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莎莎回到房間發現艾雷歐斯居然還是在跪著等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要教他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艾雷,起來。」她隨手關上門,拉起了地上的艾雷歐斯,手牽手直接把他帶到了床邊。她自己半分也不優雅的爬上了床躺好,然後拍了拍自己的邊上:「來,坐。」
艾雷看了看這張漂亮豪華的床,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坐了上去。
類似的猶豫在昨天晚上晚餐的時候就已經有過了,那張四方的桌子上白莎莎和威拉德格斯十分自然地佔了三個邊。艾雷歐斯卻是遠遠的垂手侍立,不同的主人有不一樣的癖好,有的喜歡自己站得近些隨時服侍,有的則不喜歡吃飯的時候有人盯著看,要坐在主人不會注意的角落,隨時聽候召喚。但不論如何奴隸是不能和主人同桌吃飯的,這是最基本的常識。
白莎莎一看桌上只有三個人,轉頭看到牆角處的艾雷歐斯,馬上大聲招呼著他,指著自己面前的那個位置:「艾雷,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吃飯了啊。」
艾雷歐斯馬上隨著白莎莎的手勢走到了白莎莎對面座位……的後面,依然垂手站好。
「???」白莎莎看他站在那裡就不動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艾雷你怎麼不坐?」
威拉德:「大小姐,我想艾雷他應該是從來沒有上桌吃飯的經驗。」
格斯:「沒錯,奴隸是不能上桌吃飯的。女人,你連這點常識也不知道?」
「這句話由明知道這點還敢腆著臉坐在我邊上準備吃飯的人說出來特別的沒有說服力……」白莎莎笑容燦爛地回擊道。
格斯:「…………」典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艾雷歐斯:「…………」這位紅眼睛的大哥哥也是主人的奴隸?但是完全看不出來呢……
白莎莎招呼著發呆的艾雷歐斯:「艾雷,坐下。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當然是要一起吃飯的。」
艾雷猶豫了一下,但既然是主人的命令不管多麼離譜當然也都還是要執行的,而且另一位奴隸哥哥似乎也很習慣這樣吃飯。他的位置就在白莎莎對面,這張餐桌並不是很大,可以清晰地看到白莎莎的笑顏。
「好了,開飯。」隨著白莎莎揮舞起刀叉,威拉德和格斯也開始有條不紊地用餐了。
事實上威拉德曾經也抗拒過和白莎莎同桌用餐,這完全不符合禮儀。不過白莎莎可不管這些,硬是讓他一起吃,現在時間長了倒也自然得很。
艾雷看著桌上銀光閃閃的刀叉卻伸不出手去,當然這些刀叉並不是真的銀製物品(因為格斯的關係,銀刀叉已經被收了起來,換成了櫥櫃裡這套比較普通一點的刀叉)但同樣纖巧高雅,精緻的作工標誌著它們昂貴的價格。盛放著這刀叉的盤子也是一樣潔白美麗毫無瑕疵,艾雷曾經因為打碎了類似的一個盤子被吊起來抽打得遍體凌傷,而現在自己卻要用這種餐具吃東西,這讓他心裡隱隱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而且他雖然知道貴族餐桌上是有專門禮儀的,卻不曾學習過,這點又讓他覺得無從下手……
正在他對著刀叉發呆的時候一隻牛排空降到了他的碗裡,他一抬頭就看到了白莎莎的臉。
「是不是不會用?沒關係,我一開始也不會用,反正能用叉子把吃的叉起來就行了,其它的都不用管!」白莎莎氣勢十足的說道。貴族的餐桌禮儀是十分複雜的,不過不管是威拉德還是格斯企圖教她的時候都被她無視了,她覺得自己能入鄉隨俗跟著他們用刀叉,而不是讓他們用樹枝劈兩根筷子出來用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的了,學什麼餐桌禮儀簡直是笑話。
艾雷看著碗裡這塊排骨,覺得自己坐立不安的感覺更深了。他看了一眼白莎莎和威拉德和格斯,為什麼他們對於奴隸和他們同桌吃飯的事情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呢?自己和他們吃著同一盤菜,他們不會覺得這盤菜變得骯髒而難以下嚥嗎?
