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一身銀鎧的栗發騎士勒住愛騎默然無語,一雙劍眉深深的蹙在一處,稜角分明的臉上漠無表情,淡粟色的眼睛更是好像深潭一般看不出神思。
騎士懷中緊緊抱著一個銀色長髮的柔弱少女,少女纖細的雙手環繞著騎士脖頸,淺藍色眼眸迷茫地望著夕陽,裙角與長髮在風中飄揚。
身前是萬丈懸崖,背後是無數手持利刃的追兵……
夕照給懸崖上的兩人渡上一層不詳的血色光暈。
遠處歸巢的烏鴉淒聲若泣……
進退維谷,已是絕境。
騎士的栗色短髮在縱馬奔跑中早已凌亂,腰背卻仍挺得筆直不見狼狽。
他翻身下馬,還順手拍了拍馬頭似是安撫,接著便毫不猶豫的跳下了懸崖。
他的動作如此隨意,就好像開門回家一般順其自然。
若非親身到此境地,恐怕很難有人能懂栗發騎士的心情。
而騎士懷中少女的心聲,只怕更加沒有人能懂了。
白莎莎:『啊啊啊啊,臥槽,臥槽,大哥有事好商量,不要輕生,雅蠛蝶我是無辜的啊啊啊啊啊!!!』
這些話白莎莎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只是在心中無聲吶喊著。她只覺得天眩地轉,耳旁的風像刀割一般帶著恐怖意味急速的掠過。
想像著落地時可能會遭遇的劇痛,回想起曾經在電視和網絡上看到跳樓者們支離破碎淒慘無比的屍身。恐懼,焦慮,迷茫乃至憤怒一瞬間全部湧上她的心頭,又像潮水一樣迅速退去,只剩下恐懼肆無忌憚地迅速擴大。她現在這個嬌小的身軀只能無助的顫抖著,卻什麼都做不到。
白莎莎什麼都做不到,騎士卻開始行動了。
他左手抱著白莎莎,右手卻已經拔出一把巨大的雙手劍。電光火石之間栗發騎士抬手用力將劍往懸崖上突出的岩石上插去。「鏘」地一聲,堅硬的岩石居然就這樣被輕易的插入了,但是這自由落體突然停止,反挫力著實大的嚇人!白莎莎都擔心騎士的手會不會就這樣直接被扯斷,但事實上騎士的手倒是沒斷,卻是被騎士緊緊抱在懷裡的白莎莎與騎士那堅硬的金屬鎧甲親密接觸下覺得自己的肋骨都快要斷了」
白莎莎身上劇痛無比,她幾乎錯覺自己能聽到骨骼發出令人牙軟的咯吱聲。口中那一片腥甜,讓她忍不住張開嘴「噗」的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折磨過後,他們卻居然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半空中。
「我靠,太狗血了,這是人能幹得出來的事?騎士原來是傳說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還是說跳崖什麼的果斷就是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死?但是停是停下來了,可這近乎九十度垂直的山壁怎麼下去呢?……」
白莎莎下意識地往下看了一眼,結果看到山上碎石在山壁上被反覆砸彈還未到底,臉色變得更蒼白了……
騎士低沉而焦慮的聲音打斷了白莎莎天馬行空的思路:「公主,你沒事吧?」。
一抬頭一雙淺栗色的眼眸正深深地望著自己,眼中充滿了擔憂和自責。
原來自己是公主?乍看起來倒像是個好身份,可是……白莎莎忍不住又看了眼腳底,馬上就是一陣頭暈目眩。
人家穿越醒來基本都是在床上,身邊有個騎士這樣的帥哥陪伴,說說話撒撒嬌談談情都是極好的。可自己怎麼一穿越什麼都沒有搞清楚,只是發現自己被一個帥哥抱著,還沒臉紅心跳動春情,就馬上開始上演跳崖噴血這麼高端的戲碼,好歹給點瞭解情況的時間,說好的新手教程呢?……
白莎莎胡思亂想到一半,騎士接下來的話立刻就吸引走了白莎莎的全部注意力。這貨的身上居然還備有繩子,並且繩子還出乎意料的長,白莎莎幾乎要懷疑這貨是很多年前就已經算到了遲早要跳崖。只是騎士左手抱著白莎莎,右手還掛在劍柄上,顯然這個往劍上繫繩子的任務只能交給白莎莎了。有了要幹的事白莎莎迅速地鎮定了下來,很快繩子就在雙手劍長長的劍柄纏了好幾圈打了n個死結。
