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來的時候,有些晚了,也沒有留神看這四周的環境,如今,站在水橋上,仔細留神一看,卻發現這四面都環山,就中間一個盆地,偏生,竹林卻是出乎一場的茂盛,鬱鬱蔥蔥,蒼翠有力。
素來有君子之稱的翠竹,在這個地方看起來,卻似乎並非那麼剛勁挺拔。
我雙手捧了一點水,洗去頭上的淤血,然後,就這麼對著水溝裡面的水照了照,有手撫摸著,頭上的傷疤依然在。
剛才那血污,周蟲說是我看花眼了,可我頭上這個傷,難道也是我自己弄的?昨天——我明明看到了兩隻猴子,可周蟲那王八蛋居然說,周山根本就沒有猴子。
我清洗了一下子傷口,然後,我突然看著自己的手指——上面沾染了一些乾枯的血跡,呈現詭異的紫黑色。
「有毒?」我吶吶低語,是的,沒錯的,昨晚偷襲我的那玩意,爪子上有劇毒,這是碰到我這樣的人,本身對於毒素有著一定的抗體,沒什麼覺察,若是旁人,恐怕這個時候,已經倒在地上,等著收屍了。
「他媽的,什麼人這麼狠啊?」我低聲自語,我自信和人無冤無仇的,為什麼見面就下這等毒手,要人性命?
最可疑的,自然就是周蟲,可是周蟲有求於我,在我沒有醫治好他師父的時候,他是不會下這樣毒手的。
這地方,一定有別人來過——我心中想著,當即站了起來,略加收拾了一下子,就向著竹林小道裡面走去。如果有人來過。終究會留下一點痕跡的——很快,我就走到了昨天在竹林裡面遇襲的地方,細細的留神地下,果然被我找到了一排腳印。
只是那個腳印,看著竟然有些像是三歲孩童的腳印。我皺了一下子眉頭,又在地上找了一會子,無奈竹林裡面,有著厚厚的一層落葉。卻是找不出腳印了,不過,我也沒有失望,我在一根竹製上,找到了幾縷金色的毛髮,看著像是猴子的毛髮,但仔細看看。又有些像是人類的頭髮。
我滿腹狐疑,那個該死的周蟲,一准隱瞞了我什麼。想要去問他,但想想,就算我去問了,他不想說。我也沒法子,再說了,做為一個走方的郎中,我只要負責醫治好病人,別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難不成我昨晚看到的女鬼,也另有緣故?我一邊想著,一邊向著西面的窗口走去。這次,我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房中,已經傳來了米飯的清香味,我走了進去,看到周蟲在爐子上。煮著米飯。
「令師住在哪裡?」我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周蟲的對面。問道。
「對面東山上。」周蟲說道。
「對面東山?」我愣然,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對面的東山,原本就是一片亂葬崗。
「是的!」周蟲答應著。
我見周蟲不想說話,自然也不再多問什麼,吃好早飯,我就收拾行李,準備跟周蟲去見他師父。
「這是什麼?」突然,周蟲一把抓住我的手,劈手從我手中奪過針囊,原本一張活死人臉,居然出現了一抹異樣的紅色。
「針囊。」我很是好奇,為什麼周蟲會有這麼過激的反應,「我們走方的郎中,為著攜帶銀針,都會備用針囊的。」我一邊說著,一邊把針囊打開,裡面,密密麻麻的插著型號各不相同的銀針。
「這是針灸用的針囊?」周蟲愣然的鬆手,似乎很是失望。
「是啊!」我笑道,「否則,這麼多針,我怎麼攜帶啊?」我一邊說著,一邊把針囊掛在腰上。
「我可怎麼沒見別人用過?」周蟲似乎很是不死心,掙扎了一下子,終於說道,「我見到別人,不是這樣的……」
「各門的習慣不同吧!」我笑道,「還有就是個人愛好不同,有些人喜歡用盒子裝,也有人喜歡用棉布裹著,而我們這一門,喜歡用針囊,主要是方便。」
我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從腰間摸出一根銀針來,對著周蟲手上的虎口刺了過去。
「就只有你們這一門,喜歡用針囊嗎?」周蟲說道。
「應該是的!」我點頭道,「沒必要隨身攜帶,就不需要用針囊的,大部分老中醫,都喜歡用盒子裝的。」
「我給你看樣東西,你看看,你是否認識!」周蟲說著,返身走進自己房裡,少頃,再次出來,手中居然多了一個黑色的針囊,上面有金色的絲線,繡著火焰的圖案。只是那個針囊已經很陳舊,有了年代。
「西門先生,你認識這東西嘛?」周蟲問道。
「針囊!」我苦笑道,「你從哪裡得到的?」
「那你可知道,這針囊的主人是誰?」周蟲問道。
我仔細的觀看那火焰的圖案,半天也沒有吭聲,這火焰,並非是普通的火焰圖案,而是一個圓形的火焰,裡面,繡著一隻三足金鴉。
「怎麼了,你知道這針囊的主人是誰?」周蟲問道。
我依然沒有答話,伸手在那針囊上捏了一下子,感覺,裡面竟然還有一根銀針,我熟練的打開針囊,這個針囊,不管是大小款式,還是裡面的內扣,幾乎都和我現在用的,一模一樣——只是,這個針囊上面,繡著精美的金鴉圖案。
針囊裡面,果然有一枚細細的銀針,細若髮絲!
