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後面不是旖旎絢麗的庭園,亦非雄偉大氣的建築物,而是一道寬十丈,深不見底,兩頭不知延伸到何處的峽谷,上面僅有一座看著十分結實的吊橋,吊橋的另一端的楓林中,隱約能看無數精緻的樓宇簷角。
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峽谷,又看看前面的精緻樓宇,眾人不由倒抽了一口氣,這萬一摔下去就真的是要粉身碎骨。
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明鏡兒身上,誰都沒想到這才是的拾月山莊真面目,只怪外面門樓、城牆太高,擋住了視線。
明鏡兒緩緩走到吊橋前,看著前方的樓宇道:「過了橋,就是主宅,這座橋有機關控制,待我們全都過去後,吊橋會自動下降數丈,直到大家離開時,吊橋才會重新升起,所以大家完全不必擔心十年前的悲劇會重演。」
這句話彷彿是一下說到了重點,在場的人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畢竟拾月山莊的慘案,在場的人多少有聽聞。
顧雅歌看著眼前深淵,嚥了嚥口水:「墨心郡主,為何我們在山下看到的景致,跟在這裡的景致完全不同。」一言提醒夢中人。
正驚歎不已的眾人瞬間回過神,一臉不解的看向明鏡兒,就算山莊內的乾坤,可是這麼深,這麼長的峽谷,為何在外面完全看不出來。
明鏡兒回過頭道:「山莊外面有幻陣,你們平時看到的都是幻象。」用一句極簡單的話解除眾人所有人疑問,他們方才看到的全是假象。
青之絢的眉頭不易察覺的一皺,就見明鏡兒率先走吊橋,站在吊橋上看著猶豫不決的太初大亮,含笑道:「陛下,請!」淡淡的笑意中帶著一絲絲挑釁,似是在說:「有種的,你便過橋啊。」
太初大帝看著明鏡兒微微上揚的唇角,眼眸內醞釀著一絲怒火,不過長時間上位者的精明和忍隱,讓他保持最後一絲理智。
上前幾步,從容自若地道:「朕走過無數的橋,全都是穩穩當當的石橋,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橋,從上面走過,應該很有意思。」
「有點像蕩鞦韆。」
明鏡兒唇邊的笑意加深,轉身走上吊橋,步伐輕盈,峽谷下面刮上來的風,掀起她的裙擺、廣袖和長髮,有種飄飄欲仙,隨時會乘風而去,瞧得在場的人不禁有些心焦,卻又不好出聲阻止。
青之絢上前一步,搶先太初大帝一步踏上吊橋,躍躍欲試地笑道:「看上去很不錯,本王也試試看看。陛下,臣弟先行一步。」
在眾人看來,這是極不合理舉行,齊親王囂張太過了,竟敢搶在陛下前面;
只不過在青之絢和太初大帝看來,這是最適合不過的安排,因為這十丈寬的距離,足夠製造很多意外了,若是她有心的話。
「無所謂,齊親王便先行一步,朕隨後就到。」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太初大帝第一次為自己的決策感到後悔。
他不應該離開皇宮,走入他一無所知的拾月山莊,不知道當年那些「強盜」,他們是如何闖入拾月山莊。
青之絢似是也想到了這一點,大步追上明鏡兒,與她並肩而行:「墨心郡主,拾月山莊既然外有幻陣,內有天塹之險,當年的強盜又是如何闖入山莊……」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尤其是當明鏡兒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時。
明鏡兒桃花眼內充滿邪魅,唇角雖然勾起卻是似笑非笑,好一會兒後才含笑道:「當年的事情,一則有人裡應外合,二來當年還沒有這條峽谷……」
