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狀況
越芝本來好好地窩在家裡睡懶覺,再睜眼,整個世界忽然就玄幻了。
朱紅緞面絲被、細工精雕花的拔步chuang,裡三層外三層的深紅百花齊放輕紗幔靜靜地垂著,這紗幔,好看是好看,可太艷麗,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越芝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把,紗幔輕軟細滑,如脂如露,驚得越芝立即甩掉了手。
小心臟撲通撲通的一陣狂跳,眉頭突突地抽疼,越芝心裡飛快地閃過一串不可思議的想法。
從她身上的這身軟緞子,到眼前這個古香古色卻滿口滿鼻一股濃濃的藥味的閨房越芝沉默了大半天,最後勉強地告訴自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遇見了傳說中的穿越罷了。
越芝半天才回過神來,三兩下地跳到銅鏡前,銅鏡裡的人巴掌大的小臉,明眸皓齒,杏眼瓊鼻,如水蔥般鮮嫩的年紀,水靈靈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熟悉的容顏,卻更年輕鮮嫩。
不過,也太單薄了,面色還有些灰白,不過這一起一跳,越芝都覺得微微地有些喘氣。
春心進來的時候,便看見三小姐只著單衣、赤著腳在銅鏡前喘氣。
春心心一跳,快步地走過去將越芝扶到chuang榻上,拿過一旁的絨毯子為她披上。
她窺了窺越芝的神色,道:「小姐身子嬌貴,可千萬得小心,這天氣,越發冷了。」可莫要凍著了,上次的風寒就纏綿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好轉了些,要是再著涼就麻煩了。
越芝目光在眼前的丫鬟臉上劃過,心裡斟酌了會兒,點了點頭。
春心卻似是放下了一塊大石,攙扶著越芝重新躺好,一絲不苟地為越芝掖好被角,才立於一旁。
春心眼觀鼻鼻觀心,就彷彿一座雕塑悄無聲息。
越芝躺在chuang上裝木頭人,心裡卻彷彿揣了一隻兔子一般。
總是要先弄清楚,現在身處的環境。
她想了想,扭頭衝著一旁的人道:「你陪我說說話兒吧。」
「啊?」春心很是驚訝。
片刻,她便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一張嬌俏的臉飛快地恢復了自然。
她小心地望了一眼越芝,見她一手仍然搭在臉龐,原本到了嘴邊兒的話頓時轉了一圈兒,改口道:「小姐莫要擔憂,小姐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吳大夫已經瞧過了,留了玉露膏,只需抹用,吳大夫說了定然不會留下疤痕。」
越芝有些呆。
她順著春心的目光伸手摸了摸,果然在額頭上摸到了一塊兒小小的細條兒。約莫都已經結痂了,不痛不癢的,齊眉的劉海遮下來,這小丫鬟不說,她還真沒發現。
越芝悄悄斂了眼眸,不吱聲兒了。
她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地方,對這裡兩眼一抹黑,就連眼前這丫鬟的是誰都不知道,還是少說少錯。
果然,什麼穿越女自帶記憶、順利套話什麼的招數,都是唬人的。
見越芝沉默不再說話,春心卻是一顆心都被拽了起來。
三小姐是出了名的怪人,脾氣又不好,一言不合就將人攆出去打得半死的事兒並不少。
是不是不該提起那道疤?
春心滿是懊惱。
燒了地龍的內室,春心身上掌心卻細細密密地出了一層又一層冷汗。
好半天都沒等到三小姐的聲音,春心悄悄抬了眼,才發現三小姐已經睡了過去,她面皮一鬆,一顆心才回到肚子裡。
有驚無險。
不過,都這個時候了,三小姐竟然還能誰得著?
想起周嬤嬤吩咐她的話,春心張了張嘴想將越芝叫起來,可幾欲張嘴都不敢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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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芝原本是想著要怎麼辦的,初來乍到,她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可無奈這具身子是在太過嬌氣,才跳了那麼一下,又說了那麼一會兒話,竟然就乏了,不知不覺地就睡了過去。
越芝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搖醒。
一位圓臉婦人帶著好幾個十三四歲模樣俊俏的丫鬟立在chuang邊,滿臉著急地望著她。
越芝轉了轉眼睛,發現早先那個與她說過話的那丫鬟眼睛和臉蛋兒都紅紅的,一看就知道被責罵了。
「三小姐快醒醒,二老爺已經被送了回來,已經在大堂裡了。二夫人和五少爺都趕了過去,大老爺大夫人、三夫人,還有幾位少爺和小姐也都過去了。」
這麼多人名,繞得越芝有點暈。
圓臉婦人拿過一旁的衣裳為越芝穿上,越芝便任憑她動作。
一番折騰下來,越芝這驚覺自己穿了一身素白,她驀然抬眼,身邊的幾個丫鬟都是一身縞素!
