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當白莎莎從睡夢中驚醒時,她感受到了一種奇特的即視感。
她正在高速地前進著,周圍的樹木從她的眼前飛快地掠過帶來一點暈眩的感覺,恐怖的速度使得夜風刮在臉上甚至有一些微疼。
兩個月前她初到這個世界剛剛跨過瀕死的生死線時就曾經躺在羅茲的懷裡感受到過這一切,現如今彷彿時光倒轉一般。她又一次依靠著羅茲的臂彎在森林裡飛縱跳躍。區別只是羅茲現在只能用唯一完好的左手摟著她的腰帶著她前進,再也無法使用能使她更為舒適的公主抱了。
一瞬間白莎莎覺得自己有點恍惚,為了能有更多的精力應付明天重要的訂婚儀式,自己明明在和菲爾特地陽台高調秀恩愛後就回到房間早早地沉沉睡去了,卻怎麼眼睛一睜已經被抱到了荒郊野外。
放眼望去沒有看到其它人的身姿,只有羅茲。
她不由地仔細端詳了一下羅茲的表情。
羅茲已經發現她醒了,卻沒有像平時一樣嬉皮笑臉地用甜得發膩的聲音喊她寶貝,似乎也沒有想要像她解釋目前現狀的意思。仍是一臉專注地化為一道殘影全速前進。
是的,他很專注。
白莎莎還是第一次見到羅茲也會有如此嚴肅的一面。永遠都微微翹起的嘴角緊繃著,碧綠的眼瞳彷彿千年不曾流動的深潭,連這明亮的月光都被吸收殆盡,淹沒其中。
白莎莎露出了一個沉思的表情,幾秒後她長長歎了口氣:「我想我大致能夠瞭解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了……羅茲,停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羅茲看了白莎莎一眼,卻沒有回話,只是搖了搖頭,反而更努力地加快了速度。
「以威拉德對我的關注程度,你居然可以悄無聲息地把我這個大活人從他眼皮子底下偷走,基本功果然紮實。而且奧亞皇宮也不是紙糊的,看你的樣子身後大概沒有跟著小尾巴,果然是第一盜賊,想來是沒有驚動任何人吧?老實說,我還真的很佩服你。」白莎莎眨了眨眼睛,給羅茲扔了個巨大的糖衣炮彈。
羅茲並沒有反駁,這證明了白莎莎的猜測是正確的,並不是有什麼突然發生的變故使得羅茲帶她出逃,而是他出於自己的意志將她「偷」了出來。
若是在平時,羅茲得了她這麼大的讚揚早就開始喜形於色,得意洋洋,自賣自誇了。白莎莎一直覺得他這個人要是有尾巴,至少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是翹在天上的。
可現在他卻好像是已經拿定了主意,不管白莎莎說什麼都堅決地無視了她,不給任何回應。
白莎莎:「我知道你對自己的身手和盜賊基本功非常自信,就算你覺得能躲得過威拉德和格斯的追蹤,也不害怕奧亞皇室的通緝。但我卻是不贊同你現在的行為了,而且我是一個召喚師。除非你殺了我,或是毒啞了我,否則我隨時可以召喚尼爾森出來和你大打一架。」
羅茲終於有了反映,他淡淡地說道:「寶貝你還是太小看我了,你可以儘管召喚你的精靈弓箭手,看看他到底是否阻止得了我。」
白莎莎:「就算他打不過你,我隨時召喚他做為通風報信的存在,你也無法順利地違背我的意願,帶我永遠逃逸下去。」
這句話成功讓羅茲的眼神產生了一絲支援,但是他看了白莎莎一眼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話說出了口:「艾雷死了後你到現在也沒有召喚過尼爾森一次。我想寶貝你還是太善良了,大概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向他開口說出這個不幸的消息吧?」
一絲苦笑浮上了白莎莎的嘴角,她十分大方的承認:「誠如你所言,不到逼不得已,我確實是不想召喚他,但是你若是把我逼急了的話也沒有其它的選擇。而且即使你暫時成功帶走了我,我們以後也不能每時每刻都在掐架吧?所以我希望和你好好談談,要麼我說服你,要麼你說服我,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
羅資似乎頗為無奈地深深看了她一眼,終於停下了腳步,將她放了下來。
白莎莎整了整因為飛速移動而翻飛凌亂的睡裙:「我同意王子訂婚的時候,你和格斯看起來就都很不對勁。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你會這麼果斷又這麼順利地把我直接帶了出來……」
「寶貝,你不覺得你太殘忍了嗎?果斷地拒絕了我的求婚,卻又輕易了同意了別人的求婚。有哪個男人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明天和別人去訂婚而無動於衷?」一貫無所畏懼的笑臉變得如此哀傷,殺傷力不是普通的巨大。