由於騎士只能單手抓繩,所以他們的速度很慢。並且由於無法雙手交替,繩子幾乎是一直被騎士用右手緊緊抓在手心中用力摩擦著往下降落。很快騎士的右手就開始血肉模糊,一滴滴腥紅順著他的鎧甲往下落。
白莎莎到底有些看不下去,弱弱的提出:「其實我可以自己抱著你,你就可以雙手交替了,這樣速度還快些。」
騎士卻斷然拒絕:「太危險了。」
其實白莎莎自己也有些感覺到了,這個身體似乎特別的孱弱,和穿越前自己那女漢子的身體完全無法比擬。
剛剛在劍入岩石時,自己明明是用盡全身力量緊緊抱著騎士的,但結果在那巨大的衝擊下,雙手卻抱不住不由自主地鬆開了。若不是騎士抱著自己,僅憑這個身體的力量現在估計就在懸崖底下躺著了。想到此處白莎莎不寒而慄,乖乖地不做聲了。
眼看著快接近崖底,白莎莎正在心中歡呼雀躍,可惜意外總是喜歡在此時誕生。懸崖上哪塊碎石鬆了,接著大量的石頭紛紛而下。而那塊插著雙手劍的岩石晃了一下,也開始跟隨潮流瀟灑的自由落體。
白莎莎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突然的往下一沉,於是她的心也跟著一沉。再接下來她的身體和她的心就開始一起沉入深淵……
白莎莎一邊咳血,一邊從騎士身上爬起來覺得自己好像全身幾百根骨頭都斷光了。但實際上騎士是將自己墊在最下面,將好不容易修煉出來的微薄鬥氣(這個世界特有的武技,類似武俠小說中的內功,當然此時白莎莎對此還一無所知)全部集中在臂彎處保護了他心中的公主。所以白莎莎雖然身上很痛但實際傷得並不是非常重,不然她現在應該和騎士一樣不知道斷了多少根骨頭流著血躺在地上動都動不了了。
白莎莎清晰的看到騎士右腿的鎧甲以一種奇異的角度扭曲著,很顯然鎧甲下他的腿也處於同樣扭曲的狀態,再加上濃重的血腥味,白莎莎覺得自己胃迅速的抽搐著而心裡也泛起一陣酸楚。
她看著騎士的目光,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說出「你快逃,不要管我」的經典台詞
「公主,請快逃,不要管我……」
還真出現了!白莎莎有種想扶額的衝動。
按正常來說,自己這時就應該知恩圖報。
癡情公主系要嬌聲喊道:「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英勇女王系要霸氣喊道:「我不走,現在輪到我來保護你了!」
可惜白莎莎哪個系都不是,她抹了抹臉上的血,相當聽話地一聲不吭撒腿就跑。
道理很簡單,留下來根本幫不了騎士。雖然這裡是懸崖下面但不知道是否可以繞路達到此處。追兵的主要目的看來就是自己這個公主了,並且很顯然並不想活捉。否則騎士應該不會選擇如此危險的跳崖方式。如果追兵找到時騎士還未死,而公主又不在。對面說不定會以誘餌人質為目的救活騎士,但如果追兵到來時公主和騎士都在,結局只會是兩個人一起死。
騎士看到白莎莎迅速的決斷有些驚訝,但也只是轉瞬而過。很快就轉為了深深的擔憂,不是為血流不止不能動彈的自己擔憂,是為這個奔跑的少女擔憂。
白莎莎跑著跑著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騎士目送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擔憂和無悔。
被一個英俊的男人捨命相護,即使是明知道騎士想救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原來的那個倒霉公主,白莎莎也忍不住有點感動。無論他的本意是什麼,但現在確實是他用生命保護住了自己。而想到他的自我犧牲卻原來救的是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如果知道真相他會怎麼想?會不會恨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