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江南小鎮,迎來了一場婚禮。
金刀神捕郝九龍的兒子郝金風,要娶鬼王的女兒許右右。這喜事據說要大辦,就在今日,郝府內外都忙著準備,熱鬧非凡。
話說當日,郝九龍追著顏如玉,死氣擺列就是要復婚,說什麼都要和娘子不分離,白頭到老。顏如玉生了陣子氣,也拗不過他,顧忌女兒和兒子,也就搬回來跟他住了。這兩口子整天吵吵鬧鬧,不過感情倒是越來越好,郝府上下一團熱鬧,更有趣是顏如玉還有了……把個郝九龍樂得整天上躥下跳。
郝金風帶著小刀回來,將北海派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父母,家人也都不干涉小刀的決定,只是盼望薛北凡這次抓緊些,辦完了手邊的事情,趕緊來接小刀,兩人經歷風雨,能走到一起不易。
一家人剛剛團聚,又迎來了許右右,說是讓她娘親攆出門了,沒地方去,只好來投奔。一來二去,跟郝金風兩情相悅,就想一塊兒過了。郝金風虎了吧唧跑去鬼城提親,女王拍板,就把閨女給他了。於是挑了個良辰吉日,立馬辦喜事。
顏小刀拿著個竹簍子,裡頭粉色的花瓣一大捧,從喜堂一直灑,灑到洞房門口。正瞧見奶媽抱著胖嘟嘟的小妹妹過來。這妹子三個月前剛出生的,胖乎乎賊漂亮,名字還沒取好,就取了個小名兒叫小豆腐。
「小豆腐!」小刀湊上前,在自家妹子粉嫩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曾來曾去。
小丫頭忽然仰臉,打了個噴嚏。
「哎呀,二小姐,您手上有花粉!」奶媽趕緊抱著小豆腐跑了。
小刀拍了拍手,舉到鼻子底下聞了聞,仰臉打了個噴嚏……
揉著鼻子回過頭,就見一個大肚婆站在不遠處。雖是大肚婆,但除了肚子之外,身形還是俏麗,一點兒不腫,面孔更是嬌美。穿著一件白底藍色水紋的長裙,正慢悠悠走過來。
「曉月!」小刀趕緊跑過去扶住,「都說了不准一個人跑出來了,突然要生了怎麼辦?」
「還有一個多月呢,你怎麼也跟重華似的,整天瞎緊張。」
「那可沒準兒,我娘就提前一個月生了麼不!」
小刀扶著挺著大肚子的曉月到桌邊坐下,往她身後看,「重華呢?稀奇哦,他個二十四孝相公竟然不跟在你身邊。」
「幫郝大哥接新娘子去了。」曉月輕輕揉著肚皮,問小刀,「我昨天聽他說,婚禮後你要出去遊歷是不是?」
「嗯……差不多吧。」小刀扁扁嘴,也在桌邊坐下,拿著個杯子倒茶水,「當然了,要等你娃娃生出來,我要第一個抱我乾女兒!
「你怎麼知道是女孩兒啊?」曉月摸摸肚子,「那天郎中說,可能是個兒子。」
「不能!」小刀一驚一乍的,「一定要女兒!」
曉月哭笑不得,「重華倒是也說想要個女兒來著,不過我覺得,最好跟你和郝大哥似的,先生個哥哥,再生個妹妹,這樣哥哥可以照顧妹妹。」
小刀撇嘴,「總之不能生倆兒子。」
說話間,不遠處幾位公子走過來,都是郝金風的朋友和附近的鄉紳公子哥兒,有一句每一句跟小刀搭話。
小刀順口打發了他們,望天對曉月做鬼臉。
幾個公子哥兒訕訕地走了,尋思這郝家這位二小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曉月知道這一年多來,上小刀門前提親的人數不勝數,不過小刀就是不願嫁,別說嫁,瞧都不瞧人家一眼。
「重華說,北海派已經正式解散了。」曉月突然說。
小刀猛的聽到北海派,稍稍一驚,隨即支支吾吾嗯了聲,「真的解散啦?」
「對啊,就剩下一些買賣還在做,因為人太多,所以都解散安置,用了不少時間了。」曉月笑瞇瞇說著,邊看小刀神色,「你不問問薛北凡的情況?」
「問……問來做什麼。」小刀撅個嘴。
「重華說,薛北凡每天就是沒日沒夜地忙著,他這輩子都沒見那懶鬼這麼用功。北海派那些個長老都不捨得放他走了,說他能幹哩。」
「那就留下麼。」小刀哼哼一聲。
「那哪兒行啊。」曉月樂呵呵,「重華說薛北凡可惦記你了。」
小刀嘟囔,「慢吞吞……」
這時候,外頭顏如玉跑來,「小刀。」
「唉!」小刀趕緊彈起來,瞧著她娘的身段磨牙,恢復得咋就那麼快呢?
