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景燁太子看一眼手中的請柬,沉聲道:「請柬是單給本殿一人,還是其他人都有了?」大明凰公主想玩什麼花樣,區區的一間青樓開張,竟然敢邀請他前往。
送請柬進來的侍衛道:「回殿下,諸國使臣皆收到了請柬。」說到此,侍衛悄悄看了一眼上面的人,繼續道:「屬下暗裡打聽過,這曼佗羅山莊是大明凰公主名下的產業,而大明凰公主又是大離帝唯一的妹妹,此次前來參加登基大典的帝朝下國,似乎皆有與之聯姻之意。」
景燁太子眼眸內露出一絲譏諷:「這位位比帝后的公主,以前在大離的風評如何?」公主是什麼,不過是用錦衣玉食飼養著小寵物,用來緩和一下天下的局勢,不過只是暫時的。
「極高。」
侍衛用兩個字形容明鏡兒在大離百姓中的地位。
景燁太子挑了一下墨黑的劍眉,就聽到侍衛淡淡地解釋道:「不過,這一切原於她的母族,明氏一族在大離百姓有著崇高的地位。」
聞言,景燁太子揚眉一笑道:「是了,本殿曾經聽聞過,天錦帝朝時,明氏嫡出子弟有不跪皇室中人的特權,其族主更是見君不跪,而且明氏女若入宮,在位帝位需廢除六宮,立明氏所出之子為儲君等,諸多特權。」
如此凌駕於皇權之上的特權,除了青氏一族,只怕也沒有那個皇族能容忍這樣的特殊存在。
不耐煩的道:「還打聽到什麼,一次性全給本殿說出來。」在瞭解墨君離之前,就先瞭解一下他這位風評極高的妹妹,權當是打發時間。
「屬下還打聽,大明凰公主早已經被確認死在十年前的屠殺中,可是去年十月十九這一日,即明氏被滅門的日子她卻突然出現在錦都,一回府就壓制嫡母泰安長公主,一步一步的實施她的復仇計劃,而且在失蹤的十年中,沒有人知道她的具體去向。」
侍衛把在短時間調查的信息,點滴不漏的告訴他的主子,靜靜的等待著回應,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誰也想不到會是一對不太起眼的兄妹,迅猛的奪走青氏的皇權,短時間內他們能搜索到的信息十分有限。
「查。」
景燁的回復只有一個字,可是下面的人卻深知其意。
他是要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查清楚,這十年內大明凰公主究竟去了哪裡,幹了什麼事情,總之絕不能讓大離帝朝超出他們的控制。
好一個墨君離,好一個明鏡兒,不愧是兄妹,連做事時神龍見頭不尾的神秘風格也是一模一樣。
此時,驛館的另一處行宮內,戴著青銅面具的男子,正冷冷地看著請柬,有著面具的遮擋,底下卻人一時摸不透他的心思,全都不敢當出聲,甚至連大氣也不出,生氣觸怒了上面的男人,心底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梵明日的手一鬆,請柬飄落在地上,沒有一人敢上前撿,只見他從袖中取出一張字體,擺了眼前看了又看,似是要紙張看穿一樣。
從紙張柔軟、輕薄的狀態來看,它應該經常被人拿來手中翻轉、撫摸。
此時從紙背,已經隱隱能看到上面的字,眾人從幾個字中大概猜了字條的內容:陌生花開,緩緩歸矣。
從端莊娟透的字體來看,應該是出自女子之手,只是這究竟是誰的字,他們卻看不懂,因為太過陌生。
梵明日收起字條,淡淡地道:「大離帝朝的接風宴會,真是別具風格,竟然設在青樓。」空靈不帶絲毫情感的語氣,一時讓人難以琢磨,不知道他是要應邀,還是拒絕
「太子殿下,大明凰公主是以個人名義邀請,我們是否赴宴。」一名隨行的使臣問。
「當然要參加。」梵明日唇邊露出一抹笑意,只是怎麼看,這抹笑容都有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森然。
翌日早上,明鏡兒坐在梳妝前,浮華正在為她梳髮髻,梳髮髻這種細緻的活兒素來是浮川做的,現在落在浮華身上未免顯得有些吃力,搗鼓了半天也綰出一個像樣的髮髻。
上官若水原是過來陪明鏡兒用早膳,沒想到等女人梳妝竟是如此費時間的事情,等了近半個時辰,不耐煩的出聲道:「浮華,照著昨兒那樣簡直的梳不就行,何苦折騰人,這早膳都涼了。」肚子配合的,咕的一聲響起。
「不行。」
浮華斬釘截鐵地否決,捏著手中滑順如絲綢地髮絲道:「今天是主子冊封公主後,第一次正式在眾人面前亮相,怎能草率了事,今天務必要把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壓倒此次前來出使的公主們。」主子必須是最漂亮、最搶眼的。
上官若水不以為然地道:「憑你家主子風華絕代的姿容,一切裝飾都是多餘的,簡簡單單就好,況且今天僅是以曼佗羅山莊的名義邀請眾人,沒必要如此隆重。」就鏡兒那張臉兒,不打扮已教離都的一眾千金小姐黯然失色,若再細細地打扮,還讓不讓人活啊!
