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叔叔整天對我黑著一張臉。」昊浩天看著她纖細的背影,也慢慢地墜入了回憶的漩渦。
記得那時候,小婧整天就喜歡粘著他,也不管他當時的態度如何,反正一見到他,就會撲向他的身邊。
而尹阭琛呢,每每在看到這情景時,就會對他黑著一張臉。
他知道是他的到來,令叔叔少了小婧主動撲向他的機會。
所以尹阭琛才會一次又一次地擺出那種臉色給他看,他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他這個醋勁特大的嗲地,在外人的眼中會不會淪為可笑的行為。
對於這樣的尹阭琛,他其實是下意識地想要親近。
畢竟在他的回憶裡,其實有的,全是那個混帳男人的可惡行為。
他自小也沒從中得到任何的父愛,所以當看到這樣的尹阭琛時,他的心底其實更多的是渴求。
那時候的他其實還是很渴望得到父愛的。
只是,現在不會了。
「撲哧……」夏雪惜忍不住笑了出聲。
其實,她也是知道的。
她那個嗲地呀,真的是很容易吃醋的。
「其實嗲地也將你當兒子一般看待吧。」轉身她用著眉眼彎彎的神情,瞅著他。
記憶中,嗲地對他,是挺嚴格的。
但是,哪個做父親的,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成材。
想要成材,嚴格的訓練是不可或缺的。
「嗯。」他當然知道。
那時候的他,其實有足夠的智商,可以從尹阭琛的行為中辨別出來。
尹阭琛的教育方式,其實是男的要成材,要擁有足夠的能力撐起一片獨立的天地。而女的只要溫柔婉約,善解人意就好,因為在往後的日子裡,她會有一個愛她的男人,為她撐起她的那片天地。
而那個男人,他們也很早便幫她安排好了。
意識到這裡他的目光暗了暗,唇角卻是明瞭地勾起了一點。
霍正東和她的確很相配,無論從地位、身份、還是生活環境來說,他們真的是匹配。
而自己只是生活在黑暗中,無法可以提供幸福給她的人罷了。
夏雪惜靜在原地,她並沒有留意到昊浩天的神情有異,因為,在談及她的嗲地媽咪之時,內心那抹無法壓抑的酸痛,還是會湧了上來。
空氣中,有著金黃的光線在搖晃,然而明明是有著光線的陽光之下,那飄浮的空氣,仍舊是這般地清冷。
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夏雪惜眼中的情緒輕晃了一下,斂眸,收盡內心那澀澀的痛楚,她重新揚起了唇,走至他的身邊,伸手在他還來不及防備之時,牽著他的大掌。
「我們過去那邊坐坐。」自然而然的語氣,沒有任何的矯揉造作,她牽著他的大掌,邁開了步伐,就往前面那架駐立在滿天草叢的籐椅走去。
掌中突然而至的溫熱觸感令他猛然驚醒,他輕眨眼神,目光在落在她秀氣的後腦之際,彎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
牽著他,安靜地坐在兩人座的籐椅上,她腳尖輕輕一踢,籐椅慢慢地在半光搖曳,她舒服得漸漸地閉上雙眼,感覺著微微的風,輕輕吹過她的臉。
他出神地凝視著她嬌美的側面,而落在地上的腳,則下意識地將籐椅在半空推動。
「浩天哥哥,這像不像回到過去?」她的雙眼依舊輕閉,而靜立在半空的頭,漸漸地向籐椅的條籐輕靠。
記憶中,他和她似乎是經常坐在籐椅上,慢慢地搖晃。
只是,如今不同的是,他不會再抱著她,細心地在籐椅上,快樂地談天說地。
有幾縷髮絲因他之前搓揉的舉動,而變得凌亂,在微風的吹拂下,調皮地與風起舞。
他望著她白淨的小臉,以及風中搖曳的幾縷髮絲,無意識地伸出了手。
溫熱的觸感從微涼的臉上滑過,她恍惚睜眸,對上的是他黑亮而迷離的眼神。
她的呼吸驟然一緩,而回望他的雙眼,似有氤氳的色澤在晃動。
他接收到她氤氳的神色,停留在她臉上的指尖,在一頓後,猛然收回。
低眸,唇間的弧度仍舊持續,他撇開了視線,望著前面那翠綠的草地,輕輕應允,「嗯。」
臉上溫熱的觸感猛然離去,有著微涼的風,輕輕地刮過那殘留著些微體溫的地方,將那僅剩的溫存,也一併帶走。
眼中有著些微的光澤在晃動,夏雪惜卻再一次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陷入隱隱的酸澀中。
有些事,儘管知道,然而卻不是可以那麼輕易地做到無動於衷。
有些事,儘管想要隱藏,然而卻不是可以那麼輕易地辦到。
只是,輕閉的雙眼卻再一次睜開,她眼中晃動的情感漸漸地被她壓制下去。
他和她的時間就只剩這麼短短的幾個小時,如果再這樣下去,就只會白白浪費而已。
她不想就這些浪費這麼寶貴的時間。
她現在所擁有的時間,是透過昨晚的任性得來,更是在傷害了那個人的前提下換取。
當昨晚那條信息發出去的同時,她以為會得到的是沉默的安靜。
因為,昨晚她發信息的時間已在零晨兩時,這個時刻,她想在醫院的他早應熟睡。
可實情卻不是如她所想。
信息在沉默了一陣不短的時間後響起,當空寂的室內,忽而響起了那聲清脆的鈴聲時,她的心頓時輕顫了一下。
這個時候的他,還沒睡嗎?
