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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
如果此人真是歌藍,冉顏不救的話,這輩良心上也過意不去。至於後果,冉顏估計東窗事發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畢竟她們主僕兩年沒有見面,而自己又有原主的大部分記憶,就算別人會懷疑,可畢竟沒有證據。且經歷過那樣的生死一線之後,發生天翻地覆的性格轉變,也勉強能說得通。
冉顏下定決心之後,便將心中的懷疑與邢娘私下說了。
邢娘面上難掩激動,哽咽道:「那要趕快去才行啊!此事拖不得,歌藍那孩,受了多少苦啊。」
殷府的案已經告破,定然人心動亂,派去看管歌藍的人應該有些疏鬆,所以她才能在此時傳出消息來,而且保不準囚禁她的人覺得大勢已去,殺了歌藍洩憤。
冉顏心裡這種擔憂自然不能同邢娘說,事情還未確定,自亂陣腳可就不妙了,於是道:「我們手裡沒有人,不能私自去營救,解決的法也就那麼幾個,一是我親自下山去向劉刺史訴說此事,求他派人出手相助,二是,通知十哥幫忙救人,……」
是求蘇伏幫忙。
不過蘇伏說了,他只會殺人,請他去做此事恐怕少不了又要出人命,到時候無法與劉刺史交代,而且他又憑什麼幫她?
「老奴覺得,還是請十郎幫忙最好,十郎是做生意的人,定然少不了與各色人打交道,尋幾個人去救歌藍,應該不成問題。若是告知官府,動靜一鬧大,萬一那些人將歌藍轉移地方,或者殺人滅口可怎麼辦。」邢娘也抹乾眼淚,附和道。
冉顏點點頭,她現在是清修之人,其實也就是變相地被軟禁,如果親自下山去找劉刺史,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來,「我修書兩份,一封由您親自去交給十郎,另一封讓晚綠交給劉刺史。」
邢娘也覺得可行,便去幾前磨墨。
冉顏提筆剛剛寫了幾個字,便聽晚綠在門外道:「娘,十郎來了。」
「正好。」冉顏放下筆,理了理衣襟裙裾,準備出去,抬頭便見到一隻白淨的手放在敞開的木門輕叩。
「十哥?」冉顏不禁喚了一聲。
門外探進一張明艷的臉,帶著春風一般的溫和笑容,雙眸瑩瑩,「想不到我竟進來了吧。」
冉顏也笑盈盈地請他進來,在幾前跽坐,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道:「影梅庵不是從不接待男香客麼?」
冉雲生抿了口水,狡黠一笑湊近冉顏神秘地道:「我告訴她們,其實我是女扮男裝……」
「哈!」冉顏仔細看了看冉雲生的臉,線條柔和,毫無瑕疵,他這麼一說,冉顏才注意到,他今天刻意穿地寬袖大袍,顯得腰肢纖細,越發如女一般,「十哥可真作怪,全蘇州都知道冉十郎容色秀麗明艷,我猜,那些女尼早就知道你是冉十郎,卻不忍心將如此天人拒之門外罷了。」
「你這丫頭真是越發膽肥!竟拿十哥打趣了。」冉雲生屈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記。他話雖這麼說,語氣中卻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反而心中為妹妹不再傷春悲秋而開心。
「十哥,你這會可是來得正好呢!我有事找你幫忙。」冉顏斂了笑容,正色道。
冉雲生見她這副嚴肅的模樣,也漸漸收起了笑容,連忙問道:「阿顏遇上什麼麻煩了麼?」
「嗯。」冉顏將那張寫有地址的字條遞給冉雲生,把之前的事情細細與他說了一遍。
冉雲生越聽越是驚訝,「竟有這等事!可官府不是找到歌藍的屍體了嗎?公審那日,我也在後堂聽著,說是翻看記錄,兩年前七月下旬,和八月上旬,分別在平江中打撈出兩具被溺的女屍,因面目全非而無法辨別身份,現在看來,就是殷娘和歌藍了。」
「官府只是找到兩具年齡相符的女屍骸骨,況且打撈上來時都已經面目全非,當時都無法辨別其身份,難道就因為與此案恰好相符,便斷定其中一具女屍是歌藍?」冉顏不想指責劉讓什麼,古往今來官場上都是如此,得過且過,只要兇手沒有抓錯人,案情推理順暢,證據確鑿,便已經是難得負責任的好官了,誰又會在意兩年前無名屍體的真正身份呢。
冉雲生二話不說地抓起寫有地址的字條,起身道:「好,我立刻去找人。」
不管他心裡是否相信歌藍還活著,哪怕就是為安了妹妹心,也得刻不容緩地把人給找出來。
冉雲生剛到,又急匆匆地走了,只留下兩個侍婢,拎進來兩隻食盒,沖冉顏行禮道:「十七娘,十郎命奴婢們把飯菜送進來。」
