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攀著樹幹,透過樹葉,從對面冷冷的看著我,我抬頭的瞬間,正好看到他猩紅的雙眼——不知道有顧忌還是為什麼,大牛竟然沒有跟著我跳過來,讓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可是這該死的劇毒?
我從背包裡面翻出幾樣解毒藥,看也不看就丟進了口中,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還不想採用最歹毒的以毒攻毒的法子。
解毒藥入腹,雖然毒素沒有解除,但我也好過了一點,全身不像原本那麼麻木得厲害,人也似乎有了一點精神,冷風一吹,寒嗖嗖的難受。
這冷風中,一股難以言喻的香味,再次撲進我的鼻子,我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心口的煩悶居然去了不少,難道說,這鬼藥竟然是難得的解毒藥?大凡這等天生陰暗之地生長的一些鬼藥,事實上都是天下劇毒,只有利用得好,才勉強算得上的良藥。
但凡是沒有絕對,有的時候,這等陰寒之地,也會生長出來續命神藥,我的朋友就曾經在古墓中面臨絕境的時候,無意中採到了一株金黃色的果實,不但解除了屍毒,還最終生龍活虎的從古墓中爬了出來。
只是有了這麼一次經驗,他也算是痛定思痛,從此金盆洗手不再干了,規規矩矩的做了一個古董商人,這些年倒也混得不錯。
想到這裡,我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子背包,取出紗布包紮了傷口,我左手腕傷的實在不輕,也不知道遭了什麼孽,竟然被大牛和蟒蛇同時咬了,幸虧沒有傷到骨頭。但就這麼一動之下,還是疼的我頭上冷汗直冒。
知道痛,總比麻木好,我輕輕的歎氣,剛才全身的麻木感,著實不妙得緊。但現在,我的處境也非常不樂觀,這懸棺距離地面至少有著幾十米的高度。向上看,一片陡峭懸崖,飛鳥難度,只怕我是爬不上去的了。
而對面那棵大樹上,大牛明顯還沒有死心,準備死死的守著我,吞吃我的鮮血來壯大自己。
我心中有些奇怪。為什麼大牛吞吃了我體內大蟒蛇的毒素,為什麼就沒有中和一點毒性?讓他能夠一時半刻的回復理智?只要能夠讓他回復片刻,都還是有得救的,而且,我也可以從絕境中出去,尋找師兄詢問此藥的配方?只要知道配方。在對症下藥,終究還是可以醫治的。
這世上就沒有絕對的毒藥!
淡淡的月光下,大牛攀在樹枝上,然後,腳對著樹幹狠狠的踹了過去,藉著樹幹的彈性,他偌大的身子就像是一隻猿猴一樣,對著我狠狠的撲了過來。
「啊——」我驚呼出聲。我是真沒有想到,大牛在遲疑了這麼久,居然沒有放棄,再次追了過來。
我無處可躲避,懸棺只有一小段露出懸崖。凸在外面,而現在我就這麼站在懸棺上。面積不足二平方米,大牛那健碩的身軀往上面一站。我只感覺眼前一片陰影。
我叫了一聲,轉身就向著懸崖跑去,剛才我就發現,懸崖和石棺交接出,有著一條縫隙,勉強可以容得下一個人通過,剛才那古怪的香味,似乎就是從石頭縫隙裡面傳出來的。
現在,不管是為著解毒還是為著逃命,我都無計可施,只能夠鋌而走險進入石棺中試試——身後,風聲驟起,大牛狠狠的對著我撲了過來,甚至,我鼻子裡面都聞到了他身上嘔心的腥臭味。
幾乎只差之毫釐,在我鑽入縫隙中的瞬間,大牛也重重的撞在了懸崖上,然後砰的一聲,整個人似乎是直挺挺的倒了過去。
我收斂氣息,全身一動不動的貼在石壁縫隙裡面,這個縫隙實在太小了,小的我必須屏住呼吸,收斂全身的肌肉,才能夠勉強容身。
真是奇怪,這石棺上怎麼會有這麼一條縫隙?難道說,這石棺如此隱秘,竟然也遭盜墓賊關顧過?
