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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一川風絮(3) 文 / 江天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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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大門一響,胭脂立刻驚醒,因趴在桌子上睡得不實,猛然醒過來,心跳加快,一聲聲如擂鼓,連帶著耳朵下的血管也跟著跳。

    聽到走廊裡腳步聲急促,胭脂把頭髮理了理,趕緊打開門,見大門那兒幾個夥計抬著人陸陸續續進來,廊上點著燈,張媽站在台階上看著,先叫了一聲:「哎呀天哪,流了這麼多血」

    院子裡的夥計回道:「張媽,幾個兄弟受傷了,快給找間屋子安置下。」

    張媽不自覺朝胭脂那邊看去,見她臉上煞白,就似搖搖欲倒,心道:「人家的新房,你們弄這些個血人來,也不怕沖了煞。真是晦氣。」

    她在那兒猶豫不決,那些夥計便有點急了:「你還在磨蹭什麼,我們原不想把人弄到這兒來,誰讓寶川號被封了,飛少爺都顧念兄弟們,你這個老婆子還在那兒擺什麼譜啊。」

    「寶川號被封了?」胭脂聽了,不由吸了口氣,「那羅大哥有沒有受傷?」說著走到他們跟前,那夥計對她擠出一絲安慰的笑,道:「太太寬心,飛少爺一切安好。」

    胭脂一顆心砰砰亂跳,定了定神,對張媽道:「把他們帶去西邊廂的大客房。」

    張媽低聲道:「太太,好不容易收拾好呢,留著你們成親的時候招待貴客的……。」

    胭脂沉下臉道:「兄弟們為羅大哥賣命,豈是一兩個貴客能相比?」她平素柔弱和婉,這時語氣嚴肅,自有一股端嚴凜然之致,張媽不敢違逆,只得將那些夥計們引到大客房去,胭脂又叫來幾個下人給他們抱去幾床鋪蓋,又去廚房給他做了些吃的送去。

    夥計們都千恩萬謝,受傷的幾個都昏迷不醒,胭脂問剛才回話的那個夥計:「找了大夫沒有?」

    「找了,一會兒就過來。」

    一股股血腥氣傳來,胭脂只覺得發嘔,卻強自定神。那夥計見她在那兒強挺著,臉色煞白,楚楚可憐,便道:「太太,您先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們照看著,他們雖然受了傷,倒還沒有傷到要害,您也不用擔心。」

    胭脂咬咬嘴唇,問:「大哥,我怎麼稱呼你?」

    那夥計慌忙擺手:「太太千萬別折殺我,叫我阿勇就行了。」

    胭脂道:「阿勇,碼頭那邊現在是什麼樣子,羅大哥還在那裡嗎?會不會很危險?」

    阿勇道:「太太放心,碼頭那邊的兵都撤了,好像他們自己內部有了些什麼瓜葛,飛少爺現在也不在碼頭,傅少爺從江津回來了,兩個人可能正找個地方商量事情。您等一等,他應該一會兒就回來。」

    懷德幾乎一直都在江津的分號打點生意,聽到他回來,胭脂心中一喜,至少羅飛身邊多個人幫忙也是好的,略寬了寬心,便走到走廊上端了根椅子坐在外頭。張媽在旁邊道:「太太,何苦在外頭挨風吹,在屋裡等不也一樣嗎?」

    胭脂道:「我等大夫來了再進屋去,裡面的人受著傷,我不管不問可不成個樣子。」

    等了一會兒,大夫來了,胭脂連忙起身。那大夫是個洋人,後面跟著兩個女護士,提著醫藥箱,想是教會醫院的人。胭脂雖不懂,但也知道裡面幾個夥計受的定是槍傷,要不絕不會請洋大夫來。

    她本來聽到羅飛安然無恙就放下了心,現在那顆心又懸了起來,擔心羅飛回來的路上被人襲擊,若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她眼前一黑,只差一點要暈過去。張媽見她偏偏欲倒,連忙伸手扶住,卻見平日負責茶水的那個叫方平的小廝在走廊上探頭探腦,便呵斥道:「不去忙著燒水端茶,卻在那兒抽什麼瘋?快回去做你的正事」

    方平被她罵得低下頭,轉過身子,幾步做一步,一溜煙跑去柴房。

    洋大夫給幾個傷者清理了傷口,有一個人被槍打傷肩膀,傷勢甚重,大夫將傷口輕輕剜開,用鑷子取出了子彈,胭脂和張媽站在門口,見到那血腥場面,趕緊背過身,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氣。

    那幾個夥計幫忙換熱水,一盆盆血水端出來,順手就要倒在屋簷下的排水溝裡,張媽叫了一聲:「不要倒在這裡」捂著臉指了指大門外:「外頭有個水溝,倒那裡去,一會兒我再讓人去沖。」

    那幾個夥計們答應了,端著盆子快步去大門外。

    胭脂知道張媽在替她忌諱,心中感激,聽到門外有人聲響起,隱隱約約傳過來,是恭敬地問候,不一會兒,羅飛走了進來,那幾個夥計跟在後頭。

    他一步步敏捷的走過來,走到燈光下,神情疲憊,劍眉微蹙,胭脂心口一緊,眼淚幾欲奪眶而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死死地看著他。

