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回來(五)
離開城市中心的墓地後,程斌一路上也見到了幾個診所,但是看那破爛不堪的門面,估計早就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程斌沒有興趣在這上面浪費時間,直接騎了過去。好在縣城的規模不大,很快他就從兩側街道上逐漸增多的商場和飯店上看出自己已經來到了從前的商業區,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看起來很大的藥店。
程斌看了看破碎的玻璃門,把自行車停在了門前。他先取出手槍把子彈頂上膛,然後又把它插到腋下的槍袋裡。他還記得鍾笛曾經評論過他的這個習慣,認為是學院派的典型代表。程斌自己從不承認自己屬於什麼學院派,但是卻並不吝嗇顯示出對理論數據的熱衷,所以對於鍾笛的嘲諷根本不以為意,在他看來,把槍放在哪裡只是個人習慣的問題,腋下也好,屁股後面也罷,在危險的時候能快速出槍才是最重要的。
他放好手槍,又給獵槍裝好子彈,他把裝獵槍子彈的紙盒留在了小屋裡,只在口袋裡塞了幾顆子彈,在他看來,這種每打兩槍就需要裝填一次子彈的傢伙不會有太多使用的機會,如果他不能在幾槍之內消滅掉目標,那麼就很可能再也不需要這支槍了,所以子彈帶多了一點用都沒有,陳瓊說過,戰士應該根據任務性質來選擇裝備,背著全部行頭到處跑除了累死自己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他收拾好了一切,這才端著獵槍走上藥店前的台階,兩側林立的高樓讓穿過街道的風速變得快了起來,一陣風吹過,程斌覺得脖子後隱隱有些涼意,這似乎不是一個好兆頭,但是他現在可供選擇的頂目不多,所以在沒有撞得頭破血流之前,他並不打算改變主意。
藥店的前門是兩扇旋轉的玻璃門,沒有電自然不能轉動,所以已經被性急的闖入者砸出一個大洞,程斌彎腰從洞裡鑽了進去,站在門前四下看了看。正午的陽光從背後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陰影,在他的面前有一個鋁制的圓形貨架,正好擋在他的影子前面,所以看起來,他的投影像是被折疊了一樣。
程斌站了一會,小心的向前走去,軍靴踩在一盒扔在地上的藥片上,發出格吱的聲音。
他站在貨架前看了看,那上面的東西已經所剩無幾,從碩果僅存的幾個紙盒上的標籤看來,這居然是放安全套的地方。這附近的地上並沒有太多散落的藥盒,所以程斌猜想它們是被人拿走了,想不到這裡的倖存者們業餘生活還挺豐富的。
他對於這種東西沒什麼興趣,也不打算武裝泅渡,所以直接繞了過去,向對面掛著酊水油膏的櫃檯走去。陽光雖然強烈,但是也照不到藥店的深處,所以他腳下的影子越來越短,很快變得暗淡不清。
風從破損的門窗處吹進來,不知道吹動了什麼,發出嘩嘩的聲音,程斌端起槍拔動了一下面前的櫃檯,探身向裡看,對面的貨架下半部分是帶門的櫃子,有些櫃門敞開著,地上散落著一些已經打開的盒子,一種黑色的藥膏被人踩了出來,攤在地上,上面結出灰濛濛的菌斑,空氣中則還殘留著淡淡的藥味。
程斌四下看了看,左手在櫃檯上一撐,側身從櫃檯上面一躍而過,身在空中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就發現櫃檯後面的牆角似乎有什麼東西。
這個發現讓他吃了一驚,很自然的分散了精力,所以落地的動作就沒有翻越時那麼瀟灑,腳下踩到一瓶藥膏,身子一晃,後背撞到了櫃檯上。
程斌這時已經看清那裡捲縮著的似乎是一個人,所以顧不得撞得發痛的腦袋,飛快的舉起獵槍,因為要用雙手持槍,他的身子失去了支撐,順著櫃檯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僵持了一會,才發現那個人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似乎了無生氣,只不過那邊的光線不足,看不出太多細節。他想了一下,慢慢的站起身來,端著獵槍走了過去,果然那是一具已經風乾的屍體,只剩下薄薄的皮肉覆蓋在骨架上面,走到它的附近,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屍臭味,只不過混合在藥味當中,很難分辨得出來。
程斌屏住呼吸低頭看了看,發現這個人死的時候似乎沒穿衣服,只是在身邊扔著一條被子。他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它的頭部附近也沒有遺留的頭髮,終於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具喪屍的遺骸,看它死後保持蜷縮的姿勢,程斌估計它是死於寒冷。