還是,他被她這條突如其來的信息吵醒了?
心裡有著些微的混亂,她握著手機的手,無意識地緊了又緊。
當按下確認鍵,幽藍的屏幕裡,顯示著那寥寥可數的文字時,她的心底,頓時像被看不見的針,輕刺了一下。
好的
空曠的屏幕裡,就只有短短的兩個文字,然而卻是在一段不算短的沉默時間裡,發了出來。
忽而,她想起了昨天,當告訴了嚴浩軍不前往醫院之際,她拔打了他的電話,中間所說的內容仍和今晚一致。而他在沉默了一陣過後,回復給她的,仍舊是這短短的兩個字。
他,是不是很難受呢?
雖然她不能看到他的神情,然而電話裡的沉默卻讓她可以清楚地感應得到,他沉重的呼吸所噴灑出來的悲涼氣息。
她,應該傷害他了吧。
儘管她還沒有將自己真實的情感告訴他,然而她知道,他該是知道了。
她的舉動,其實在落入他眼中之際,他便清楚瞭解她心中所想,只是,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她卻是在選擇自欺欺人而已。
如果她可以提早面對自己的真實情感,這樣對他造成的傷害,或者就能減輕幾分。
只是,在這段時間裡,她卻是選擇了再度嘗試和他一起,這無形中,又加重了對他的傷害。
原來,她真的很混帳,混帳得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他。
曾經,在他給她的傷痛中,她憤怒地轉身並通過自己不斷地掙扎,想要向他報復。
然而當這種傷痛加諸在他的身上時,他卻冷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這,其實一點也不像他。
曾經的他,霸道如斯,但凡他決定或者想要得到的事物,他會不惜一切地去奪取。
只是,如今,在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後,他所有的一切,均產生了變化。
他的霸道,在日益收斂,他的**,在她面前消失。
可是,這真的是好事嗎?
如果二人相愛,根本無需為她強制改變自己的個性。
因為,愛一個人,便會坦然地接收他的一切。
抬頭,目光飄渺地落在身側的他身上,夏雪惜半斂的唇邊淺淺地彎出了淡淡的笑弧。
明天的這個時候,她應該踏上離開的旅途了吧。
這一刻,她只想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相處,他和她之間,好像自從相遇後,便不曾這麼平靜地相處。
回顧以往,他們之間的相處,總是針鋒相對,要不就是心存顧忌,要不就是憤然欲起,這平靜的時光,在記憶中,真的是寥寥無幾。
而以後,他們更是不可能會得到。
想到這裡她飄渺的目光漸漸地凝聚在他俊美的側面,剛毅的線條,卻揉合了柔和的曲線,讓他的臉透出了別緻的風情。
無可否認,他真的很出色。
不論是外表,還是內在的能力,都有足夠的能力,讓身邊的女人為之瘋狂。
如果說,為什麼在相處了這麼一段長時間裡,獨獨不見他的身邊圍著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女人,她可以肯定地說,這是他的個性使然。
從第一次相遇,她便清楚地瞭解,在他身上的氣場太過強大,就算是隔著門板的遮擋,仍沒有辦法可以將他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氣場所掩蓋。
這樣的一個男人,其實會令女人下意識地退避三舍,因為,沒有足夠的能力,誰敢冒然前進?