    羅飛卻似漫不經心般,路過她時只說了句:「你回屋子裡去,我先去看看兄弟們。」

    她點點頭,喉嚨哽咽,淚光瑩瑩瞧著他,人卻站立不走。

    羅飛給張媽使了個眼色,張媽攙著胭脂的手:「太太,走吧。」

    胭脂木愣愣地由著她攙扶到臥室裡,一坐下,這才發出了聲:「張媽,你看到了嗎?他的衣服下擺上全是血。」

    張媽安慰道:「肯定是別人身上的,飛少爺走得又快又穩,哪裡像受了傷?」

    胭脂搖頭道:「你今天也聽到碼頭上的槍響,那麼密,像下雨一樣。他是從鬼門關裡回來了,我差一點就見不著他了。」突然嗚咽出聲,渾身發抖。

    張媽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哭了會兒,把手輕輕拍在她肩上,胭脂一面哭,一面擦眼淚,可眼淚怎麼也擦不乾似的,不住流下來。

    張媽勸道:「太太,你這麼難過,一會兒飛少爺見了,豈不憑添多少煩心?」

    胭脂不住點頭:「我不哭,我不哭。」微微仰起了頭,就似要讓眼淚倒流回去,張媽見她神情可憐之極,長歎了一聲,忍不住離她近了些,讓她把頭靠在自己的身上。

    長夜寧靜,秋風暗起。

    羅飛走進屋來,若不是胭脂說起,張媽剛才匆忙間還真沒發現他衣襟上的濃重血跡,胭脂悄無聲息站起來,去裡屋給他找了件乾淨衣服,羅飛也沒說什麼,默默解著衣服扣子。張媽忙退了出去,把門合上。

    他把衣服換了,在臉盆那兒把手洗乾淨了,見胭脂盯著地上那堆衣服發呆,便走過去,把門打開,用腳把衣服踢到外頭。

    見胭脂眼神淒婉欲絕,便漫不經心地道:「我有些餓了。」

    胭脂回過神,抬起頭,朝他勉強笑了笑:「我去拿吃的。」

    天氣轉涼,她平日裡會親自給羅飛做一些南方的冬天菜。羅飛是運商,各地的食材也兼著採購,新近運來了大閘蟹,在揚州時胭脂就知道羅飛愛吃螃蟹,他近日憂心,她想給他補一補,又怕涼寒,因此將螃蟹煮熟了剔了肉,加了白豬油熬成蟹油,煮了一大海碗的青菜,又將就那蟹黃做了兩屜小籠包,再用海米、辣椒、青蒜、火腿頓了峨眉山的雪豆腐,就著一碗乾貝雞肉粥,粥是老早就熬著的,已經糯了,香氣撲鼻。她把菜和粥端到屋子裡,羅飛又累又困,仰在椅子上睡著了。

    胭脂悄悄把托盤放桌上,動靜極小,羅飛的頭輕輕晃了晃,睜開眼睛,歉意地說:「對不起,我睡著了。」

    說著直起身子。看到桌上的菜餚,不由得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胭脂看到他的笑容,心中卻只是悲傷,便坐到他身旁,把筷子遞給他:「趁熱吃吧。」

    羅飛接過筷子,柔聲道:「你肯定也餓著,我們一起吃。」

    胭脂等了一宿,早就餓過了,剛才又見到那麼多血,早就一點胃口也沒有,又怕拂了他的意讓他不高興,便自去取了碗筷,盛了一碗粥。

    他是真餓了,狼吞虎嚥地吃,兩屜小籠包被他吃完,粥喝了三大碗。胭脂見他這樣,心裡酸楚之極,自己小口小口呷著粥,如鯁在喉,難以下嚥。

    羅飛把筷子一放,胭脂一驚,他朝她擺擺手:「你繼續吃,我陪著你。」

    順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嘴。

    胭脂只好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低下頭悄無聲息地喝粥。燈光下的她眉黛鬢青,膚色白膩,是江南好女兒顏色,羅飛看著她,忽然道:「在揚州的時候,我知道你偷過錢。」

    胭脂沒料想他說起這事,驚駭萬狀,差一點拿不穩筷子。

    羅飛看著她,目光安詳寧靜:「我那時總在永嘉樓,看見你有時候陪人喝酒,你眼睛裡怯怯的,手卻伸到別人兜裡去,真沒想到這樣一個弱女子,膽子卻也那麼大,也不怕被人抓到。」

    胭脂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淚珠在眼睛裡打著轉兒,低聲道:「我娘那時生了病,我……我……。」一哽咽,沒有說下去。

    羅飛道:「那天晚上我喝醉了,當時恍恍惚惚地想,不知道那個可憐的姑娘會不會來陪我,如果她來,我得在錢包裡多放點錢。」

    胭脂珠淚一顆顆落下,顫聲道:「羅大哥」

    「可你卻沒有拿,我故意把錢包露在外面,你卻沒有拿,你非但沒有拿,卻把你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

    他一雙清亮的眼睛凝視著她,異常的專注。

    胭脂平日有時想過,她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是否會記得起自己的樣子,因為他從來沒有好好的看過她。可是這個時候,當他的目光溫柔地停在她的臉上,他的話語中充滿溫柔的愛憐,她卻只覺得驚心,從未有過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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