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一拔一拔的離開,若水居內依然愁雲密佈,侍候在若水居內的下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虯叔挺著滾圓的肚子,邁著他的短腿,小心翼翼的走入旁邊的書房,因為大離帝朝的帝王就在裡面批閱來自四面八方的奏折。
墨君離坐在若水居的書房內,低頭看著奏折,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的道:「太醫不行,就到民間尋求醫術高明之人入宮,務必要醫好郡主的病。還有,此事務必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郡主昏迷不醒的事情。」
「是,奴才遵旨!」
墨君離用手掐了一下眉心,眉宇間不由自主有一絲疲憊。
自從那天拾月山莊回來後,明鏡兒就一直沉睡不醒,墨君離雖然擔心卻也無可奈何,除了處理政事,幾乎是寸步不離守在若水居。
太醫們用盡辦法也不能讓她沉睡中醒來,他是日夜寢食難安。
浮川端著茶水和點心走進來時,剛好看到這一幕,走上前奉上茶:「陛下,茶涼了,奴婢給您換熱茶。」
猶豫片刻,輕聲安慰道:「陛下,郡主雖然一直沉睡不醒,好在太醫也說郡主脈相平穩,不似是有病,陛下不必太過操心,或許郡主只是累了,想好好的休息。」
當然,她不敢說,她已經讓人給華夏帝朝那邊傳信,不日就會派人過來,更不敢跟他說出明鏡兒的真實病情。
墨君離接過茶,沉吟道:「浮川,你是什麼時候跟在鏡兒身邊?」他要好好的瞭解她,十年裡她到底經歷過什麼可怕事情。
浮川微微猶豫一下:「回陛下,奴婢第一交見郡主,是太子殿下剛被立為儲君的時候,奴婢和浮華也是剛被指到承天宮侍奉,太子殿下又把奴婢和浮華指給了郡主,那時候郡主才剛剛十歲,是個很安靜的孩子。不過郡主總是不定時就消失,而且每次回來後,身上或多或少,或輕或重,都會帶著傷。」
墨君離道:「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浮川咬咬唇道:「起初,奴婢並不知道,後來才知道郡主是想逃出天宮,因為太子殿下說,她什麼時候能躲過他的眼線,逃過天宮的機關,踏出天域之城,他就給郡主全部的自由。」
「可惡!」墨君離重重的捶在桌子上。
「可惡?」
聞言,浮川不以為然的笑笑:「開始,奴婢也是這樣想,覺得得太子殿下太不近人情。不過後來才知道,太子殿下其實是為郡主好。以郡主那時的能力,縱然是回到王府,最多能勉強自保,想要報仇雪恨,那時候的郡主,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很多。」
墨君離頓時無語,就聽浮川笑道:「太子殿下其實是為了培養郡主。」當一名合格的帝后。
浮川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太子殿下教了郡主很多東西,比如說郡主在十歲那年,就能指揮明軍家打敗大宸天朝的征西軍,十二歲就能親自斬殺敵帥歐陽振邦,這些都有太子殿下的功勞在內。」不過主子當時並不知道。
每個人都覺得太子殿下一直在折磨主子,可是只有近身的人才知道,太子殿下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培養主子的能力。
若沒有太子殿下近十年的口傳身授,主子不可能綻放出今日這般風華絕代。()
墨君離陷入沉思,十年的磨練,鏡兒確實吃了不少苦,可是以她年幼時的個性,這點苦頭不足以改變她的個性,究竟是什麼讓她變了,變得心思如此深不可測,連人生的色彩如此的灰暗。
目光銳利的看向浮川,浮川下意識的垂下頭。
正是這個小小的動作,讓墨君離察覺到她有所隱瞞,卻沒有再追問下去,淡淡地道:「隨我去看看鏡兒。」
「是。」
裝飾簡潔的寢臥內,明鏡兒靜靜的躺在鋪著大紅被褥的床上。
大紅映得她的面色有些紅潤,若不是眉心緊蹙起,跟熟睡沒什麼兩樣,事實上她確實是在熟睡,只是睡的時間有些長。
墨君離在床沿坐下,面容冷漠的看著已經沉睡了三天三夜,絲毫沒有醒來意思的明鏡兒,一動不動,目光中充滿尋常人看不懂的情愫。
浮川和浮華卻一臉驚訝,因為他們在他冷漠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絲濕意。
他們平時跟墨君離接觸不多,卻一直知道他是個理智得可怕男人,除了在主子面前會有點表情,平時就跟太子殿下一樣,完全沒有七情六慾,他的睿智、冷靜、鎮定、理智,用主子的話來說,就是變態中的極品。
可是,他現在居然流淚了,那一怕只是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濕意,他也終於有了人類的表情。
此時此刻,他們似乎明白了什麼……
帝者,不是無情!