越芝震驚的目光落在周嬤嬤手中的那一朵白色的小絹花上,周嬤嬤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意,聲音裡還帶著幾分哽咽。
她企圖安撫越芝:「三姑娘,聽話,這會兒不可以再任性了。」如今可穿不得大紅大紫。
周嬤嬤將絹花插在越芝鬢間,見她沒有抵抗,眉峰才稍稍散開,
她望了一眼chuang榻上的朱紅緞面絲被和深紅色百花齊放輕紗幔,暗自給一旁的幾個丫鬟使了眼色。
她邊攙扶著越芝往外走,道:「二老爺去的突然,二夫人本就傷心至極,三姑娘、三姑娘您那些話,可千萬莫要再提了」
越芝並非沒看到周嬤嬤給丫鬟使的眼色,只不過那些已經並非重點。
二老爺是誰?二夫人是誰?她又是誰?穿著一身縞素,去見的又是誰?莫要再提什麼話?
越芝心裡一片震驚。
從她的院子到大大堂,一行人緊趕慢趕,中間還坐了小兜轎,越芝算了算,竟然還走了近半個時辰。
這一路上,周嬤嬤不停地在她耳邊叮嚀。
如今她是越芝,只不過不再是從前那個孤零零的越芝,而是這越家二房的三小姐越芝。二房唯一的一個小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嫡長女。
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掌珠,在母親乍聞父親亡訊暈厥過去好不容易醒來之後,就是她這個父親生前最寵愛的掌珠,又活活地將母親氣得吐了血。
越芝不由得扶額。
這個爛攤子,似乎不怎麼好收拾啊!
越芝趕到時,大堂裡已經聚滿了人。剛邁進一腳,瞬間便有各色各樣的目光便刷地射了過來,越芝頓時便成了眾矢之的。
越芝頭皮發麻。
一旁身著蜜色緞花褙子的婦人目光落在一身縞素的越芝身上,有些意外。很快她便斂住了眼底的神色,三作兩步地走過來,不等旁人說話就搶道:「阿芝你總算來了!快、快和你母親道歉。」
她說著,眼睛就紅了起來:「二弟、二弟怎麼就這麼不小心?走得這般突然,可讓人怎麼辦才好?家裡忽然出了這種事兒,阿芝你可不能再任性了,大伯娘與你說,你快去給你母親賠個不是。你母親向來寬厚,又是頂疼你的,只要阿芝你知錯了,她定然不會怪罪。」
婦人的話一落,落在越芝身上的目光更是精彩了。
細細密密地響起一片嗡嗡嗡的議論聲,越芝只覺得腦仁抽抽地疼。
她剛到這裡,根本不認得誰是誰。眼前這所謂的大伯娘嘴皮子一張一合,越芝只覺得頭更痛了。
來的路上周嬤嬤就對她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她再說出、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也虧得周嬤嬤一番說辭,她才曉得了這原主做下的好事!
可饒是她再不熟悉情形,她也知道,在這地方,孝字當頭。而眼前這婦人看似關心她,可只要她順著她的話開口道了歉,那一頂不孝的帽子那可是扣得瓷實!
她不能接這話。
眾人的目光亮晶晶的。
誰不知道二房的三小姐是個比天嬌貴的?
二老爺子嗣艱難,人到中年才得了這麼一個閨女,自然是如珠如寶地捧著,而這三小姐身子向來又不好,這二房自然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二老爺那樣的一個人,可在三小姐面前喘口氣都怕把三小姐給嚇著了。就算後來二老爺又喜得麟兒,對三小姐的喜愛,那亦是有增無減的!
潑天的一份寵愛,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這三小姐亦是被寵得無法無邊了,所以才敢在那檔口說出那樣的話來。
若是二老爺的話三小姐或許還會聽兩句,可如今二老爺沒了,就算對方是二夫人,可若想讓三小姐在眾目睽睽之下道歉,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話。
不少人都伸長了脖子等著看三小姐如何耍小姐脾氣,當著父親的遺體前大發雷霆,如何撇下母親和幼弟甩手而去。
大夫人眼底也有著令人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等這一天,可是許久了。
二夫人周氏見大夫人給女兒下套,又驚又怒,一雙眼睛紅得能滴出血來。
越芝再不爭氣,到底還是她女兒。如今二老爺剛走,大房就如此咄咄逼人,一刻都等不及了,當著亡人的面就將想將越芝扣死。
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背上了大不孝的名頭,哪裡還有未來?
可想想早前越芝說的那些話,周氏眼裡又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失望。
越芝早就看見了榻前一大一小的兩抹白色身影,雖然這滿堂都是人、即使周氏一身縞素,可那身氣度卻是不容忽略。
越芝心裡就有了底,一直留意著那邊,這麼一來,剛好迎上了周氏失望的眼神。
莫名的,越芝只覺得胸口一窒,眼底彷彿藏了洋蔥,眼淚嘩嘩地就湧了出來。
「娘。」
越芝嘴一張,不受控制地喊了出來,她哭腔的聲音在大堂裡顯得尤為的蒼涼。
周氏到底是個心疼女兒的,見女兒淚眼朦朧,周氏再也忍不住了,朝她招了招手,越芝踉蹌地跑了過去。
周氏一手抱住她,一手攬著幼兒,娘兒三在二老爺冰涼的屍體旁哭成了一團,無不令人悲慼。
對於自己所作出的反應,越芝暗驚不已。
可就在剛才的瞬間,越芝只覺得身體似是被別人控制了一般,一幕一幕的畫面洶湧而出,如潮水般襲面,越芝反應不及,瞬間便被淹沒了。
湧出了記憶,再看見榻上那覆了厚厚白布的身體,越芝只覺
覺得眼前一黑,便倒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