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想死,與其還要在這裡等著別人追殺而來,不如我來幫你完成你的願望吧?這一天我可等很久了,沒想到你會主動給我機會。」格斯的嘴角勾了起來,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可怕的死亡氣息。他的手上微微用力,感受到白莎莎柔軟細膩的皮膚微微的陷落下去……
格斯掐住了她的脖子,白莎莎多少有些痛苦的表情。但她即不見驚慌也沒有閉上眼睛,反而依然靜靜地看著格斯。
倒是格斯莫名的覺得自己被她看得有點發慌,他的手上青筋暴起,指節發白卻始終沒有進一步的掐下去。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互相對視著,這一刻的時間很短,格斯卻覺得彷彿比百年的時光還長,無數的感情流轉在他通常只有傲慢和殺意的血色眼瞳裡,白莎莎的眼睛卻比無波的海面還要平靜清澈,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似乎包含了整個天空和大地。最終格斯用力地推開了白莎莎,像在城堡裡想把她變成自己的奴隸時一樣,無情地將她嬌小的身體推倒在地上。
「哼,聽說人類的死亡過程越漫長越痛苦,不能便宜你這麼快死。你就在這裡靜靜等待著不知道何時才會降臨在身上的終結吧,讓每一次的風吹和草動都牽動你的神經,讓每一隻扇動翅膀的鳥兒都帶給你期待和恐懼……」格斯的口氣恢復成了和平時一樣狂妄冰冷,說話的風格完全符合他平時的形象了,只是這段話他卻好像是在念什麼台詞似的充滿了濃濃的違和感。接著在像是完成任務似的說完了這段話後他就一甩手大步離開了。雖然格斯狀似走得很瀟灑,但是白莎莎總有一種他好像是被什麼怪獸追趕著忙不疊逃走的感覺。
躺在地上目送著格斯走遠後,白莎莎爬了起來,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哎瑪,真的沒殺我就走了,看來有的時候直覺比理智還管用啊。」
她考慮過解除靈魂契約後格斯會不會殺她,按常理來想這個一直被她欺壓虐待又嗜好血腥的死靈法師才沒有理由放過她。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告訴她,他不會殺她。女人的直覺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雖然她解釋不出理由,卻依然相信了自己的直覺。
格斯不殺她的理由不明,就像她也不明白自己幹嘛要考慮這種人渣的生死,還要冒著被他殺掉的危險解放他。
「一對傻子……」她喃喃道,然後發現了什麼似的大聲呸道:「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我怎麼會和這種傢伙是一對……」
她躺到了一塊大石頭上,雙手枕在腦後悠閒地翹起了腿。和格斯說的完全相反,她一點也不恐懼,不如說這是從小屋被追殺開始後她心裡感到最平靜的時刻。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不管計劃成功與否,除了自己其它人應該都不會再受到生命的威脅。想到這她甜甜地笑了笑,安心地閉上眼睛開始小寐。
……………………
兩天後。
一個大約三十幾人的小隊,將白莎莎團團包圍住,看起來好像是領頭人的騎士手中的劍已經架在了白莎莎的脖子上,卻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一直在東張西望著。
不光是他,其它人也差不多和他一樣的表現。
白莎莎看到的這支隊伍,裝備精良,配置齊全,不但有四個魔法師打扮的人,而且還有兩個好像是牧師的傢伙。她的眼睛裡流轉過一絲失望傷心的表情,只是轉瞬就消失了。
她用一張笑嘻嘻的臉地對面前用劍指著自己的騎士說道:「不用再看了,也不用等了,沒有陷阱,這裡就我一個人,再等也不會有人跳出來的。」
騎士:「…………」
「如果你們的目的是殺我的話,不管有沒有陷阱有沒有其它的漏網之魚,總而言之應該先把我殺了才對,不是嗎?」
相對於騎士顯得有得尷尬的表情,白莎莎則表現得大勢在握:「好了,在小屋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奇怪了,除了那個火系法師好像是一時驚慌沒有考慮周全就砸出的什麼流星火雨有可能傷到我外,其它的時候那些有能力突入圈中的刺客居然不優先攻擊我而選擇去殺我的法師和弓手,這又不是戰爭,根本不需要全殲。優先集中火力幹掉我這個最終目標才是通常的最佳選擇項,如果你們是克羅夫特的人想必不會幹這麼愚蠢的事情。所以我想你們根本不想殺我,只是想要將我身邊的人全部清除掉將我逼入險境。現在看來,我算是賭對了。目前我身邊已經沒有其它的戰力了,你們的目的已經達到。所以不用再麻煩了,直接帶我到你們的主人那裡去吧。」