其實他們只是把情感埋得太深,深得連他們自己都忘記了,他們原來是有感情的動物。
看著絲毫沒有醒來意思的明鏡兒,墨君離忽然起身道:「朕還有事處理,你們好好照顧郡主,需要什麼只管吩咐虯叔,再這些日子,父王也應該從瀾洲回來,希望他會有辦法。」
眼中少得可憐的濕意已經蕩然無存,其實在他心裡早有答案,他的妹妹是病了,但是她得的心病。
他很理智的告訴自己,心病還得心藥醫,所以準備讓人給梵明日傳消息,讓他早日趕到帝都,儘管他很不想看到梵明日。
「奴婢遵旨!」
墨君離轉身朝外面走,浮華和浮川跪下道:「恭送陛下。」
看著墨君離一行沒了影兒後,浮華和浮川連忙從地上站起來,浮川站在門口觀望,確認無人後才點點頭。
浮華從房間的暗格中取出一個主瓶,倒出一粒藥丸,迅速的塞入明鏡兒口中,壓低聲音道:「浮川,我還是有些擔心,長期喂主子服食這種藥,只怕用得太多對主子無益。」
浮川回過頭,淡淡地道:「我知道,不過,我們沒有辦法。」這是主子早已經安排好的,一切要等那個人來了才知道結果。
浮華點點頭,現在他們只能祈禱那個人快點出現,可是怎麼想,他們都有種望眼欲穿的遙遠……
——※※——
新帝即將登基,頒下的第二道聖旨,就是遷都離城。
離城,全名為離火之城,簡稱為離都,而錦都以後只是大離帝朝一座普通的城池。
從此它不再是一朝都城,從而改喚為錦城,而原來皇宮,也作為日後接待帝王出行用的一處行宮,更名為拾月山莊,至於原來的拾月山莊,卻作為大離帝朝的一處秘密基地。
聖旨的傳開後,確實是給錦都百姓、商戶,帶來了極大的衝擊,同時也帶來極大的商機。
那些嗅覺靈敏的商人,比他們的君主,還先一步舉家搬遷到離都,在哪裡搶下一份產業,也有人趁此掙下第一桶金,。
隨著登基日子的接近,隨著遷都的日子靠近,朝廷也來了一次大換血,左相不再是左相,右相成了新一任左相,新任右相早已經到離都待命,不過禮部尚書一職卻換成顧玉延,大理寺依然是顧玉成的天下,至於順天府卻換成大家都熟知的原滄瀾王府的管家——墨虯。
意思十分明顯,離都要掌控在墨氏自己人手中,最起碼在登基大典結束之前是如此。
天下百姓也終於從緊張的氣氛中,漸漸感覺到他們頭頂上的那片天,終於變了,只是變得更高,更廣闊,他們也就沒有意見。
離都,墨君離早就已經挑選好的帝都,因為離都之所以被稱為離火之城,原因是這裡有一種不滅的聖火——離火,而另一個主要原因是,它距離另一個天朝,大宇天朝也更近一些。
離大宇天朝這麼近,就是要告訴世人,吞併下大宇天朝,把大離帝朝晉陞為大離天朝,將是墨氏子孫往後奮鬥的目標。
而墨君離不聲不響的順利的改天換地,宛若晴天裡的霹雷,引發周邊諸國發生一系列的化學反應,不過反應強烈的大部分是帝朝,至於那些屹立上千年以上的天朝,雖然訝然,卻未把此事太過放在心上。
大帝朝始終還是帝朝,與天朝有著不可逾越的差距,而新政剛建立,它還需要很長的成長時間,短時間它內絕不可能吞併一個天朝。
大宇天朝未把墨君離的挑釁放在眼內,只是依慣例派出了使者,恭賀新主登基,而且他們也需要一點點時間,瞭解新政權,新帝王的實力。
數日後,新帝遷都進入實施階段,通往離都的官道上,浩浩蕩蕩的遷都隊伍,如一條巨龍有蜿蜒前進。
明鏡兒的馬車緊隨在鑾駕後面,依然沒有醒來的痕跡,幸好浮華和浮川一直給她餵食血嬰人參,所以從面色上也看不出有任何變化。
明氏一族的後人,因為祖上擁有薄氏的血脈,所以在明氏的女子皆可以服用薄氏的女子專用的血嬰人參,而且不會有任何的後遺症。
這些日子以來,明鏡兒沉睡不醒,一直不吃不喝,就是靠這東西養著,也讓墨君離安心不少,況且血嬰人參這東西,他幼時見明姬雪服食過,所以見到此物時,他也不會驚訝。
