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強剛才摔了一跤,很是丟了面子裡子,這個時候,他忙著急沖沖的走在了最前面,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著一把彎刀,跳到土坑裡面,墊著腳,對著那屍體頭上的繩子割去。
「哎呀——」突然,王強大叫了一聲,眾人都被他嚇了一跳,急問道,「怎麼了?」
「什麼東西咬我的腳?」王強一邊說著,一邊舉著手電筒向著腳下照去,卻發現,他腳上穿著高邦雨靴,褲腿都塞在了雨靴裡面,蟲子根本就咬不進去。
「哪裡有什麼東西了?」旁邊一個青年說道,說著,他也跳下去,想要幫忙,但回首之間,他驚慌發現,那乾屍的眼睛,竟然在動——沒錯的,他舉著手電筒照了照,那乾屍的眼睛真的在動——
青年驚慌失色的向著土坑外面爬,一邊爬,一邊叫道,「快,拉我一把……」
眾人見狀,都不知道咋回事,但還是七手八腳的把那個青年拉了上來,那青年一臉的驚恐,指著那具乾屍道:「眼睛……眼睛……」
「眼睛怎麼了?」有相熟的人,忙著問道。
「眼睛在動!」青年結結巴巴的說道。
「眼睛不懂不是都死了?」有人善意的笑罵道。
「那個乾屍眼睛在動!」青年終於把話說清楚了……
被他這麼一說,眾人的心都忘下一沉,這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連著屍體都成了一具乾屍了,眼睛怎麼會動?
王強還趴在坑裡,聽得這麼說,忙著舉著手電筒照了過去。半晌,他笑道:「老鄉也忒膽小了,把金甲蟲當眼睛了,你過來看看?」
眾人聽了,忙著都湊過去看,果然,那乾屍的眼睛部位,爬著一隻指甲蓋大小的甲蟲。全身金黃色,在手電筒的反光下,咋一看還真以為是那乾屍的眼睛在動呢。
「嚇,虛驚一場!」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隨即又都取消了那青年一陣子。
偏生就在這個時候,王強突然顫抖著聲音叫道:「你們過來看——這……這……居然是一具人殼?」
「什麼?」眾人都沒有聽說過「人殼」,當即就有一些膽大的人。湊了過去瞧著。
這一看之下,眾人都心中涼颼颼的——那乾屍面朝外立著,原本因為有著黑繩束縛,能夠站得住,但這個時候,黑繩已經被人用彎刀割斷了。乾屍站立不住,向著深坑裡面倒了下來,背面露了出來。
那乾屍身上,原本應該是裹著什麼衣服之類的,如今,正面的還有所保存,但也和乾屍貼合在了一起,背面的腐爛掉了。露出屍體本來的背脊,腐爛並不算嚴重,但眾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這乾屍胸腔裡面,竟然空蕩蕩的一無所有……
這乾屍剩下的竟然只是一具失去水分。乾巴巴的人殼——甚至,從他背部那一條裂開的痕跡來看。似乎是被人從背部剖開,剝去了裡面的血肉。如今僅僅只是剩下了人皮。
可是,人皮是軟的,這個殼卻是有些硬的,看著不像是人類的殼,倒有些像是某些動物褪下的皮……
眾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見狀,都嚇唬的不輕,很多人都露出了膽怯之色,甚至有人暗中竊竊私語,說這是不詳之物,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說來還真是奇怪,那人殼在棺材中這麼久了,乾癟癟的看著似乎有些脆,但終究還是有些腐爛的,卻聞不到腐爛的臭味,只有一股風乾的怪味道,漂浮在空氣中。
但是,王強卻是強悍得很,大聲喝道:「不要胡說八道,再胡說,小心我治你們一個宣傳封建迷信的罪名。」
眾人聞言,都不在說話了。
「你們看,這個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有人眼眼尖,突然發現,在棺材的底部,好像還埋著什麼東西。
「挖!」王強大聲說道,「趕緊挖出來看看,鄉親們,趕緊動手,挖出來重重有賞。」
被他一吆喝,眾人在那一罈子金燦燦的黃金的誘惑下,再次揮舞著鋤頭鐵鍬就動手了——而那一具乾癟癟的人殼,就這麼被拋在了一邊,在黑暗中,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這個時候,周蟲才有些害怕,緊緊的抓著姥爺的手,但是,他發現,姥爺也在顫抖……
「姥爺,你怎麼了?」周蟲小心翼翼的問道。