冉顏看她們手中那兩隻雕花精緻的食盒,認出是出自天香樓,「怎麼有兩個。」
其中一個侍婢道:「十郎清早去了趟城北,接了從長安過來的二十娘,還未曾用飯,便打天香樓取了兩份,說是要和您一起用餐。」
冉顏覺得很窩心,想起了上次答應下廚給他做飯,後來因事情多便擱置了,這次真得好好慰勞一下他才行。
「飯菜擺上,把十哥那份拿下去分給邢娘她們吧。」冉顏道。
那兩個侍婢手腳飛快地把飯菜擺了出來,晚綠拎著寺院送來的食盒進來,道:「娘,送飯的那個小尼姑伸頭探腦,看樣就是別有居心,要不要奴婢告訴庵主?」
冉顏靜靜嚥下口中的飯菜,淡淡看了她一眼道:「那本醫書五天之內抄完,你覺得自己有時間去告私狀嗎?」
晚綠剛剛才恢復的精神勁兒一下又萎了下來,耷拉著腦袋,領冉
雲生的兩個侍婢吃飯去了。
晚綠她們知道冉顏吃飯不喜歡人伺候,可兩名那兩名侍婢不知,互相對望了一眼,低著頭跟她走了出去。
用完早膳,冉顏命邢娘到山下的村上買些菜回來,又修書一封,讓晚綠立刻送給劉刺史。
晚綠一臉雀躍,但凡不讓她寫字,便是跑一天她也不嫌煩。
接下來便是等待,冉顏分析目前的形勢,殷府裡面一團亂,應該也無暇關心別的,十哥多找些人過去,應當不會有什麼危險。
冉顏捧著冉雲生昨日給送來的幾本醫書,從中隨便抽取一本觀看,看了一會兒,聽見遠處隱隱傳來琴音,依舊古悠然,流淌在尚有殘霧的山間,顯得空靈縹緲,宛若天籟。
冉顏不懂音樂,但也不由得被其中的意境感染,仿如心靈得到洗滌,恢復到最初純淨而無憂的模樣。
「真好。」曲音畢,冉顏戀戀不捨地歎道。
「娘,這琴音好像是從山下寺院裡傳來的。」小滿道。
「山下果然有寺院?」冉顏記得那天晚上過來的時候,四下都是草叢樹林,並未看見有寺廟之類的建築。
小滿笑道:「有呢,還是個大寺,叫做雲從寺,距離這裡只有一兩里,就在南邊那一大片樹林裡。」
「那撫琴之人想必也是個高人吧。」冉顏隨口說道。
小滿道:「雲從寺裡面有好幾位高僧呢,聽說他們戒律院的懷隱師父還是個二十七歲的俊秀和尚,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多少娘都歎他怎的如此想不開,好好地便出家做了和尚。」
冉顏放下書冊,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
小滿看她感興趣,便立刻一臉八卦地道:「聽說齊六娘就常常跑到雲從寺上香,還特地去尋過幾回懷隱大師,別人都說她有意懷隱大師呢!奴婢覺得,齊六娘那麼清冷孤傲,定然是愛之不得,心傷成疾,所以才一副天下郎君皆不入她眼得姿態,唉,真是可憐。」
冉顏挑挑眉,道:「我覺得你可以把這個故事潤色一番,匿名寫個話本賣到書社去,指不定還能大賺一筆。」
冉顏話音方落便聽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略帶怒氣地道:「這樣豈不是成就那個賤女人一番佳話!她才不是什麼冰清玉潔的天仙,整個的就是下作、無恥、卑賤。」
冉顏一抬頭,瞧見門口立這個約莫十四歲的小姑娘,身著淺黃薄紗襦裙,巴掌大的小臉上柳眉倒豎,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中也滿是鄙夷憤怒,使得她那張本就嬌艷的臉,顯得越發生動。
她一對上冉顏沉冷的眼眸,頓時愣了愣,疑惑道:「你是十七姐?」
冉顏眉梢一挑,仔細地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這個女孩竟是冉雲生的親妹妹,二十娘冉韻。上一次見到她時,冉韻是個只有八歲的小孩,現在像是抽條一般,變得亭亭玉立,面容也更加明麗幾分,雖比不上冉雲生,卻也大小是個美人了。
「阿韻。」冉顏記憶裡和冉韻的關係著實不甚好,冉韻看不上她那一副嬌嬌弱弱、顧影自憐的姿態,常常看她的時候都是泛著白眼,不過她卻因著雲生的關係,對冉韻很不錯。
冉韻一時不能接受,那個弱弱的冉十七,兩年不見居然變得如此沉靜!這也讓她對冉顏的印象改觀了一點,一邊不住地打量冉顏,一邊道:「以後不准你再誇齊六娘,那個女人虛偽至,竟敢覬覦我阿兄,讓阿兄給她做情人!嗤!她算哪顆蔥,連給我阿兄提鞋都不配。」
冉顏眼睛微瞇,眸色暗沉,聲音也不自覺地冷了下去,「她當真如此說?」
冉韻感覺到她身上的不善,面上微微詫異,卻還是道:「自然是真的,雖然阿兄讓我不要說出去,但我就是看她不順眼。」
冉顏氣呼呼地說了一通,轉而問道:「我阿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