距離離都還有一日的路程,浮華小聲對浮川道:「那人昨日已經到府上,明天我們一到府上,就能給郡主疹治,我們也能安心了。」這些日子以來,因防著有人趁機傷害明鏡兒,他們可是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雖然他們一直覺得墨君離完全能保護他們主子的安全,甚至不會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他們依然不敢有絲毫怠慢鬆懈。
——※※——
錦城的某處私宅中,李可純一臉驚恐的看著面前的男子,她原本是隨母妃一起到先帝陵寢,可是今天的清晨她一覺醒來後,就發現她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內,而第一個出現的,就是眼前戴著面具的年輕男子。
看著冰冷的面具,李可純心裡充滿了未知的恐懼,若是以前她一定會大哭大鬧,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後,她終於學會沉默。
以前她是被青雪珂保護得太好,若是經常出來走動的話,自然會認識眼前這位年輕的公子,就是聞名天下的,玲瓏閣當家主子——玉無瑕。
玉無瑕看到李可純一副戰戰兢兢的懦弱模樣,想想到她的父親李崢嶸,他心裡就不太滿意,李崢嶸一代戰王,是何等威風的人物,怎會生出這麼懦弱無能的女兒,若不是他出面保住她,眼前這條小命只怕早就報銷掉。
「我叫玉無瑕,你的祖母是我的姑母,論輩份,你該叫我一聲表叔。」玉無瑕無奈的表明他的身份。
「表叔?」李可純瞪大眼睛,一臉茫然的看著面前的年輕男子,似乎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看著那張茫然的小臉,玉無瑕淡淡地道:「日後你若能安分守己的過日子,自然平安的過一世。」
他沒有忘記明鏡兒當初的那句:「前提是她不主動找死。」意思若是李可純敢再冒犯她,她一樣會要掉她的性命。
見李可純依然沒有反應,玉無瑕眉頭一蹙,那個女人真會教養女兒,不僅把女兒教養得懦弱不堪,反應遲鈍,還讓連女兒自己的祖宗都忘記得乾乾淨淨,面色頓時一沉。
似是感覺對方的不悅,李可純馬上也垂下眼眸,低下頭,一副惶恐、忐忑不安的模樣。
玉無瑕不屑的拍拍手,兩名容顏清秀的女子走了進來,玉無瑕不冷不熱地道:「寒香、冷香,以後負責照顧你的日常起居,需要什麼,缺什麼,跟他們說一聲即可,若沒事最好不要走出府門。」
「哦!」
好半晌,李可純才唯唯喏喏的應了一聲。
玉無瑕面無表情的交待完事情,頭也不會走出大門,對李可純他實在無法以親人相待,若不是因為那一絲絲,淡得不能再淡的玉氏一血脈,他根本無須向明鏡兒求情,從而欠了她一個人情。
玉無瑕走遠後,李可純終於抬起頭,露出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看著寒香和冷香,一臉怯弱地道:「見過兩位姐姐,日後還望兩姐姐多多關照,可純有什麼不懂的地方,請兩位姐姐多多提點。」
寒香、冷香本就不是什麼普通的侍女,看到李可純楚楚可憐的模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李可純心裡不禁有些打鼓,就聽到寒香冷冷地道:「只要小姐依方才公子所言,安生的過日子,不要擅自出府,自然不需要奴婢們關照。」
「是。」李可純小聲的應著,眼眸中飛快的閃過一抹冷意。
玉無瑕,只要不是傻子,聽到這個敏感的姓氏,都會猜到對方的身份,她不知道是該慶幸遇上他,還是害怕遇上他。
眼前的兩名女子,不僅是氣質沉穩,眉宇間更是有一段英氣,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應該是玉無瑕派來監視她的人,想從他們口中打探情到外面的事情是不可能,看來她只有另作打算。
想要見到墨君離,想回到墨君離身邊,她還得再細細的謀算一番,接下的日子就安安分分的過。