「這怎麼可能?」
青之絢失聲打斷明鏡兒的話,馬上意識到他失態了,小聲道;「這麼一條峽谷絕不可能在斷時間內出現。」
「王爺,在本郡主看來,天下間沒有不可能的事情。」明鏡兒笑盈盈的青之絢,抬起玉手,啵的一個響指,眼前的景物瞬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峽谷沒有,吊橋沒了,展現在眼前江南庭園的春景,小橋流水、垂柳輕拂著水面,濃濃江南水鄉風情,在眼前鋪開護散,眾人的臉上一陣石化。
「天哪!」
「神了啊!」
「……」
回過神後,在場的人紛紛驚訝叫出聲,就連太初大帝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努力克制不叫驚叫出聲,這一切已顛覆了他多年為的信念。
顧玉延、顧玉成、顧雅歌全都張大了嘴巴,只是前面兩人眼中是驚歎,後者眼中卻是深深的嫉妒。
這全源自於青之絢看著明鏡兒,那充滿了柔情和欣賞的目光,此時的他,跟傳聞中囂張跋扈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明鏡兒絲毫不理會眾人的驚訝,啵的一聲又是一個響指,眼前的景致再一換,無邊的楓林綠葉成蔭,陽光斑斑駁駁的灑落青綠的草坪上,幾隻梅花鹿、仙鶴、兔子正在林中閒步,人來也不驚。
突然一團紅毛毛從林中奔跑過來,一個箭步的撞入明鏡兒懷中,在明鏡兒的胸口上蹭了蹭。
這隻小狗在場的人並不陌生,就是傳聞中的珠珠姑娘,不,應該是珠珠公子,它因為左相府大小姐而出名。
俗話說,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寵物,珠珠被明鏡兒抱在懷中,姿態極為慵懶,目光卻是迅速的把在場的人都掃過一眼。
目光最後落在青之絢身上,衝他友好的吠了兩聲,一雙眼眸色迷迷的瞇成縫,就像看著一個全身**,二八芳華的小姑娘。
青之絢額角上一陣抽搐,天哪!他居然被一隻畜生意淫了,就聽到明鏡兒幽幽的聲音:「王爺不必介意,珠珠向來是見著美男子,就忘記自己是一隻公狗,只能說是王爺魅力無限。」
「無限你個頭。」青之絢心裡大聲叫道,面上悠然含笑道:「真不知道你這是讚我,還是損我?本王一向自認魅力過人,想不到如今只能吸引一隻狗,世人當真是有眼無珠啊!」
青之絢長長一聲感慨,讓在場的人嘴角一陣抽搐,也不想他平時那副德行,就算是有眼珠子也要當自己是瞎子,生怕多看一眼他,就會被他弄得死無葬身之地。
明鏡兒含笑道:「王爺的好,自然不是尋常人能發現。」一語雙關的話,怕也只有青之絢能聽懂。
青之絢俯首在明鏡兒耳邊:「那麼……墨心郡主,你有沒有發現本王的好?」邪魅的聲音,性感又充滿曖昧,再加兩人親密的姿態,不能不讓人聯想翩翩。
顧雅歌的眼珠子都快要跳出來,若目光能殺人,明鏡兒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冷聲道:「墨心郡主,難道就這樣招呼客人嗎?」當著這麼多人的勾引男人,真是不知廉恥。
呵呵……
明鏡兒低笑著退開兩步,看著眾人道:「這才是拾月山莊原真面目,之前你們看到全是幻象,大家現在就可以隨意的走動。」抱著珠珠轉身大步的往前走,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
天域之城,天下人眼中的聖城,而屹立在天湖中間,兩座高棼入去的山峰上的天宮,更是人們心目中的聖殿。
天宮由下而上共分為九層,建造綜的人分別用神話傳說中的九重天來命名它們,分別是中天、羨天、從天、更天、晬天、廓天、鹹天、沈天、成天,而在九重天之上便是玄殿,是帝王日常居住、處理朝事,早上朝會的地方。