而他也是從不主動向他人示好,單單是他臉上那抹慵懶的笑意,其實已經令人不敢輕易前進,因為,大家都怕稍有不慎,就會淪為他口中美味的佳餚。
而她也確是一次又一次地掉入他所設下的陷阱裡面,毫無知覺。
想起過往的一切,其實,她並不可以做到毫不介懷。
只是,今天是最後一天,而她和他就只剩下這最後幾小時,她不想讓這寶貴的時間花費在抱怨裡面。
微抿雙唇,夏雪惜仰頭,看著上方白淨的雲朵,輕輕地道:「浩天哥哥你還記得我們三人初遇的情景嗎?」
其實,對於小時候的記憶,她只是有一段模糊的片段,所以,對於他們三人的相遇,她其實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昊浩天低垂在草地的目光有著些微的怔然,黑亮的雙眸,因回憶而漸漸變得迷離。
他們三人最初的相遇嗎?
他記得,他第一次看見霍正東的時候,也是在籐椅裡,那時候,他抱著小小的她,而她正在他懷中酣然大睡。
當他看到那個冰冷的小小身影站在眼前時,他並沒有停下搖曳的籐椅,只是張著一雙黑眸,漠然地瞅視著他。
他知道,可以出現在她家裡的人,肯定和她有著一定的關係,只是,那時候的他,儘管已經接受了她及她的家人,然而對於除了她們以外的人,他其實還是抱著疏離的神態,和抗拒的態度。
那時候,他記得,霍正東看著他的神情很冷,尤其在看到懷中的她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安然入睡的時候,他根本無法忽視他眼中那敵對的態度,那神情,根本就像自己最喜歡的玩偶被人奪去的不甘,以及憤怒。
所以,就那一刻,他便知道了,霍正東對她的感情。
後來,懷中的她懵懵懂懂地醒來,睜眸,看著對面的霍正東,便放開了緊環著他的手臂,掙扎著下地。
他記得,她臉上為他而綻放的笑意,令那個一直緊崩著臉的男人,出現了一絲的裂痕。
他看到霍正東那個冰人,因她主動的示好,而放柔了態度。
他更看到,霍正東眼底裡的寒梢,因她的接近而消失了大半。
這男人,打從小時候,便認可了她的存在。
這也是為什麼他可以將她放心地交給他的緣故。
「不知道,叔叔和嬸嬸現在怎麼樣了?」記憶中,那兩個人一直對她極好。
這些年來,不知道他們二人生活如何?
「回去後,霍正東會安排他們和你見面的。」昊浩天收回了飄遠的思緒,轉頭,望著她高仰的側臉,說出了這句別有含意的話。
仰著頭的她微微怔了怔,而落在雲端的目光,有著虛浮的飄渺。
她明白他的意思,然而就算這樣,她並不打算將她接下來的計劃告訴他。
為了能讓他安心,不再記掛著她的事,她唯有點頭附和。
「嗯。」
只是,在吐出這句話的時候,得到的,是不是就是他安然的滿足?
…………
……
屬於午後的陽光,暖暖地從窗沿撒入,然而就算是置身在金黃的光線裡,那人也感應不到絲毫的暖意。
,這刻,他顫抖著身,滿臉惶恐地注視著地板,而那低垂的身影,有著無法抹去的緊張。
他的身前,站著一抹高大的身影,這時人影沉沉注目著那間空置的房間,鼻息間噴灑而出的,是灼熱而又夾著狂風雷暴的氣流。
「誰?」極度簡練的一句話,從人影口中吐出,他的目光還死死地絞在那間空無一物的房內,而他的週身,則散發著無可抹去的冷冽。
「左、左尉。」他顫著聲,回答前方那個尊貴的身影。
他,是這裡的主人,是決定他接下來命運的赤焰幫幫主睿勝旭。
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向深得旭爺心的他,竟會虛報命令,將旭爺的仇人帶走。
薇安、傑西、弗裡達,這三人,於邁克斯,理應沒有任何的關聯。
可是,沒有關聯的他們,他究竟為了什麼而要將他們救出?
