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聽後也是詫異,先踹了一腳崔媽媽,煩躁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說完沒好氣地轉頭,看著如意就不安道:「二夫人真的帶人過去了?」
如意頷首,應道:「是,二夫人讓人在柴房外的院子裡就仗打阿蓮,府裡好些人都跑去瞧了。」
「她倒真是敢?!」
竟然不知會自己一聲,就要處死自己屋子裡的人,她可真是給自己這個當家的嫂子面子?!本來剛有所改善的妯娌關係一下子又變得十分緊張,錢氏怒氣攻心,對著還倒在地上的崔媽媽就吼道:「真是個作孽的小蹄子!」
說完將手搭在如意的手上,邊往外走邊道:「我倒是一定要去瞧瞧。我屋子裡的丫頭就算是要被處死,怎麼也得由我這個主子來!」
崔媽媽含淚望著錢氏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那麼無情那麼冷漠,不留一點情面。自己如何不知,大夫人的氣氛不過是因為二夫人挑戰了她當家主母的權威。崔媽媽明白,大夫人一點都不在意自己女兒是生是死,真正在意的不過是她在闔府上下人中的面子。
爬起來咬咬牙,崔媽媽想著,突然就想到一人,利索地也拔腿往外去。
錢氏剛走到柴房院外的那條小道上,就聽到裡間聲嘶力竭的哭喊聲,立即就皺起了眉頭。院子門口的外邊還擠著許多人,一個個竊竊私語,對著裡面指指點點。
錢氏驀地停下腳步,如意見狀就先走上前。對著眾人道:「大夫人來了。」
那些個圍在一起的丫鬟、婆子聽到如意的聲音,忙都止了話站在台階的兩邊,頷首給錢氏行禮。
錢氏臉色鐵青地走過去,等到院門口的時候見著內院的情況,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廖氏正端莊地坐在椅子上,手邊竟然還擺了個茶几,上了茶果上了點心,這模樣竟像是來喝茶聽戲的。婆子、丫鬟圍繞著在廖氏周圍,她有意無意地抬眼瞧了下施行的場面,而後繼續端著茶盞在那悠閒地喝茶。
隨著棍子敲打肉/體的「啪啪」聲。隨之而來的是虛弱的女聲。整個院子裡這麼多人,可此時除了阿蓮的喊疼叫哭之外,竟是連大聲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
這一聲聲哭聲,讓錢氏聽著格外刺耳。不是因為心疼同情阿蓮,而是看不慣廖氏閒適的態度。那背對著自己靠在椅背上的婦人。就這樣懲罰著自己屋裡的丫頭?
錢氏握緊雙拳,臉上似有隱忍。
如意見自家主子面色不佳,側首就對身後的旁人使了個眼色。眾人見此。哪還敢再耽誤,二夫人動刑,大夫人過來,這接下來的場面可想而知。兩方誰受了氣動了怒。都不是她們這些下人能承受得了的。
看熱鬧的眾人紛紛退後,漸漸退離了柴房的院子。不過總有些許膽子稍大的人。掩在周邊的樹後或者不遠處,探頭探腦注意著院子裡的動向。此時就算是看不到聽不清,卻還都不願離去。
廖氏的餘光早就注意到進了院子站著的錢氏,可臉上不動聲色,還是望著那趴在長凳子上被兩個小廝牽制住的阿蓮。
阿蓮此時薄薄的綠紗裙已經全部印滿了血跡,整張臉上不知是被曬出來的熱汗,還是因為疼痛而冒出來的冷汗,浸濕了她脖頸間的髮絲。阿蓮昏昏沉沉地趴在凳子上,意識已經去了大半。
「說,到底是誰讓你勾引的二爺?!」
廖氏重重放下手裡的茶盞。不顧周圍人的目光,劈天蓋地就問了這麼一句。
這是眾人站在這裡看了這麼長時間以來,沉默著的二夫人問的頭一句話。眾人很好奇。不禁均紛紛地將目光朝那半醒半暈的阿蓮射去。
阿蓮雙唇泛白,眼珠子掙都睜不開。整個人完全沒有一絲往日的靈氣。身上的板子還在繼續,她現在是疼得連喚聲求饒都喚不出來了。
「二弟妹一大清早這樣審阿蓮,是想問出些什麼來?」
錢氏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廖氏轉過頭,狀似一臉意外地道:「喲,是大嫂來了。」人卻沒有站起來。
旁人見狀,倒是紛紛往院角退去,向錢氏見了禮後,不如方纔的隨意,目光看著地面,一動都不敢大動。
錢氏皮笑肉不笑,整個人透著一股冷意。往前走了幾步,瞥了眼被打得慘不忍睹的阿蓮,對著廖氏正色道:「好歹阿蓮也是服侍過亦哥兒的人,弟妹這般對待,就不怕傷了母子間的和氣?」
錢氏不說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廖氏的面色越發的陰霾。