判讀出這具屍體從前的身份對於程斌沒有任何幫助,他在確定沒有危險後,開始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打開櫃子尋找目標。邢志新提醒過他,正常情況下生理鹽水的保質期是一年半,但是不包括在高溫環境和陽光下暴曬,所以如果他要去找藥品的話,一定得在陰涼的地方尋找,事實上這也是這次任務的危險之處,誰都知道喪屍不喜歡陽光,程斌更是親眼看到過喪屍在烈日上被暴曬而死的慘狀,所以當然知道對付喪屍,陽光是最好的保護傘,現在他要專門往角落裡面鑽,這個和玩命其實沒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看起來這座藥房從前並不怎麼受變異生物的歡迎,到目前為止,他也只看到那一具皮包骨頭的屍體而已,所以程斌搜索藥品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至少沒有遭到任何來自外界的打擾。當然他也不敢掉以輕心,一面分心注意外界的聲音,一面把儲物櫃裡的藥品都拉出來,然後在裡面翻檢有用的藥品,還要不時核對邢志新開列的清單,精神高度緊張之餘,時間過得飛快。
直到感覺額頭上的汗水浸潤到眼睛裡,程斌才停了下來,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抬起胳膊用手背抹了一下額頭,蹲直了身子長長出了一口氣,抬頭正好看到對面喪屍頭骨上那兩隻空洞的眼睛,忍不住厭惡的撇了撇嘴,去年冬天的嚴寒給倖存者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很有一些體弱多病的人沒有熬過這個冬天,但是相比之下,喪屍們承受的打擊則幾乎是致命了,絕大多數喪屍都沒有能夠再看到今年的春天,完全可以說,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中,大自然站到了人類的一邊,用嚴酷的自然環境改正了人類犯下的錯誤。
程斌終於已經找齊了清單上的藥品,放在一個紙箱裡面,這時站起身來把紙箱放在櫃檯上,然後縱身跳了出去,剛想把獵槍背到背上,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樓梯走了下來。
程斌的反應非常快,以一個比跳出來更快的速度縱身又跳回了櫃檯後面,順手把槍支到了櫃檯上面,槍口對準了樓梯口。
又過了好一會,才看到一隻纖細的爪子出現在台階上,程斌一愣,然後就看到一隻毛色鮮艷的大公雞順著樓梯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下來,看它一步一個台階走得四平八穩的樣子,很顯然這裡是把這裡當成了它的地盤。
程斌順了一口氣,想想自己被一支公雞嚇成這樣,不禁有些氣惱,他從櫃檯後面站起身,目光在公雞和獵槍之間來回游移了兩下,終於還是覺得費效比太低,拿槍打太不划算,可惜他沒有帶上弓箭。於是他把獵槍放到櫃檯上,自己小心的從櫃檯上跳了出去,慢慢向公雞走了過去。
大公雞昂首挺胸的踱下了樓梯,突然感覺到了危險,微微轉了一下頭,就發現大廳裡多了一個不速之客,大家都是在末世打混的生物,那敏感性自然沒得說,一眼看到程斌,立刻格格叫著拔腳就跑,都到這份上了,程斌當然不能放過它,張著手追了上去,如果這時有人拿著相機把他錄下來,肯定會發現姿勢像極了鬼子進村。
其實不論是鬼子還是八路,捉雞的時候樣子都差不多,大公雞身輕體健,還有短距飛行技能,但是終究不敵程斌身高臂長,還能提前預判加成,三下五除二就被逼進了絕路,不得不轉身向大門外跑去,程斌緊追不捨,看準機會一個箭步衝上去按住了大公雞,身子收不住衝勢,肩頭撞在了旋轉門旁邊的玻璃上,發出一聲大響。
這一下撞擊本來就在程斌的預料之中,這隻大公雞看起來營養充足,體力相當好,他彎著腰本來就吃虧,要是不採取點非常規措施還真捉不住它。他用兩隻手按住還在不斷掙扎的大公雞,呲牙咧嘴的站了起來,無意中一回頭,突然發現藥店外街道對面建築物的陰影下站著一個人,正隔著玻璃注視著他。
程斌嚇得一哆嗦,差點把好不容易到手的雞雙放了,他一面用左手用力按住公雞的脖子,一面用右手去懷裡掏槍,公雞也發現這是一個機會,奮力掙扎了一下,差一點越獄成功,但是程斌很及時的粉碎了這次陰謀,但是眼睛卻不由自主的向手上看了下,就這麼一耽誤的功夫,再抬頭的時候,那個人影就已經消失不見了,只剩下空空的街道和不時被風捲動的落葉。
程斌目瞪口呆的看著藥店外面,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街道上仍然空無一人,不禁讓他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他吸了一口氣,不敢繼續在藥店裡停留,拎著公雞回到櫃檯旁邊撿了條注射用塑料管,把大公雞的兩隻腳綁了起來,然後背著槍提著雞抱著藥盒倉皇離開藥店,把東西胡亂塞進自行車後馱架裡,然後騎上自行車,一溜煙的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