然而這刻,他理當擔憂的,卻不是這個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他其實更應擔憂自己接下來的處境,他因為疏於職守,而讓邁克斯有機可乘,接下來等待他的,不知道將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一思及此,他更是渾身打個寒顫,身為黑幫的他自是清楚,有些事所需要承擔的後果,是有多麼地沉重。
「邁克斯?」目光中透露著讓人無法瞧清的情感,睿勝旭原本注視著房間的目光,漸漸地上移至入口處。
他終於行動了嗎?
也是,這時這刻,如果他再不行動,等待他的,就只會是失敗。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他竟會將他們三人救出,究竟,他們之間,有著什麼關聯?
不過,傑西,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揪出來。
因為,是他害芯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是他害他這麼多年來一直誤會了芯的真心;更因為是他,芯才會帶著一身的屈辱,離開了人世。
這一切全都因為是他,如果不是他,他就會一直和芯,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他本來已經擬好的生命軌跡,全因為他的強行插入,而被迫改變。
他和芯之間的幸福,全是他一手破壞。
就連這麼多年來,他唯一的兒子所受的痛苦,全是他一手造成。
這些,全都是因為他,而他也絕對會讓他後悔莫及。
轉身不再理會一旁瑟瑟發抖的男人,睿勝旭踩著堅定的步伐,離開了這裡。
當去到了那間熟悉的房間時,如他所料,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唇間有著一點弧度掀起,睿勝旭再度轉開了身,往醫療室走去。
滿目的白,刺痛了雙眼,當看到那個渾身冰冷的人兒,仍舊靜靜地躺在那裡,睿勝旭前進的步伐,停頓了幾秒。
上前,走至她的身側,睿勝旭伸出了手,輕輕地撫上她已經冰凍的小臉。
「達妮爾,對不起。」這些年來,他從沒有盡過一個父親所應該擁有的溫柔,他對她,從來都是嚴呵的,因為,他想要她有著大家閨秀的氣度。
只是,他卻忘卻了,身為黑道女兒的她,怎麼可能會有那嫻靜的氣質。
他,竟是在無形間,將芯的一切,加諸在她的身上。
「達妮爾,艾菲爾是你的哥哥。」如果這刻的她仍安好於世界,當她得知了這個消息,她內心所得到的反應,會是崩潰麼?
記憶中,達妮爾對艾菲爾是多麼地愛慕,她的目光只會圍繞在艾菲爾的身上。
曾有一天,她再也壓抑不了自己的感情,在他的面前爆發。
而他只是平靜地迎接那雙憤憤的黑眸,面無表情地說出了這句。
「達妮爾,你就放棄吧。」
這個女兒,唯有這眼睛像他,其它的,都像她的媽咪,淺褐色的頭髮,高挺的鼻端,西方的臉形。
「我不。我絕不要放棄。嗲地,為什麼?明明你也很認同艾菲爾的能力,為什麼就是不能支持我?」達妮爾憤憤大吼,目光中,有著受傷的傷痛。
她喜歡他很多年了,可是,為什麼她喜歡了他這麼多年,嗲地卻一直冷眼看著她痛苦的掙扎,仍是不贊同他們之前的來往。
她相信,只要嗲地認同了,那麼,艾菲爾自然也會答應,因為,沒有人敢抗拒嗲地的命令。
「達妮爾,你和他,不可能。」沉聲宣佈,睿勝旭眼中的溫度沉了幾度。
「不,為什麼不可能。艾菲爾明明是這般出色,就算是作為赤焰旭爺的你,明明就肯定了他的才華,為什麼卻是不允許他和你的女兒來往。」聲撕力竭地大吼,達妮爾不再沉默。
她已經沉默太久了,而這一路以來的沉默,她得到的,只是虛無。
這刻,她要勇敢地爭取自己的愛情,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後悔。