「金子……金鎮……」姥爺摸出煙絲,在焊煙筒裡面摁緊,然後,點燃,用力的抽著,似乎是對周蟲說,又向是自言自語,「這個屍體的四周,都有黃金,這是傳說中的金鎮,非大凶大惡者,不會有這樣的格局。」
周蟲不懂的什麼金鎮,也不知道什麼大凶大惡,但看著姥爺神色慎重,他也不敢說什麼。
少頃,果然聽得人群中有人歡呼道:「金子……又是一罈子金子啊,你們快來瞧……」
「這邊也有……」
過了一會兒,另外一面也被挖開了,眾人就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不斷的叫著:「金子……金子啊……」
「發財了,發財了……」在黃金的鼓舞下,眾人亂哄哄的鬧成一團,那具人殼,也被人不知道踢到了什麼地方。
周蟲通過影影綽綽的手電筒光柱,看著一群揮舞著鋤頭鐵鍬的人,感覺怪異無比,似乎是群魔亂舞。
別說是周山的村民,就連著羅鎮長,還有那個王強,也都被眾人的興奮感染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下面有人驚呼出聲:「蟲子……好多蟲子……」
一瞬間,人哄的一下子,向著周圍散去了,隨即,周蟲就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那個跟隨著羅鎮長的小嘍囉王強,連滾帶爬的從土坑裡面往外爬,一邊爬,一邊口中發出嘶啞的恐怖叫聲。
那叫聲,就像午夜貓兒叫春的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救我……」
王強不斷的叫著,但是,他爬起來。就在此跌倒在地上,再爬起來,再次跌倒……在手電筒的光柱下,周蟲死死的拉著姥爺的衣服,隱約看到,王強的臉上,都血污。在紅色中,有著一抹詭異的金色。
就像他偷偷的看到母親的戒指的顏色一樣,金光閃爍,透著耀眼的光。
「啊……」王強躺在地上,雙手摀住臉面,滿臉打滾。撕心裂肺的叫著。
「姥爺……」周蟲拉著姥爺的衣角,弱弱的叫著。
「完了!完了!」姥爺吶吶念叨著,卻是沒有理會周蟲。
「快——把他抬到拖拉機上去,找個醫生看看!」周蟲聽得,那聲音恍惚是羅鎮長。
眾人又亂了一氣,隨即,白天那輛運死人骨頭的拖拉機開了過來,終於有幾個大膽的壯年。帶著塑膠手套,七手八腳的把王強抬到了車上,周蟲隱約看到,那人似乎已經叫不出來了,但依然在痛苦的掙扎著——
然後。那幾隻裝著金子的罈子,也被人搬到了拖拉機上。再然後,眾人都心有餘悸。散了。
姥爺歎了口氣,微微顫顫的拉著我的手,也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周蟲在地上看到幾隻指甲蓋大小,金光閃閃的蟲子,出於小孩子對蟲子的特殊愛好,他想要撿起來,卻被老爺拍了一巴掌,罵道:「剛才那人你沒有看到嗎?找死不成?」
周蟲恍惚想起來,剛才那人臉上的金光,似乎就是這蟲子的反光,他心中非常的害怕。也不敢吭聲,隨著姥爺回去了,晚上洗澡的時候,他發現原本藏在口袋裡面的那隻金色的蟬不見了,但口袋好好的,沒有破,草繩依然在,只是蟬卻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
周蟲怕姥爺罵,也不敢做聲,洗完澡,吃了一點晚飯,就在姥爺家睡下了。
周蟲的母親是姥爺的養女,姥姥過世的早,姥爺一個人住著,周父是個老師,有時候就住在學校,母親工作忙,常常加班,平日裡也沒空理會他,大部分時間,他倒都是跟著姥爺過著。
第二天,周蟲就聽得村子裡面的人說起,羅鎮長身邊的那個王強死了,是被蟲子咬死的——那個棺材裡面屍體身子裡面,都鑽滿了蟲子,就連著裝著金子的罈子裡面,也有蟲子,王強下去,就被蟲子咬了。
眾人把他抬到拖拉機上,還沒有來得及送到鎮上,這個王強就聲嘶力竭,一命嗚呼了。
羅鎮長也沒有再來管平墳造田的事情,村子裡面的青壯年,不顧老人的勸阻,又去亂墳灘上亂挖了一起,翻出來無數的死人骨頭,自然也免不了總有那麼幾個好運的人,翻出來一些值錢的東西。
於是,翻出金銀之物的人,更是起勁,而沒有挖到寶貝的,在妒忌心的作祟下,在那個亂墳灘上,揮舞著鋤頭鐵鍬,忙活一氣,甚至,連著晚上都有不怕鬼的,跑去挖墳的。
那兩天,周蟲常常聽得人說,某某某挖出來一堆錢幣,又有某某挖出來一塊玉珮,拿著去鎮上賣了多少錢,也有誰挖出來一個什麼東西,大家爭相去看什麼的。
沒人理會,無數的殘肢斷骸,就這麼暴露在太陽底下,看著讓人恐怖。姥爺偶然也會去看看,卻從來沒有參與過。