而在另一座山峰上,略低於玄殿的九重殿,就是太子殿下梵明日的宮殿。
天宮最大的特別就是終年積雪,氣溫十分低,雖然九重殿在離天很近的地方,裡面的光線卻十分陰暗,彷彿它不是在天宮上,而是九幽地獄下面。
梵明日慵懶地坐在龍座上,一張鏤空的青銅面具,擋住了他英俊無籌的容顏,唯有目光穿透青銅面具鏤空的縫隙,不知投落在宮殿的何處,僅僅是如此,已經讓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快要窒息。
似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緊緊的掐在他的咽喉上,只要再加大一點點力氣,他的腦袋和身體就會分家……
任是如此,小太監依然是連大氣也不敢出,汗毛一根一根的豎起,顯示著他內心的極度恐懼。
「霍……」
厚重的殿門,突然被人用力的一下推開,光線瞬間爬滿宮殿的每一個角落,也映出大殿的真面目。
大殿內極為空曠,除了梵明日自己,還有身下的黃金盤龍座椅,以及跪在地上快要暈厥的小太監外便空無一物。
只是這種空曠中卻到處彰顯著入骨的奢靡,牆壁上、地面,皆用沒有半分雜質的白玉鋪就,就連大殿內粗如圓桌大小的柱樑亦用一層白玉包裹著,白玉在陽光的輝映下,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尊貴。
每一塊白玉大小、厚薄相同,白玉與白玉之間用黃金相接,縱橫交錯的金線,如同一個巨大的棋盤擺在眼前,而事實上亦是如此。
黃金龍座前面的地板上,碗口一樣大小的黑白棋子,正錯落有致的落在這些金線上,梵明日慵懶的目光,此時正落在棋盤上棋局上一動不動,甚至連眼角餘光都沒有給地上的小太監一個,亦沒有瞟一眼站在大殿上門口上的身影。
地上的小太監依然一動不動,從天而降的光明也無法為他指引一條生路,冷汗浸濕了他的裡衣。
正在他就要因為缺氧窒息而亡的時候,山澗流泉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殿下若是放不下,就去見她一面,何苦為難她的小太監。」
泉水般動聽的聲音一下打破了大殿,如九幽地獄般陰冷的氣氛,地上的小太監迅速了換了一口氣,跪得發軟的身體卻依然保持著原樣,就連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讓人不得不佩服他這份忍隱力。
「退下。」
兩個字簡潔,威嚴,瞬間充滿整個大殿。
「奴才告退。」
深深的躬著身體,小太監依然邁著大小相同的步伐,不緊不慢的退出大殿。
當他兩腳踏出大殿的一瞬間,終於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似是放下了身上的一座大山,整個人的腰了一下挺得筆直。
梵明日頭也不抬地道:「你來做什麼?」聲音如聖潔梵音,把大殿陰暗的氣氛剎那間沖洗乾淨,只是他的語氣中卻不帶一絲人的情緒。
「微臣來為殿下請平安脈。」泉水般的聲音再度響起。
驀然聽到他的聲音,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這是一個白衣飄飄,面帶著優雅笑容的年輕男子,而事實上亦是如此。
一名白衣飄飄男子的走入內,男子面上含著淺淡的笑容,是那種能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寬大的衣袖隨著他的走動無風自舞,每走一步都搖曳生姿。
若不是聽過他的聲音,突然看到他如花的容顏,必然誤以為他是一位大尺碼的美人。
梵明日兩眼盯著棋盤,不冷不熱地道:「本殿何德何能,敢勞動上官公子親自來為本殿請平安脈。」