白莎莎也顯得有些無奈:「我記得我和你解釋過,肯特要的不過是政治聯姻帶來的利益,對於我本身他並沒有興趣。只是我不願意的話,他絕對不會做激怒我的事情,這對他來說並沒有好處。」
「這點你下午已經說過了,雖然目前他最想要的就是你所說的政治利益,但是有一點你肯定想錯了。他對於你本身的興趣遠比你想像的要大……」羅茲的眼裡滿滿都是擔憂,他的右手依然隱藏在寬大的袖口中,而左手卻輕撫上了白莎莎白嫩的臉寵:「寶貝,你那雙寶石般的眼睛已經在漸漸失去應有的清澈。權利的鬥爭,政治的遊戲,自古以來都不是這麼簡單的東西。今天你覺得價格合適就可以把自己未婚夫的頭銜賣給對方,總有一天也許當你陷入威機時只要價格合適你會覺得成為真正的夫妻也是值得的買賣。在這個**和權利的網上陷得越深,到最後能給你留有自我的選擇和掙扎的餘地就越少。再堅強的人也會被環境慢慢地改變。而且雖然你現在做得確實不錯,但最重要的是做這些時你並不快樂。寶貝,你並不是真的熱衷於這些勾心鬥角事情的人,我看得出你只是在勉強自己。」他的手撫過白莎莎的嘴角,輕輕地說道:「你笑容下的疲倦已經出賣了你。我想你根本不知道我默默地看著這些有多心疼。」
「是嗎?」白莎莎不由得也摸了摸自己的臉,她不再保持著那種似乎鎮定自若的微笑,而是顯露出疲倦卻放鬆的神色來:「我以為我已經掩藏得很好了……」
「在旁人的眼光看來確實是這樣的,但我不一樣。我是一個深愛著你的人,你的每一個呼吸每一個心跳每一個最細微的眼神變化都會牽動我的心,你可以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這就是愛的力量。」羅茲深情款款地說道。
「我覺得比起菲爾,你才像是正宗的吟遊詩人,成天歌頌愛情,說得比唱的還好聽……」白莎莎不由地苦笑道。
「寶貝,你似乎對於我的愛,總是一直存有疑惑。從相遇到現在,從未停止。」
「……」白莎莎沉默著沒有回應,但她的心裡知道羅茲說的一點沒錯。仔細算來她和羅茲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最初她也只和他在小鎮上單獨相處了幾天,之後他就踏上了沼澤之旅。就算把現在重逢後的相處時間加到一起也才十幾天的樣子,這讓對於感情喜歡日久生情,細水長流的白莎莎對於他激烈的愛意顯得十分的不知所措。
思考回路相對來說比較理智的她,對於一見鍾情這種毫無邏輯,根本無法解釋的感情本能的抱有不信任和懷疑的態度。
羅茲看起來有點悲哀地輕輕笑了笑:「不管是那個木頭騎士,還是格斯那個混蛋,甚至連菲爾這個間諜看起來和你的感情都比我深。除掉木頭騎士,明明是我最早認識你的……為了采那朵花,我和你分開太久了。我本該也和他們一樣,和你已經熟悉,說不定經過2個月的相處還能讓你更加喜歡我一些。不過……」他停頓了一下,碧綠的眼睛在月光又重新散發出迷人的光彩:「我一點也不後悔,哪怕因為這段時間的別離,你的心裡已經有了別人,哪怕這段時間的離別成為我無法趕超他們的鴻溝,我也不後悔。因為你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了,這比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重要。」
這是出自肺腑的言語,沒有任何演技能夠做到。
白莎莎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濕潤,但她卻沒有退縮,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輕聲道:「我真的很感謝你對我做的一切,真的真的。我甚至找不到該用何種語言才能準確地表達我對於的感激和愧疚之情……」
「不能用語言,那就用行動好了,最常見的就是以身相許。」羅茲眨了眨眼睛笑道,終於有點恢復了他平時的樣子。
「不行,最起碼,現在不行。」白莎莎也笑了笑:「這種事情對於我來說真的需要時間,如果我答應你就一定是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而且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比起愛情,明顯有著更加重要的事情在等著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