記憶中,她憤怒的臉漸漸地在眼前浮現,睿勝旭緊抿的唇邊,漸漸揚起了一絲苦澀的弧度。
曾經,他因為以為艾菲爾是傑西的兒子,對他產生了無比的恨意,所以才會阻止達妮爾和他之間進一步的關係。
而現在呢,在得知他竟是自己的兒子,他和她,更是不可能會在一起。
「不知道真相,其實也是一種幸福。」喃喃地說出了這句,睿勝旭撫摸著她臉頰的手停落。
就像他,真的相鮮血淋漓地在眼前揭開,他得到的,就只有無比的心痛,以及永無休止的悔恨。
澀然地收起了這苦澀的思緒,睿勝旭再一次看著她蒼白的臉。
「達妮爾。你在天上,就好好地看著你媽咪,別讓她做出畢生後悔的事。」
他承認,對於她這個妻子,他其實並沒有真正愛過。
只是,這麼年來的相處,他真的不希望她走錯一步。
他對她是抱著內疚,因為相處的這些年來,他看到她對他的好。只是,他的心早已給了另一個人,他無法用真心回報她。所以這些年來,他給她的都是更好的物質,以及將赤焰發展得更加壯大。
然而有些事如果一錯再錯,他並非可以輕易原諒。
…………
……
時間,悄悄流逝,不知不覺中,昊浩天和夏雪惜相處的時光,就只剩最後的幾小時。
現在正是晚上10時。
這個時候,他們倚在大廳的沙發裡。
電視並沒有開啟,又或者說,自從來到美國後,她都從沒有開啟過電視。
有一個傭人手拿著托盤,輕輕走進。
將托盤放在桌上,她微微一躬身,便退了下去。
昊浩天看著托盤上那兩個精美的瓷碗,上面盛載著的,竟是紅豆沙。
「我剛才煮的,吩咐了她,在紅豆沙微涼的時候端過來。」沙發上,夏雪惜直起了身,看著他,輕笑著解釋。
上前,端過一碗,手掌在碰觸到瓷碗時,傳來了恰當的溫感,令她唇邊的笑意濃了幾分。
看來,那個人真的非常用心去完成她的吩咐。
轉身將手上的碗遞至他的手上,她輕柔地笑著,「給你,最後一次了。」
不記得,小時候曾和他嘗過了多少次的紅豆沙,又或者紅豆冰。
只是,這一刻,這將會是他和她最後的一碗。
昊浩天微怔,眸光中,似有什麼在晃動,然而卻只有那麼零點幾秒的時間,他便伸出了手,輕鬆接過,「謝謝。」
她微仰著頭,看著他不變的神色,經由他剛才輕鬆的語氣,看來,對於她的離去,他更多的應該是放鬆吧。
也是,離開了他,她便可以離開和他有關的生活,這樣,他就不怕她會陷入與他有關的鬥爭,就不怕她會受到任何的傷害,也不怕她會成為別人要挾的對象。
唇邊始終掛著那抹輕淡的笑意,她的離去,其實確是最好的選擇。
轉身端起了托盤裡唯一剩下的紅豆沙,她再度直起了身,淺淺地翻攪著碗內褐紅的豆沙。
褐紅的豆沙,有著暗沉的色澤,這種色澤,其實一向沒有被用來表示幸福的色彩。
這剎那,她竟會無故想到這層。
失笑地淺淺搖頭,她舀起了一勺紅豆沙,慢慢地送至唇中。
粉粉的豆沙在口中漫延,不用經過任何的咀嚼,沿著喉嚨,直墜腹中。
屬於豆沙的溫熱,在途經之中,留了一口微甜的味覺,逐將沿途的喉嚨、胃部,乃至是心臟,也一併溫熱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總會認為在品嚐紅豆沙,或者紅豆冰之際,會有幸福的感覺涎生。
不過,甜食確是會讓人心情舒暢。
輕輕地攪動著碗中的豆沙,當看到那翻動的軌跡時,她的眸光淺淺地垂下。
「浩天哥哥,今天謝謝你願意陪在我的身邊。」
當任性的要求被他所允許時,其實她心底裡,有的並不是歡愉。
今天在經過自己的爭取下,她要的只是一份可以回憶的記憶。
當獨自一人在外生活時,起碼,這份回憶不會讓她感覺孤獨。
當然,以後的生活,她不會讓他知道。
就讓他一直認為,她將會和霍正東共渡一生吧。
昊浩天原本舀起一勺的豆沙,在聽到她的話語之際,楞在半空。
伸手放下,勺子和瓷碗相碰間,發出了叮嚀的細微聲響。而那墜入碗底的勺子,在豆沙的表面,掀起了一層層的波紋,他注視著那層輕微的痕跡,淺笑著回答,「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