大牛從石頭上爬起來,仰首衝著月光,發出一聲如同是猛獸一樣的厲吼,然後,他陡然對著石頭縫隙裡面探入一隻手,向著裡面亂抓,大概是想要把我從石頭縫隙裡面抓住去。我死命的向著石頭縫隙裡面蜷縮著身子,避免被他抓到。
大牛亂抓了一氣,大概是沒有抓到,然後,他連著半邊身體,硬是擠了進來——我見勢不妙,這麼折騰,那石頭縫隙不大,但我既然能夠進來,大牛雖然身材魁梧,也未必就見得比我高大到哪裡,用力的擠一下子,總是可以擠進來的。
我顧不上那麼多,擰亮了手電筒,手電筒突兀的光柱,再次急怒了大牛,他不聽的嘶吼著,扭曲著身子骨,想要擠進石頭縫隙裡面。
我佝僂著身體,舉著手電筒向內照去,這個縫隙雖然不大,但似乎很深,彷彿是懸崖天生裂出的縫隙,不像是盜墓賊挖掘出來的,四處都有參差不齊的凸出岩石,就像是交叉的犬牙一樣,稍有不慎,就會碰傷,而越往裡面,剛才那股怪異的香味就更加濃郁了。
我顧不上多想,舉著手電筒,小心的避開那些參差不齊的岩石,向著裡面走去,裂縫越來越深,外面大牛憤怒的嘶吼終於漸漸不可聞,又走了沒多久,裂縫居然越來越大了,一個人通過,卻是綽綽有餘。
又走了沒多久,我突然耳畔清楚的聽到一聲幽幽的歎息,恍若是人!
「誰?」我心生警惕,忙著站住腳步,舉著手電筒四處亂照,剛才我看到那凸出懸崖四四方方的石頭,以為是石棺,不料進入這石壁裂縫後,憑著感覺,這石壁裂縫完全沒有人工挖掘過的痕跡,導致我差點以為自己判斷錯誤,說不準那凸出的岩石,就是長成了棺材模樣,也許,我判斷錯誤了?
但細細想來,外面那個石棺,絕對不是天然長成,那絕對就是葬人的所在。只是這個裂縫,並沒有通向古墓中而已。
漆黑一片的洞穴中,透著陰深深的寒氣,雖然現在是初夏季節,我依然能夠感覺到刺骨的冷意——剛才一通亂忙,感覺還好,現在一旦停了下來,這冷意似乎是從心底蔓延了上來,甚至,我身上已經冒出了雞皮疙瘩。
手電筒的光柱,在這黑暗一片中,似乎不夠明亮了,顯得有些蒼白無力,還有些如同是昏黃的殘陽,透著頹喪的死氣,但我卻恍惚看到,就在不遠處的,一個黑影靜靜的靠在石壁上。
「誰?」我低聲喝問道。
那人只是直挺挺的站著,一言不發。
「難道是一具屍體?」我心中想著,舉著手電筒大著膽子向前走去,外面既然有石棺,我也判定這石壁裂縫可能就是通向古墓的入口,甚至這還有可能是盜墓賊故意挖掘出來的,那麼在古墓中,看到一具屍體,實在不算什麼稀奇事情。
在古墓碰到活人,那才叫古怪呢!
儘管我在心中這麼安慰自己,可當我一步步的向著那黑漆漆的人影走過去,我還是打心底寒氣直冒,近了——一步,兩步,三步……我甚至已經能夠清楚的看到對方身上破爛的衣服,鼻子裡面聞到一股陳舊的腐爛氣息。
突然,那人影竟然抬起手來——我嚇得大叫一聲,舉著短劍就要刺過去,無奈卻是手腳發軟,惶惶不安。
活見鬼了,想來我也離死不遠了,我舉著手中的短劍,死死的盯著那個黑影。
「噗嗤——」突然,那個黑影竟然笑了起來,「西門先生古道熱腸,卻不料竟然這等膽小?」那人開口說話了,而且,很明顯的這個人居然還認識我。
我頭上冷汗直冒,難道真個遇到鬼了?否則,我怎麼都想不明白,他怎麼會認識我?而且,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置身與這樣的巖洞中,形同鬼魅?
不對勁!我用力的搖頭,我把他誤認是鬼,絕對不是沒有道理,大凡是人,身上都是血氣旺盛,普通人也許感覺不出來,但我作為一個郎中,望聞問切中的望,講究的就是望人血氣面色,從而判定是否患病。
血氣旺盛著,證明身體強壯,而血氣越是羸弱,就越是容易患病。
而剛才我在這個人身上,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血氣,有的只是陳腐的死氣森森。
「你是誰?」我終於大著膽子,問了出來,我不怎麼懼怕殭屍之流,但我卻怕鬼,怕得要命。
那人聽了,緩緩的從石壁的陰影裡面走了出來,我使勁的握住短劍,不管這人是人還是鬼,我總心中有些惶惶,反正,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好好的人,誰沒事跑來這懸崖縫隙裡面,死不死活不活的呆著?
在手電筒的光柱下,我終於瞧清楚,這人,居然是我有著兩面之緣的那個瘋子,第一次他靠在村長家的角門上睡著了,第二次是在亂葬崗上,他抓了毒蛇,然後生吃了下去,想到他生吃毒蛇的恐怖場景,我只感覺喉嚨口發癢,差點沒有乾嘔出來。
「西門先生是不是覺得我很噁心?」瘋子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吐字清楚爽利,絕對不是一個瘋子應該有的表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