這日用過早膳後,李可純如往常一般,在寒香的陪同下在花園中散步,怕她悶,玉無瑕吩咐人在花園的亭子內放了一架古琴,給她打發時間。
每天用過早膳後,她都會在這裡撫琴,今天自然也不例外,正撫得入情處,就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李可純不悅的皺起眉。
抬起頭,就看到一個梳著丫髻的小丫頭走了過來,上前福身道:「奴婢是罌粟苑裡的,公子有事吩咐寒香姐姐,讓寒香過去一趟。」
小丫頭對站在李可純身後寒香道:「寒香姐,你快去吧,別讓公子久等了,這裡有奴婢侍候著。」大眼睛調皮的沖寒香眨了眨,臉上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
寒香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好生的侍候小姐,要茶要水別偷懶。」不等李可純發話,只是她福了福,就大步走出亭子,朝罌粟苑走。
看到寒香離開,李可純也沒有心思再撫琴,假裝無聊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挑著琴弦,看著小丫頭笑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
「回小姐,奴婢喚暗香,今天十二歲了。」小丫頭不假思索的,脆生生的回道。
「暗香,就是梅花的意思,好名字。」李可純眉眼含笑的稱讚一番,含笑道:「我這些日子一直未出門,不知道外面最近可有什麼新鮮事兒,你說給我聽聽吧。」語氣中有一絲嬌嗔。
暗香大眼睛一眨,馬上興奮地道:「最近的新鮮事兒可多了,不過最讓人興奮的新鮮事兒,莫過於咱們就要搬家了。」
「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家啊!」李可純脫口就問,問完又有點後悔。
「帝都要遷到離城,我們自然也要跟著搬家,小姐您不知道嗎?」換成暗香一臉不解的看著李可純,這事可都昭告天下了。
聞言,李可純心裡一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道:「你是說,陛下要把帝都到遷都離城,這是為什麼啊?」
似是沒注意到李可純的驚訝,暗香不以為然地道:「陛下都換了,遷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等她把話說完,李可純馬上驚叫出聲。
換了陛下,就等於換天了,她豈會不驚訝,況且她本就是皇室中的一員。
意識到這一點,李可純一把拉住暗香的手,一臉著急地道:「你說什麼,陛下換了,換了誰當陛下?」母妃說過,青之絢為人陰險好色,若是由他稱帝,只怕整個天錦帝朝的女子都命運堪憂。
青氏皇室坐上帝位的人,除了現任的太初大帝,就只有青之絢一人,莫非……他真的登基了不成,想到此面上不禁露出一絲恐懼。
看到她一臉恐懼,暗香不解的道:「換了陛下,這些有什麼好怕,如今離世子當了我們的陛下,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爭著搶著想要入宮……」
「你說什麼……」
突然然聽到帝王換了的消息,李可純已經夠震驚的,那裡想到後面還有更讓她震驚的事情。
再聽到墨君離登基稱帝,她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形容,那表情跟石化了一樣,張大嘴巴、瞪大眼睛,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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