「回天鬼針?」我捏著那枚銀針,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什麼是回天鬼針?」周蟲一把抓過我的手,急問道。
我的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想了想,這才說道:「醫者的最高境界什麼,你可知道?」
我沒有等周蟲回答,就繼續說道:「那是生死人,肉白骨,可是,這只是傳說,妙手回春都是一個神話,何況是生死人,肉白骨了?這是有違天和的!但是,我們這一門,卻一直有著仙針回天,鬼針索命的說法——這種針和普通的銀針不同,要比普通的銀針細了很多,現在的工藝大概能夠輕易的打造出來,但是以前,普通的銀匠手工打造的話,幾乎達不到我們的要求。」
「如此說來,這個針囊,應該是你同門的?」周蟲問道。
「大概算是的!」我點頭道,「不過,自從家父過世,我們這一門,大概算是死絕了。到不知道你問這個,卻是為什麼,還有——這針囊你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當年在這祠堂內,家師遭人暗算,就是這根你說的回天鬼針。」周蟲說道,「如果不是這人暗算了家師,家父也不會因此身亡。」
我終於明白,周蟲為什麼見到我的針囊,居然如此的激動了,殺父之仇,可謂是不共戴天,更重要的——連著一點緣由都沒有。
周父之死,可以說是完全的沒有理由。
「二十年前,我只有十來歲。」我笑了一下子,「沒有本事偷襲令師。」
「我不是說你……」周蟲搖頭道,「若是你,自然不會來此地了。只是,令尊——」
「我家老頭子不會做這種事情。」我一邊說著,一邊再次從周蟲的手中接過那個針囊,仔細的看著那個金鴉圖案。
火焰——金鴉——
我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圖案,但是,為什麼我就是想不起來啊?
「怎麼了?」周蟲大概是見我神色有異,問道。
「這個圖案,我見過,但我就是想不起來……」我說道。
「西門先生!」周蟲聞言,大是激動,抓著我的手腕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想想——我們周家,可是被他害慘了。」
被周蟲這麼一說,我只能夠靜下心來,仔細的想去,想了很久,我突然「呀」的一聲,叫了出來。
「怎麼了?」周蟲很是激動,眼巴巴的看著我。
我明白周蟲的心事,好好的一家子,就因為這回天鬼針的緣故,弄得家破人亡,父親慘死,母親改嫁,奶奶如今也死了,就剩下一個老頭子爺爺,還不認這個不人不鬼的孫子。
但是,那個人也死了……
「雁棲曾經畫過這麼一個圖案,我在他書房見過,只是——你知道的,他也過世十多年了,死於礦井塌方,連著屍骨都沒有找到。」我說道。
「雁棲是誰?」周蟲問道。
「雁棲蒼梧!」我從口中吐出四個字。
「果然是他!」周蟲道,「只是,不會是他的,他就算活著,比你還要小,怎麼可能?」
「他不是我們這一門的,不懂針灸之術。」我搖頭道,心中卻是滿腹狐疑,這十多年的時間,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雁棲的死另有緣故,只相信,天妒英才,或者說,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的存在,有礙天和,老天爺都容不下他。
但如今想來,似乎這其中另有緣故——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就在我去米國的前夕,他曾經收到一封信,然後,那封信的落款,就是這麼一個詭異的圖案。
從來都沒有什麼事情隱瞞我的人,卻對我隱瞞了那封信的內容,等著我從歐美國家轉悠了一圈回來,收到的,只是他的噩耗,然後……餘下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也沒有太過的追究。
甚至曾經想過,他這樣死,也沒什麼不好,否則,等著再過一年半載的,他血氣枯萎,我去無力回天,只能夠看著他死在我面前,只怕更是難受。
可現在想來,莫非他的死,竟然也另有他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