艾雷歐斯疑惑的思考著,他長長尖尖的精靈耳朵微微垂了下來。在他看到格斯膽敢和白莎莎搶食物時這種疑惑變得更深。最終在白莎莎鼓勵的笑臉下,還是盡量挑大家碰的比較少的食物忐忑地吃完了這一頓飯。
自從遇到了這個主人,似乎很多地方都與以前完全不一樣。艾雷歐斯想著,手指觸碰了一下床上光滑柔軟的緞面。但就算是再不講究禮節的主人也不會讓奴隸直接坐到自己的床上去。
除非……
他今年剛滿十五,雖然之前年紀還有點小,但是對於某些事情他還是有所瞭解的。不光是男主人會找女性奴隸做洩慾工具,少數女主人也會將漂亮的男性奴隸引上自己的床。據他所知,大部分是中年的貴婦們喜歡與自己的男性奴隸們玩這種遊戲,年輕的貴族小姐要少得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如果主人要求的話,自己毫無經驗,不知道是否能讓主人滿意。他緊張地嚥了口口水,看著白莎莎拉過他白晰的小手。
白莎莎只覺得艾雷歐斯看她的眼光有算些奇怪,卻完全沒想到他的思路已經歪向某個可怕的地方。
她思考了半天如何開啟聖母光環,使用嘴炮攻擊讓艾雷歐斯明白自己並不是買下他來當奴隸的,只是純粹地想要救他。然後她就煩惱地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聖母的潛質,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來怎麼樣能像動畫或是電視劇裡那樣三言兩語就讓艾雷歐斯迅速明白苦心,感激涕零。
唉,算了,盡人事,聽天命。
「艾雷,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不要叫我主人,而叫我姐姐麼?」
「不知道。」艾雷歐斯十分誠實地輕輕搖了搖頭。
白莎莎正色道:「因為我不希望你再繼續把自己當成奴隸。我希望你可以把我當成真正的姐姐來看,知道嗎?」
「…………」艾雷歐斯呆呆地看著白莎莎,似乎是沒有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我是半人,半人天生就是奴隸,這是改變不了的。」
「和半人什麼的沒有關係,沒有人應該是一出生就低人一等的,因為血統的原因生下來就必須當奴隸什麼的太不合理了!而且說到底奴隸制度本來就不合理,是野蠻落後無視人權的存在……」白莎莎開始唧唧歪歪的說了一大堆曾經歷史書上看來的理論。
好不容易停下來後發現艾雷歐斯的眼神更加迷茫了。
「好吧,這些你應該不懂……其實就是不光是喊我一聲姐姐而已,而是從心裡就把我當成姐姐。不對,這也不是重點,不當姐姐也行,但是沒有必要把自己當成低常人一等的存在,我們做朋友好嗎?」白莎莎繼續循循善誘。
艾雷歐斯睜大了眼睛,尖尖的耳朵顫動了一下,眼神中有著好奇的神色:「……朋友是什麼?」
「呃,朋友就是……不會吧,你在你的半人夥伴當中沒有朋友嗎?」
「我是被原主人打賭輸給第二任主人的,那裡只有我一個半人奴隸。後來在第三任主人這裡呆了一年,那裡也只有一個人半人奴隸,沒人半人夥伴……」
白莎莎喃喃道:「……難怪,艾雷你是完全沒有和你平等的人接觸的概念嗎?朋友嘛,這個怎麼解釋呢。手邊也沒有中華詞典啊……唔,可能我也說不太清楚,但是一般來說是因為喜歡對方,有著想要和對方在一起的心情才湊在一起的玩伴吧?」
「艾雷很喜歡姐姐,想要和姐姐在一起。」艾雷歐斯以為主人是要培養身為新奴隸對她的忠心,馬上飛快的回復到。
「如果我已經不是你的主人了呢?你會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嗎?…」
「會。」艾雷歐斯想也沒想地回答道。
白莎莎也不說話,只是微微笑著盯著他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
艾雷望著白莎莎炯炯有神的眼睛,漸漸垂下了眼瞼。
白莎莎伸出手揉著他的頭髮:「沒關係的,說實話好嗎?艾雷,我想聽到你真正的想法。」
如果這個人不是自己的主人,自己還會跟在她的身邊嗎?自己不跟在她的身邊的話,又要去哪裡呢?回到原來的主人那裡去嗎?
頭上的小手不輕不重的撫摸著他,看到他露出舒服的神色,那個人也笑得更加開心了:「說吧,你現在如果不想跟在我的身邊也是很正常的。最重要的是我們先學會用心交流。」
奴隸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他們的血肉身軀,喜怒哀樂全都只屬於主人而非自己。自己的想法?這是以前他從未關注過的東西,他似懂非懂,有一種完全陌生的東西在他的心裡朦朦朧朧的發芽。
「會。」他重新抬起了頭,回望著白莎莎的眼睛堅定地說道。
「哎?!」白莎莎有些驚訝。
聖母光環果然還是啟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