昨夜裡同兒子鬧得不愉快,說到底其中也有錢氏的因素。早跟自己老爺說了,將亦然留在燕京不妥。瞧,現在兒子被錢氏教成什麼樣了?平時心心唸唸地迷著路珠兒,現今為了一個婢子都能同自己爭執。
抬頭睨了錢氏一眼,廖氏也不示弱,淡笑著道:「這個事,倒真不勞煩大嫂關心。亦哥兒年紀還小,不如俊哥兒懂事,屋子裡又有幾個懂事的丫頭。我常年不在他身邊,這種事情亦哥兒懵懂,自然難免會犯錯。」
廖氏含沙射影,竟是以薛俊然為例,說自己兒子心思單純。
難道這還要怪自己沒有安排到底,為她的寶貝兒子尋幾個通房丫頭?錢氏聽了心中悶悶,不言這個而轉了話題,看著阿蓮沉臉道:「弟妹一早就興師動眾,這般大施酷刑,怎麼也不通知一下我?怎麼說都是我眼皮子底下的丫頭犯了錯,倒是讓二弟妹費心費力了。」
廖氏一笑,見周邊只有她坐著的一個椅子,想著還是站起了身,對眼前的錢氏道:「大嫂貴人事忙,平時要管治府裡上上下下,難免分身乏術,有些疏忽。我能替大嫂分擔的,自然就不想累著了您。再說,這種輕浮挑事的禍害,怎麼還能留下?!」
廖氏言詞鑿鑿,望著錢氏竟然一點都不心虛。
阿蓮抬了抬眼,模糊地視線中出現錢氏的身影,私下看了看,卻沒有見著自己的娘親。無奈地垂頭,口中只喃喃道:「大、夫、人,救救……奴婢,救…救…」手垂下空中,竟是連伸出去的力氣都沒有。
錢氏聽了張口就斥道:「你個不安分的蹄子,平日裡我是怎麼交代你的,竟然做出這種狐媚誘主的事情來。現在就是打死了你,也不枉過!」
廖氏在旁邊聽著,譏笑道:「聽說這丫頭,大嫂平日裡可是疼得緊。」
錢氏轉頭,眸中透著不悅,抿唇就回:「二弟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能有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大嫂這次可真是太心急了,我這還沒離開燕京呢,大嫂就對亦然這般關心,連房中之事都開始替他安排。」
廖氏的話說得極其變調。可錢氏聽後還不好反駁,畢竟阿蓮確確實實是從她屋子裡出去的人。
錢氏自知理虧,倒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廖氏見了,就更道:「唉,真是作孽,這府中竟然會出現這種事情?」
錢氏再看廖氏,此時她臉上雖還微有怒氣,但更多的卻是解氣,似是痛快了不少。
「大夫人、大夫人。」
錢氏同廖氏正對峙時,吉祥跑進院子。見著周邊那麼多人,忙收了慌張的神色,而後只看著錢氏。
錢氏正暗自責怪她這樣闖進來,旁邊廖氏就出聲道:「原道是我在薛家也成了外人,這府裡的事情再沒什麼資格知曉了。」
薛家還沒有分家,廖氏的話明顯是說錢氏排擠她,這種關鍵時刻,錢氏真是無比煩心。對著吉祥揮揮手就不耐道:「是什麼事,做什麼吞吞吐吐?!」
吉祥還是忍不住瞧了眼廖氏,見實在沒有法子,才只好稟報道:「大夫人,定國公府唐家又派人來了。」說著唏噓地睨著錢氏神色。
廖氏很是意外,「喲,唐府的人上門?」轉頭望著錢氏,神色陰晴不定,似笑非笑地問道:「大嫂,我怎麼從不知唐府的人來過?」
錢氏心虛,沒想到竟然是這一要事。
目光閃爍地望著廖氏,錢氏解釋道:「前日唐府派人來,說是要請弟妹你和五侄女上門,我給拒絕了。」
廖氏十分意外,可更多的是氣憤錢氏故意瞞著自己。冷笑兩聲,就這樣意味不明地望著對方。
錢氏被廖氏看得心裡發麻,便轉頭看向吉祥,問道:「來人現在在哪裡,說了什麼話?」
吉祥微有猶豫,見著二位夫人面色都極為不悅,不敢磨蹭便忙回道:「來人不肯進府,只說是要個答案。他還是重複著上回的話,只是在話尾道,說若是二夫人現在還生著唐家的氣,不肯上門。那就只好請梨妃娘娘出面做個和事老,代唐家向薛家致歉了。」
這話說的嚴重,君臣之別,唐家竟然搬出了梨妃。
廖氏越發地覺得這其中有古怪,側首就對錢氏道:「大嫂,致歉是什麼意思?」
錢氏微微一歎氣,幽幽地回道:「還不是上一回的事,說因為那日在唐府,連累了五侄女聲譽受損,被街坊間茶餘飯後議論,深感歉意。所以特地上門,想請你和五侄女過府。弟妹你也曉得現在二府的形勢,再說那回事到底是從他們唐府傳出,我擔心這過府不過只是個幌子,便替你回絕了他們。」
廖氏心知二府間的微妙,卻還是責怪地看了眼錢氏,埋怨道:「嫂子回絕,事後好歹也和我說一聲不是?」
想了想,廖氏又轉頭對吉祥道:「你出去回了唐府的人,就說我和五姑娘改日自去叨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