明鏡兒不以為然地瞟一眼鏡子中已經不耐煩的自己,語氣淡淡地道:「本宮同意若水的話,就梳往日的尋常髮式,衣服也穿平日的常服吧。」她的身份從不需要一堆華麗的死物來證明。
浮華狠狠地瞪了上官若水一眼,雖然很不甘卻也無可奈何,誰叫她學藝不精,梳不出那種雍容華貴的髮髻,只好任由主子胡鬧。
不過,雖然一切從簡,所用之物卻不馬虎,無不是極品中的極品。
出了府,明鏡兒透過車窗往外面看,清晨的街景已經相當繁華,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門,她已經準備好一分大禮,希望眾人喜歡。
曼佗羅山莊,得名於門前的一株白茶花。
這株白茶花正是皓月山莊裡那株,明鏡兒說過要把它種在青樓,就一定要把它種在青樓,甚至還直接用它來為青樓命名。
離都是楓樹的天下,突然出現這麼一株異類,確實讓人感覺到新奇,更新奇的曼佗羅山莊的佈置,跟往日所看到的青樓完全不同,若不是早就接到通知,景燁太子還是他是到了離都的大戶人家中作客。
其他人也暗暗奇怪,明明是淫樂糜爛之所,卻看不出絲毫淫樂糜爛之色。
山莊內,小橋流水間,偶見一對佳偶簫弄琴,竹林風陣陣中一雙靡靡公子在對弈,或是水榭中有佳人起舞弄清影,更兼有無數才子佳人聚在一處作畫吟詩,論古今風雅軼事,卻不見半風月之色。
這也算是青樓,一行人正暗暗納悶時,忽然一陣琴音響起,就聽到有人輕輕唱道:「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鞠花開,鞠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
歌聲堪比黃鶯出谷,琴若飛花落水,驚心動魄,明明是思緒萬千的一曲,卻教人心生歡悅。
隨著領路的人一轉,終於看到盈坐在桃花樹下,撫琴自唱的女子,一襲翠羽色的紗衣,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柳葉黛眉,杏眼星眸,每一個眼神皆是一副畫。
「這位是冷月姑娘,也參加今晚的花魁大選。」領路的人為眾人解釋,抬手道:「諸位,請!」
路人亭台樓閣,流水行雲,才子佳人,如畫美景入目,一行人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位大離公主敢在此地招待他們,原來這裡是別有洞天,這位公主果然是別具心思。
溫慎涵、顧玉成、顧玉延今天也在邀請之列,看著眼前的美景顧氏兄弟二人讚歎不已,溫慎涵的眉頭卻不由的深鎖起。
這裡怎麼跟他上次看到的完全不同,簡直彷彿是換了一個地方,忽然想起當日在煙波館中的幻像,莫非這些皆是幻像。
正是想什麼來什麼,當煙波館三個字再次出現在面前時,溫慎整個人不由的一怔。
那女子竟然在此間招呼各國的使臣,尤其是顧玉延今天也在場,她不擔心他會發生蛛絲馬跡嗎?
「慎涵,你怎麼了?」顧玉成見他一路皆出神,不由開口問。
「哦……沒什麼,只是覺得這裡比流芳閣、雁歸樓強多了。」溫慎口不對心的回答。
顧玉延調侃的笑道:「我看他是被這裡的景色迷了眼,公主倒是別樣心腸,一座青樓也能出人意表。」
溫慎涵訕訕的一笑,若無其事的踏入煙波館,一下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怎麼可能,他上次看到的明明是一片淺淺湖泊,如今看到的竟然十里荷花,煙波館連接的竟是離都城外那條煙波浩渺的江河,一艘巨大的畫舫正停在荷花叢中。
只是,眼前這畫面,是實景,還是幻像,溫慎涵有些糊塗。
景燁太子看一眼水中的畫舫,畫舫四周垂著紗簾,隱約能看到人影綽綽,眼內露出一絲譏諷:「大離公主就準備這樣迎接貴客嗎?」小小帝朝下國的公主,竟敢在他面前托大,竟然沒有親自迎接他的到來,轉身欲離開。
溫慎涵想搶白幾句,卻被顧玉成拉住,突然一陣琴聲從裡畫舫內飄出,在場的人瞬間怔住,就連氣焰囂張的景燁太子也停下準備離開的腳步。
開始時,琴聲如從高山上流下的泉水,由小到大,一路跌宕起伏,然後中如匯入江河,在平靜中奔騰,最後納入大海,琴聲波瀾壯闊,又深不見底,讓人頓覺天之廣袤,地之遼闊,海之無涯。
景燁太子的目光似是射穿紗簾般銳利,這樣的琴聲絕不是一般青樓女子能撫得出來,扶琴的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