被稱為上官公子的男子對梵明日的譏諷,不以為然的繼續往前走,卻在棋盤的這一頭便止住腳步,因為他很清楚世間上除了那個女子,所有人都不能逾越這個距離,包括玄殿上的陛下和帝后。
「回殿下,若水只是在其位謀其事,還望殿下體諒。」
上官若水從袖中取出一束透明的絲線,一頭纏在自己的手指上,至於另頭……上官若水如一汪清泉般的眼眸突然瞇起,修長的手指一彈,絲線咻一聲身出,瞬間纏在梵明日的手腕上。
梵明日竟然破天荒的沒有拒絕他,也沒有閃避絲線,上官若水面上一滯,不禁有些失神。
只是這一瞬間的走神,就聽梵明日毫無情緒的聲音響起:「你若是只會出神發愣,就馬上給本殿滾出九重殿。」梵明日的語氣絲毫不因為對方是神醫傳人的傳人,而有半分的客氣。
上官若水的笑容不僅沒有退卻,反而濃了一分,手指微微一動,絲線便收回到袖中,淡淡地道:「殿下的金軀安康無恙,陛下和娘娘知道後,一定會十分寬慰。」就是最近的火氣太盛,脾氣有些暴躁。
梵明日的唇角微微一勾,抬起頭看一眼上官若水,含笑道:「本殿大安,讓你失望了。」
誰說醫者就一定是父母心的,眼前就是一尊笑裡藏刀的惡魔,一個不小心就會成為他試藥的小白鼠。
上官若水淡淡地道:「看到今時今日的殿下,微臣確實是很高興。」若是在以前,只怕根本無人能靠近這比玄殿還神聖的九重殿。
梵明日沒有回答,而是走下黃金盤龍座,健步走出到大殿外面。
只見九重殿外面,從承天宮大門一直通往九重殿的玉階兩邊,大紅色的彼岸花開得如火如荼,夾在中間的白色彼岸花,如同殿頂上終年的不化的積雪一樣雪白,只是比積雪多了一段暗香。
走到花叢前面,梵明日低頭著嗅花香,大紅的衣袍,幾乎要與花叢溶合在一起。
聞著那幽冷的清香,他的頓時心情大好,含笑道:「你,打那來回那去吧。」語氣中有一絲不屑。
上官若水笑如春風道:「殿下保重,微臣過些日子再為殿下請平安脈。」聲如泉音甚是悅耳,聽著就讓人對聲音的主人生出好感,只可惜魔就是魔,無論怎麼掩飾,也遮不住本性。
看著上官若水離開後,之前的小太監馬上小跑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竹筒:「殿下,這是天錦傳回來的消息。」
梵明日飛快的接到手,從竹筒內倒一白一紅兩片有些缺水的花瓣,青銅面具下面的薄唇露出一抹祥和:「陌生花開,可緩緩歸矣。」緩緩歸矣!他可等不得她緩緩歸。
小太監會意,馬上響應號召:「是,殿下,奴才馬上去準備。」
剛走出兩步,腳步猛的一滯,回過身撲一下跪在地上,唯唯喏喏地道:「殿下,陛下有旨,殿下您不能隨意離開九重殿,奴才不敢抗旨,還望殿下體恤。」他有幾條命敢違抗聖旨。
梵明日瞟一眼小太監小心翼翼的面容,神色淡淡地道:「本殿的旨意,難道你就敢違抗?」
聞言,小太監的心撲通一下,整個人差點癱倒在地上,小臉皺成一團,心裡大聲不由叫道:「主子,你快回來,歡顏快要承受不了。」殿下的性子真是越來越可怕,他快要承受不住。
嗤……
梵明日譏諷一笑,盯著小太監皺成一團的清秀小臉,玩味的一笑:「歡顏,笑一個,別辜負你家主子給你的名字。」
故意叫一聲小太監的名字,歡顏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某人卻在心裡暗暗數道:「一、二、三……」
哇的一聲,驚天動地,歡顏終於大哭出聲,整個承天宮都抖了抖,這種事情似乎不是第一次發生,所以整個承天宮的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成功逗哭勁道,梵明日頗有成就感,瞟一眼哭得梨花帶雨的歡顏,轉身走回大殿內,邪魅的一笑:「我的小鏡兒,本殿親自去迎接你,看你還有什麼借口緩緩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