「紅紙沒有了,趕緊再去買點兒。」顏如玉剛做完月子,肚子早下去了,養得起色極好,顯著更年輕了。
「哦。」小刀見家裡下人都手忙腳亂的,便扶著曉月到房中歇會兒,自己拿了傘,「我去買紅紙,你要吃什麼不?」
「嗯……」曉月立馬笑吟吟,「想吃糖葫蘆,山楂酸酸酸的那種。」
小刀提著個小竹籃出門,一手拿著紅傘,慢悠悠溜躂。心裡還惦記,完了呀,酸兒辣女,曉月第一胎敢情真要生個男娃啊?
她剛走到家門口,有掃塵的家人就問,「二小姐,這會兒大太陽的,拿著傘做什麼?」
小刀抿嘴一笑,指了指頭頂,「那些紅燈籠過會兒再點,馬上要下雨的,半個時辰後才停呢,不過是小毛毛雨,記得叫外頭的人戴斗笠。」
下人們都傻呵呵點頭,半信半疑「真要下雨」
小刀沒回答,依舊轉身往前走,沒走兩步,突然打開紅傘。
下人們愣了愣,就有雨點子落到了腦門上,淅淅瀝瀝的小毛毛雨。趕緊轉身進屋戴斗笠去,心裡琢磨著,這位二小姐都神了。
小刀打著小紅傘,提著籃子,先去紙鋪買了一疊上好的紅紙,大概是剪囍字用的,又滿城找賣糖葫蘆的。找了一圈沒找見,納悶,就抓了一個小哥問,「城裡賣糖葫蘆的呢?」
「哎呀,姑娘您快別提了,城裡的糖葫蘆剛才都叫一個白衣服公子買光了。好像是他媳婦兒想吃。」
小刀望天,不用猜,肯定是重華,曉月不得給他埋在糖葫蘆堆裡。
想當年曉月選重華,還真是沒選錯,這相公,讓往東不往西,讓抓狗不攆雞,言聽計從呵護備至比孝子還好使,簡直是世上相公的表率。特別從曉月有身孕開始,那重華每天巴不得把她托手心裡頭,看的丫鬟姐兒們都跺腳,曉月哪裡來的好命哦!找到這麼個好相公。
打著紅傘,小刀漫無目的地晃悠,不想回家,就想在這小雨裡走走。江南水鄉加上小橋流水,再配上小雨,踩著青石板聽著傘上細細的雨聲,說不出的熟悉。路過一座小橋,她慢步上去,趴著橋欄就發起呆來,看著橋下平靜的水面被小雨砸出一個圈兒一個圈兒的,兩邊白牆黑瓦的房舍倒映在水裡。
橋下,咯吱咯吱,一葉小舟晃晃悠悠劃過去,小刀就盯著船尾拖出來的魚尾水紋,想著某個人。
看了一會兒,覺得天色也不早了,估計新娘子也到了,要回去喝她哥和右右的喜酒了。
一想到這裡,小刀又哼哼了一聲,大家都成雙結對的了,連她養的大花貓都找到只黑貓做了如意郎君,只有她一個人晃蕩。
轉過身準備下橋,剛邁了一步,忽聽身後有人說話,痞裡痞氣的,「前邊那個打紅傘穿花裙子的美女站住!」
小刀微微一愣,不自覺地就站住了,耳邊響嗡嗡的,心頭突突跳,卻是下意識地翹起了嘴角。她也不回頭,撐著傘在橋上站著,聽著淅淅瀝瀝雨水打在傘面上,剛才還煩悶煩悶的,這會兒好生悅耳動人。
「我問個路。」那人三兩步竄上了橋,站到小刀身後,帶上來一股似有似無,熟悉的味道。
小刀小聲嘟囔了一句,「要去哪裡?」
「找金刀神捕郝九龍的家。」
「吃喜酒去麼?」小刀問,「帶賀禮了沒?」
「帶了,不過不是賀禮是聘禮,不是去吃喜酒,是提親去。」那人笑著戳戳通紅的傘面,「北海來的薛北凡,想要娶他家的閨女顏小刀呢。」
