築臥鳳亭,就不怕引起天家猜忌?
越二老爺卻跟吃了秤砣心,怎麼也不願意改變主意。
越二老爺的原話是:「什麼天家?天家正忙著呢!哪有功夫管這兒來?不過修一個亭子罷了,哪來那麼多唧唧歪歪?」
越二老爺要做的事,沒人能將他擰過來。
越老太爺去的早,越大老爺身為嫡長子接手越家,可暗地裡,越二老爺卻才是越家真正的掌事人!
他有錢有權,要做什麼做不到?
越二專門從江南請了能工巧匠,花錢如流水一般地將臥鳳亭壘好了。上好的紅木雕欄,青瓦紅磚,亭身鋪著的火紅琉璃瓦,更是漂洋過海一片一片運回來的。最後築成的亭子,彷彿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依叢而臥,彷彿下一秒就要破叢而出。
之後,越氏族人憂心忡忡了好長一段時日,而那時朝廷正焦頭爛額地忙著僳僳之戰,哪有空管你越家修了什麼亭子?後來平復了僳僳,朝廷裡又掀起了爭位之戰,誰還記得遠在廣海的越家到底是修了一座樓還是一座橋?
蔣俊自然也知道這臥鳳亭的來源,此時他剛從遊廊裡穿出來走到臥鳳亭,對面是一片蔥翠縈繞,高低不一的灌木叢林,繞是深冬裡也仍是一片瑩瑩的綠色,濃郁得似一塊上好的翡翠。
蔣俊視線掃了一圈,並沒有發現越芝的身影。
「怎麼就你一個?」蔣俊挑了挑眉,「三小姐呢?」
想起方纔的驚鴻一瞥,蔣俊心裡就有些按捺不住,哪怕多說幾句話,那都是好的。
蔣俊稍走了神,就沒察覺春心眼裡一閃而過的幽怨,她抿了抿唇,目光落在蔣俊身上。
「蔣公子」
蔣俊的注意力才落到春心身上,春心見狀彎了彎唇角,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復又低下頭去。
最動人是那一垂眸的嬌羞。
這就是越芝和春心最大的不同。
往前,就算越芝對他表示出比旁人更多的注意,可那也是高高在上,彷彿她越三小姐看上他,是他最大的榮幸。
蔣俊跟著蔣太太寄住在越家,少時還不覺得什麼,越長大,蔣俊漸漸地開始覺得抬不起頭,而越芝的態度,更是硬生生地刺中了他心中最大的傷口。因此一直以來,他對越芝的態度都很模糊。
他知道成為越家三女婿的好處,可他也是有自尊的。
蔣俊想起那一次他稍微對越芝好些,她眉眼裡的歡喜,口中竟然還說些什麼她會說服越二老爺越二夫人之類的話。
想到這裡,蔣俊心裡一跳。
論門庭,他是比不過她,莫不是,她說的說服越二老爺、越二夫人,是指的這個?
蔣俊忽然覺得心跳加速,恨不得立刻就見到越芝,好親口問她一問。
「三小姐呢。」蔣俊急急道,「她不在這?」
蔣俊沒見到人,他轉身就要走,春心一下子便急了,她也不顧得什麼,伸手就去拉蔣俊。
「蔣公子」
春心咬著唇,眼裡水光盈盈,她微微側了臉,露出線條優美的頸脖。美人含羞帶淚,蔣俊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
他見四周無人,這才反握住春心的手,「你這是作何?我還有事,你有什麼話趕緊說。」
春心自然沒有忽然他眼底閃過的不耐煩,可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哪裡還有回頭路?
春心一咬牙,道:「蔣公子、蔣公子從前與婢子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話?
什麼話?
蔣俊有些懵。
春心見狀,一顆心已經涼了半截。
「就是、就是成為蔣公子姨娘的話。」春心一張臉憋得通紅,她緊緊地盯著蔣俊,道,「蔣公子承諾過婢子的,婢子一直放在了心裡。」
蔣俊先是一愣,然後就笑了出來。
他輕輕地拂了拂春心臉頰,一如想像中那般白嫩細滑,他愉悅地彎了彎唇角。
「小傻瓜,自然是算的。」
等越芝成了他的妻,春心作為陪房跟過來,到最後還不是他的人?