騎士沒有動,也沒有回應。現在的這一切完全出乎那個人的計劃之外,該在的人不在,雖然他們的目的確實是讓她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再將她帶回去。但如果真的由自己把她帶回主人身邊的話就等於承認這一場追殺並不是薔薇帝國的所為,而是主人的計謀……
一支箭打斷了騎士的沉思,那是一支綠色的箭矢,來勢迅猛,將騎士的劍擊偏了半分。
白莎莎一回頭越過眾人的身影,看到了艾雷歐斯,他手上有一把普通的木製弓箭,明明不是生命之弓他卻射出了精靈獨有的魔法箭矢。
艾雷!我明明送走了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要……
白莎莎的心中一驚,她還沒有來得及呼喊出聲,就眼睜睜地看著一支模樣普通的箭射入了艾雷歐斯的胸膛中。
雖然主人有令不能傷害這個小女孩,但是其它的人卻是格殺勿論的,根據情報她的身邊確實應該有這樣一個半精靈的奴隸。人群中的訓練有素的弓箭手馬上彎弓射箭,箭矢呼嘯而出。
這一切都在瞬息之間,當那支箭矢扎入艾雷歐斯的胸膛之中時白莎莎才剛剛慘叫出聲:「艾雷!」她連滾帶爬的向艾雷歐斯跑去,沒有人特意阻止她。
艾雷歐斯低頭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的箭支,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睜得大大的,彷彿是不敢置信。他身子軟軟地倒在了白莎莎的懷裡,眼睛裡含上了一陣霧氣:「姐姐,我果然是個完全沒有用的人,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他的胸口不停地溢出鮮血來,白莎莎用手捂在他的傷口周圍彷彿是想要堵住那些奔騰的鮮血:「艾雷,你不要說話。沒事的,你看格斯,威拉德他們都受過這麼重的傷,但是都好了,都沒死。對了,你們都喜歡嚇我,每個人都讓我以為你們可能要死了。但是最後都沒事的,艾雷……」白莎莎摸著他的小臉顫抖著聲音說:「你也學壞了,連你也嚇我。說好要快點長大給我看的。」
艾雷歐斯的眼神開始變得有點渙散,一箭穿心,他本該很快就死去的。可是直面著死亡的恐懼似乎激發了他所有的勇氣和最後的生命力,說出了他本打算埋藏一生的心聲:「其實我不想叫你姐姐,我想讓像你看著威拉德哥哥格斯哥哥一樣看著我。我一直幻想著我長大了就可以抱著你保護你。我喜歡你,世界上最喜歡你!可是你在你的我裡只是個小孩子。我多希望有一天在你的眼裡,我是一個男人。」
他眼裡的光慢慢熄滅:「用不了多久我就會長大的,有著人類的血統我只要再過3,4年就能長大了。如果我是純血精靈,那我要過幾百年才能成人,在有你的歲月裡我將永遠是這樣的小孩子。自從遇見了你,我就從未如此慶幸我的半人血統,它讓我遇見你,它讓我會很快長大……」
他用力全力將手伸在半空,似乎是想要去摸白莎莎的臉。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好像已經看不到了,小巧的手掌孤零零地伸在半空卻什麼都沒有依靠到。那隻手白白嫩嫩,略有些嬰兒肥,白莎莎最喜歡捏著他的指腹,對他說香香軟軟手感再好沒有了!
「可惜。」他可愛的小臉上露出了遺憾的表情:「我還沒能為你做到什麼,卻再也沒有機會長大了……」
小小的手掌即將垂落地面,被白莎莎一把接住,傳來的手感仍是溫暖柔軟的。可是很快這雙手就會變得僵硬冰冷,用不了多久這具小小的身軀就會開始腐爛,遲早那雙琥珀色的天真眼睛會變成黑黑的空洞,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少年像條小尾巴一樣整天跟在自己身後甜甜地脆生生地喊自己:「姐姐。」
「別死,艾雷,我們一起長大好不好。姐姐命令你別死,不要死。和我說說話,艾雷,回答我,艾雷……」
讓菲爾帶他走的時候怕他糾纏不肯走,所以根本沒有找他單獨說話,只是目送著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而現在再想和他多說一句字都已經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