小刀輕輕一伸手,粉潤的手心板朝上,「多少聘禮?」
身後笑聲傳來,一隻手抓住了小刀的手。小刀抽了兩下沒抽出來,回過頭,那人笑吟吟站在小雨裡。還是那麼不修邊幅的一身黑衣,頭髮也不是打理得多講究,不過精神很好,長得也挺帥……可不就是一年沒見的薛北凡麼。
「呦!」薛北凡一驚一乍,「這誰家姑娘,長那麼好看呢?」
小刀抬腳,往後踹他。
薛北凡一閃躲開,到她跟前,「我急著提親去呢,給我帶路唄。」
小刀扁扁嘴,「誰要嫁你。」
「我有人家的心~你把心字刻上去,心可不就是我的了麼!」薛北凡晃悠著脖頸上掛著的那個六兩心的掛墜,「我現在來搶人了!」
小刀要伸手拿那墜子。
「唉!」薛北凡趕緊護住藏衣裳裡頭,「我的。」
小刀扁嘴,「我的才對!」
「你要啊?」薛北凡笑瞇瞇,「給我當新娘子唄,整個人都給你!」
小刀這氣,這麼久沒見,還是個痞子。
薛北凡轉過身,跑下了一級台階,彎腰回頭問他,「要背不背?」
小刀想了想,跳上他背,薛北凡輕輕一托,背著小刀,快步衝下樓。
「哎呀!」小刀顛得慌,拍他,「你急什麼?」
薛北凡回頭瞧他,「今兒個不吉時麼?咱們正好趕上了,也拜堂入洞房咋樣……唉!」
話沒說完,小刀狠狠掐他耳朵垂。
小雨裡安靜的街頭,笑鬧聲就傳了開去,紅傘過處,清清白白的房舍,多了幾分生氣。
薛北凡一路小跑出了長長的街,就見前方不遠處鑼鼓喧天,看來是接新娘子的隊伍到了,剛剛好。
小刀打著紅傘,映得傘下兩人喜氣洋洋的。薛北凡抬頭看看那傘,「真得挺靈驗的哦?」
「靈驗什麼。」小刀不解。
「紅傘啊!」薛北凡淺笑,「都說打著這紅傘轉幾圈,姻緣就一線牽。」
小刀捏他兩邊耳朵,「說書呢你!」
薛北凡哈哈大笑,「對了。」
「對什麼?」
「我現在孤家寡人,要不然入贅你顏家吧?」
小刀氣得都笑了,扯他兩邊耳朵,「你再胡說八道!」
「還有。」薛北凡被扯著耳朵仰起臉,一臉遺憾「我好像做不到江湖不挨刀了。」
小刀不解,「為什麼?你現在功夫也算數一數二,而且你那麼鬼精,誰能騙你?」
「這些都沒用。」薛北凡一托小刀,「我媳婦叫小刀啊,我每天不都得挨刀?!」
「那要不然,你別娶了唄。」小刀小聲說。
「也行……」
「你說什麼!」小刀擰他耳朵。
「疼呀!」薛北凡哀求,「娘子撒手!」
小刀嘴角緩緩翹起,嘟囔了一句,「誰是你娘子了。」
薛北凡大聲嚷嚷,「顏小刀!」
「誰?」
薛北凡嚷嚷得前邊整個迎親隊伍和幾乎整條大街的人都聽到了,「我來娶顏小刀啦!」
小刀紅著臉趴在他肩頭,看著前方拉著新娘子出轎子的郝金風,還有扶著曉月提著一大籃子糖葫蘆的重華,眾人都瞧著跑來的他倆,笑得美滿幸福。小刀抬頭看看自己的紅傘,又看看笑著仰臉看自己的薛北凡……還真的挺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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