那天晚上,周蟲記得天氣有些悶熱,似乎是要下雨,吃了晚飯,他也和往常一樣,上床歇下了,睡到半夜,猛然就肚子痛起來,似乎,肚子裡面有著什麼蟲子在撕咬爬動。
年幼的周蟲,當場就痛的哭了起來。
姥爺被他的哭聲驚醒,問起緣故,周蟲只說是肚子痛,姥爺起身,披一件衣服,背著他就向衛生所走去。
初秋的天氣,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刮起了大風,烏雲濃密如墨汁,伸手不見五指……姥爺背著周蟲,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山路上。
不知道為什麼,周蟲總感覺,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跟著他。
出於本能的,他回頭看過去,身後黑漆漆的一片。他恍惚中隱約聽到,有人嘶嘶的吸氣聲音。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閃電劃破長空,陡然亮起的強光,他清楚的看到,一個乾癟癟的人,身上裹著亂糟糟的衣服,就站在他身後。
周蟲一聲大叫。眼前一黑,就暈死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蟲才再次醒過來,想起那個乾癟癟的鬼臉,頓時嚇得一個咕嚕就坐了起來,然後就抹著眼淚哭了。
「安子不怕,姥爺在這裡!」姥爺伸出手來。輕輕的抓住他的手安慰著。
大概是姥爺手掌那溫熱的溫度,讓周蟲感到了舒心,他摸摸眼淚,想想那個乾癟癟的鬼臉,當即說道:「鬼啊……」
「不怕,有姥爺在呢!」姥爺摸著他的頭。輕輕的說。說著,又對外面堂屋裡說道,「老周,你進來看看?」
外面,一個穿著藏青色中山裝的老人走了進來,周蟲一見之下,嚇了一跳,忙著躲到姥爺的身後。
姥爺把他拉了出來。低聲安慰道:「安子別怕,這是你周爺爺!」
我知道這個老人姓周,和我一個姓,事實上,周山很多人都姓周。這不算什麼稀奇事情,甚至。年幼的周蟲以為,這世上姓「周」的人最多了。
村子裡面的人都稱呼他周老頭。聽的人說,能夠驅蟲抓鬼,畫符唸咒,文革的時候——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周老頭被批判的狠了,他不像是姥爺,是外地過來的,卻是本身土身土長的周山人。
周老頭也沒個兒子孫子,平日裡喜歡喝個老酒,一個人住在村溝外一件破房子裡面,聽的說那房子原本是個祠堂,也是文革的時候,祠堂被廢,周老頭原本的房子,早就被破壞無遺,於是,他就搬到祠堂裡住著。
村子裡面的小孩子怕他,也不是沒有緣故,平日裡小孩子只要哭鬧,大人就嚇唬,要把孩子送去給周老頭吃了。
於是,村子裡面的小孩子,潛意識中,周老頭是個吃小孩的老妖怪,沒人不怕的。
周蟲見到周老頭,就像是見到鬼一樣,緊緊的抓住姥爺的衣服,嚇得簌簌發抖,惶恐的看著周老頭。
那周老頭怪笑了一下子,伸出一隻乾巴巴的手,就要來抓他。
「不要!」周蟲驚恐的叫道。
「這等膽子,居然敢把屍蟲藏在身上?」周老頭怪笑道,「你這孩子到底是膽大妄為,還是膽小如鼠?」
「那真是屍蟲?」姥爺的臉色很不好看,低聲問道。
「是的!」周老頭點頭道,「那東西跟上他了,我估計,那個不但是屍蟲,還是頭蟲!」
「那怎麼辦?」姥爺急道,「老周,你可不能夠見死不救?」
「老安,我們這麼多年交情了,你外孫就是我外孫,我怎麼會見死不救?」周老頭歎氣道,「但你可能還不知道,今天一早,我就聽得村子裡面亂糟糟的鬧騰,說是三隊的二狗子死了。」
「誰死都不管我的事情,都是自找的!」姥爺哼了一聲,罵道,「一群畜生,祖墳都挖了,還算人嘛?那地方,可不光是亂葬崗,沒有實行火葬的時候,這十八個村子,老了人,不都埋那裡?」
「從鎮子上的王強死,到二狗子,正好七天!」周老頭皺了一下子眉頭,低聲說道,「但願是我多心了。」
「哦?」姥爺很是詫異。
周蟲年幼,完全不明白這個七天有什麼說法了,當然,似乎——周老頭說的很是神秘兮兮的,還有些忌憚,甚至恐慌。
姥爺也皺著稀疏的眉頭,半天才說道:「要是讓那東西造成七喪局,想要收它,就難了!」
「現在要收它,倒還不難。」周老頭說道。
「你有什麼法子不成?」姥爺問道。
「就這孩子足矣!」周老頭指著我說道。
周蟲心中納悶,這周老頭和姥爺,要收什麼東西啊?為什麼還要他?他一個小孩子,能夠做什麼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