蔣俊心裡想著,笑容更深。
春心聽到這句話,心裡的燥意稍微地緩了下來,她和蔣俊所在的這個位置又極其隱秘,眼瞧著四下沒人,她一咬
牙,雙手往前一伸摟住了蔣俊的腰,腦袋緊緊地埋在他胸膛上。
溫香軟玉在懷,蔣俊哪還記得要去尋越芝問什麼?他身子一僵,就有些心猿意馬。
蔣太太看他看得緊,他房裡多是小廝伺候,倒是有幾個丫鬟,卻都是五大三粗的模樣。
蔣俊猶豫了半響,雙手微微地發抖,最後還是落在了春心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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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越大夫人掐的時機十分精準。
越大夫人拉著周氏,一路穿出遊廊的時間,蔣俊的手剛好摸到兩坨軟綿上,蔣俊心下剛蕩漾,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陣驚雷。
有人來了!
蔣俊猛的一把便將春心推開,春心一時沒設防,差點便撞到了身後的柱子。
這時候,福安才急忙忙地趕過來:「公子!越大夫人、越二夫人往這邊來了!」
蔣俊真是想一巴掌糊在福安臉上,這個時候才來回稟,他是怎麼做事的!
春心踉蹌地站起來,手下拳頭卻不自覺地攥緊了。
這兩年來,她沒少替蔣俊給三小姐送信、在三小姐面前說他好話,這件事早晚會爆出來的,若是二夫人知道,她斷然不會有好下場。
好不容易有眼前這個機會,她就是撞得頭破血流,也要拚一拚!
富貴,向來都是險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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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大夫人一行人出現在臥鳳亭前面的青石小徑上時,蔣俊端坐在亭中,福安低眉斂目地立在一旁,主僕倆彷彿只是在臥鳳亭稍作休息。
越大夫人眼珠頓時便轉了起來,目光掃過蔣俊微皺的衣袍和福安微微發抖的身子,簡直想仰天大笑。
不知道若是傳出了越芝重孝間與外男有染的消息,周氏臉上會是怎樣精彩的臉色。
越大夫人下意思地便去瞧周氏,果然,一如所料,周氏面色一片陰沉,目光彷彿能將朱紅雕花大柱後露出來的那片素色衣袍灼出個洞來。
蔣俊忙地起來給二人行禮,越大夫人笑瞇瞇地打量了他一眼:「阿俊怎麼在這兒?」
「侄兒原與阿樂、阿智和阿耀說話,覺得有些氣悶,就出來走走。」
話一落,蔣俊便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
他們一行人本在上房,再往裡走,不說別的,就是臥鳳亭,也早已經過了二門。他一個大男子,在別人的內院裡隨便走走?
蔣俊這才冷汗淋淋地想起,從前似乎還真沒人提醒過他這個問題。
周氏的面色更沉了,越大夫人卻是很滿意這個答案,不過她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她挑了挑米,意有所指:「阿俊啊,你一個人在這兒?」
蔣俊額前密密麻麻地出了一排汗,他剛想說話,越大夫人身邊的劉嬤嬤就已經眼明手快地大喝了一聲。
「是誰!」
劉嬤嬤三作兩步地走到柱子後,雙手一拎,將春心從柱子上提溜了出來,劉嬤嬤目光一落,臉上的笑容就頓住了。
「怎麼是你?」
越大夫人也瞪大了眼睛。
怎麼是春心?怎麼變成了一個丫鬟,三小姐呢?越芝那個臭丫頭呢?
越大夫人倏地轉身回去看周氏,周氏目光靜靜地盯著她,彷彿在看她笑話。
春心卻一步三爬地爬到了周氏腳邊,眼淚似雨打芭蕉,辟里啪啦地滾滾而落:「二夫人、二夫人救救婢子、救救婢子啊!」
春心滿臉是淚,衣衫不整鬢髮凌亂,張口便呼救。
這是什麼狀況?
姜嬤嬤反應最快,斷然喝了一聲:「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誰膽敢在春意堂裡撒野?」
眾人的目光頓時落在了蔣俊身上。
刷地,蔣俊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