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到了傍晚,陸飛點起屋內的蠟燭,轉身在床邊坐下,看著燭光下那張寧靜安詳的睡臉。眼圈的烏青漸漸退去,嘴唇也有了血色,女戎的臉色總算是好了很多,陸飛也就放心地舒了口氣。
站起來替她蓋好被子,只是想起方纔,他又不由得皺起了眉。
「好,那麼……」
他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住,抬頭看著那雙眼神虛弱而略帶著一絲恐慌的雙眸。
「女戎,我……」陸飛頓了頓,此時此刻已沒有時間再讓他考慮男女之別,「……抱歉了!」
女戎半倚在床上,如今自己全身上下能用來交流的工具也就只剩下眼神。她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解開自己的別扣,小心翼翼地拔出胸前的銀鏢,動作既利落又帶著一絲冷酷;看著他為自己割血放毒,向來溫順的眉此刻正緊緊地擰在一起,手上更是不敢有絲毫地怠慢;看著他替自己擦拭傷口,上藥止血,最後再替自己溫柔地穿上衣服。
在這過程中,她甚至連害羞的力氣與精神也沒有,只是靜靜地躺著,看著他忙這忙那,看著他的眉目,看著他的鼻尖,看著他的鬢角……看著他是如何為了自己而聚精會神,全神貫注。最後,當他終於向她投來安心的眼神時,她這才合上眼睛,重重地睡去。
只是在失去知覺的前一剎那,她的心中閃過一個問號。
為什麼,自己竟如此地信任他?
清晨,一絲陽光突破重圍,輕盈地灑在窗外的枝椏上。
女戎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如往常一樣溫柔的笑臉。「你醒了?」陸飛看著她,笑著問道。
「!!!」猛地坐起身,女戎驚訝地問道,「你,你怎麼還在這裡?!嘶……」胸口猛烈的疼痛提醒著她現在還身受重傷。
陸飛沉默地點了點頭,卻是笑而不語。女戎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張和藹的笑臉,心中無法平靜。莫非,這傢伙在這裡守了我一夜?!
「咳……」陸飛突然輕咳了幾聲,低聲開口道,「昨天,我……」
「行了!」猛然打斷他的話語,這傢伙是想要把昨天那些令人尷尬的事情再重複一遍嗎?!一想到這裡,女戎便不由得抓起胸前的被子,不耐煩地說道,「昨天謝謝你,現在我已經好了,你可以走了!」
一時,兩人之間升起一陣難言的沉默。陸飛頓了頓,沉思一陣,才慢慢地說道:「好吧,既然你已經沒事了,那我就先走了。()」說著,他默默地站起身,轉身往房門外走去。
看著那漸漸離去的背影,女戎深呼一口氣,便猛地將臉埋到胸前的被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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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可心望著窗外天邊慢慢泛起的亮光,擔憂得眼眶裡淚水漣漣,「先是那個歐陽貴人莫名其妙地來找茬,然後是陛下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最後連女戎姐也昨晚一整夜都沒有回來……姐姐,可心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呀?」
丹鳳宮內,琴子斜倚在貴妃榻上,肩上還披著敏柔為她加上的絲綢披肩。烏黑的長髮如流水一般直瀉而下,眼角卻因疲憊而呈現出淡淡的青紫。很明顯,昨天女戎徹夜未歸,她也擔憂得一夜無法安眠,出門去尋找女戎的敏柔和如霜更是到現在也沒有個消息。
抬頭望著朱紅色的檀香桌上那即將燃盡的燭絲,琴子不由得鎖緊了眉頭。要是女戎真的出了什麼事,她……目光緩緩地轉到一旁可心嬌小的身影上,琴子的眼中頓時充滿了隱隱的恐懼與悔恨。
「回來了!」門外,小樂子一邊歡快地跑著,一邊大聲嚷道,「敏柔姑姑和如霜姑娘回來了!」
可心立馬走上前去打開房門,琴子更是坐直了身子,伸長脖子望著門口的方向。隨著房門的打開,兩個身披粉色披肩的宮裝女子緩緩步入屋內,其中一人將手中沉甸甸的藥箱放在桌上,另一人則是一走進來便給了琴子一個放心的笑容:「娘娘放心吧,女戎已經回到她自己的房間裡,現在正在床上休息,暫時不會有什麼大礙。」
「呼……」終於放下心口上的那塊大石頭,琴子軟軟地靠在軟榻上,接著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纖細的柳眉微微一皺,一旁如霜的臉色頓時蒙上一層陰霾:「女戎說『那個人』來了,現在就在這宮裡……」
「『那個人』?」見如霜的神色如此詭異,可心眨了眨眼,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那個人』是誰?」
咯登,心中猛地一驚,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連皇宮這樣重重的防衛也奈何他不了,而現在……他竟然就在這宮牆之中。琴子下意識地抱起雙臂,做出一種防禦的動作,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人,她就不會被關進那狹小的木屋裡;如果不是這個人,她的臉上就不會留下傷疤;如果不是這個人,她和洛紫矜的孩子就不會死去,最後只化作一灘血水……聲音帶著細微的顫動,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琴子睜大雙瞳,驚恐地說道:「……是他,鬼祀!」
「娘娘!」見琴子那副摸樣,如霜不由得走上前去,扶住她顫抖的雙肩。可心看到這幅情景,更是被完全駭住,只能又驚恐又疑惑地呆立一旁。敏柔緊緊地皺著雙眉,看著榻上的女子,眼神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看了看可心,看了看敏柔,又看了看琴子,如霜忍不住說道:「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皇上他又變成那副摸樣……」
琴子閉上眼,開始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控制自己的身體不再顫抖。沒錯,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更不是害怕的時候,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再沒有別人能在關鍵時刻向她伸出援手,是只有她一人才能完成的事情。想起這裡,她便緩緩地睜開眼:「女戎沒事就好,只是以後的日子我們都得要更加小心謹慎,」說著,她抬起頭,環視了屋內眾人一眼,便平靜而淡然地說道,「宮內,即將發生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