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浩天,你以前是怎樣的?」好奇地問出口,直至現在夏雪惜才真正確切地知道,其實她還是有點想要瞭解他。
畢竟再怎麼說,他是她的老總,是她相處了這麼長時間的人,如果她對於他的瞭解就連一點皮毛也不知道,這不是很奇怪嗎?
「以前?」喃喃低語,昊浩天的瞳孔忽而一縮,唇角輕勾,他隱下了自己的情緒,「你認為我是怎樣的?」
轉頭凝視著她好奇的小臉,他問。
夏雪惜一怔,低頭思索。
她一張小臉微微皺了又皺,粉紅的唇翹了幾度,那可愛的沉思模樣,讓他心涎開了幾絲的暖意。
突然,她扭頭,凝視著他,認真地道:「昊浩天,你並不是在富足的家庭長大,對嗎?」
他笑,並不作答。
「我就知道。」她輕歎,望著前面的梳妝台,繼續,「上次糖水店裡,你說過,這種小店,你經常光顧。如果你是富家子弟,這種店舖,我看你看也不會看一眼。」
就像他,永遠也不會習慣那種價錢低下的場所。
諷刺地一勾唇,為什麼那時候的她會這麼傻地沉淪?
如果那時候的她再堅決一點,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有這樣結果?
握緊了手中的杯子,夏雪惜垂下了睫毛,這一切畢竟都是她自己不夠堅定呀。
漫天的苦澀緩緩襲捲而來,夏雪惜微微低下了頭。
就在這濃郁的自責裡,頭上傳來了一絲的暖意,夏雪惜一怔,恍惚回神,昊浩天正用著溫柔的笑臉低頭看她。
她一楞,有些無所措從,這陣子的他雖然依舊保持著笑臉,可給她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凝望著他唇角那抹柔和的笑,她只感覺到內心那放緩的心跳剎地加速了幾下。
低頭咬唇,這種感覺竟讓她死寂的心變得惶然一顫。
停在她頭頂的手怔了一下,昊浩天眼中有著幽光半閃,唇角微凝,他再度浮出了淺淺的笑弧。
雪惜,不要再責怪自己,這一切本來就不是你可以拒絕得了,當一切真相大白之際,他知道,他一定不會得到她的原諒。
不過這樣或許更好。
幽黑的情緒在眼底沉澱,昊浩天唇角的笑有著濃濃的苦澀。
很快,這一切都會完結。而局時,他與她只會離得更遠。
停在頭頂的手再度移動,他輕輕地撫摸著她小巧的額角,眼睛深處蕩漾著她所看不到的情感。
抱歉了。雪惜,最後一次,這是他最後一次給她帶來的傷害。
只希望……這一次的傷害,對於你來說,就如同九牛一毛,不值一提,或者這樣,他才會更開心。
寧願你憎恨他,寧願你忘記他,這樣他才會更加好受一點。
就讓你的記憶,一直停放在這裡就好。
雖然傷痕不少,但是,總歸比起想起那段過往來得舒服。
而且這些傷痕,他相信總會有漸漸淡化的一天。
「趕快喝吧,要涼了。」收回停駐在她頭頂上的手,昊浩天扭頭,輕喚。
昊浩天的目光有著幽黑的黑暗,仰頭喝下杯中溫熱的牛奶,柔柔滑滑的觸感從喉嚨一直涎生至腹部,途中些微的暖意滑過心臟,一如當初她給他的溫暖。
那段記憶,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嗯。」雪惜始終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將手中的杯子湊近雙唇,她慢慢吞嚥。
昊浩天壓下各種情緒,再度笑著一張千篇一律的笑臉。「好了,趕緊休息吧,明天可是有很多工作量,到時不要用睡眠不足來做借口。」
取過她手中那個已空了的杯子,昊浩天起身。
「昊浩天。」就在昊浩天即將到達門口之際,坐在床沿的夏雪惜突然開口喚道。
「嗯?」昊浩天扭頭,停在原地。
「……晚安。」她停了一下,最後僅是這樣道。
「晚安。」昊浩天輕笑。
當門被輕輕掩上,夏雪惜凝目注視著被掩上的木門,眼內閃過自己無從得知的情感,翻身上chuang,她什麼也不想想,只想安靜渡過每一天。
只是這一夜,注定會和之前一樣,不能安然入睡。
…………
……
日子一天天地過,就在一段時間過後,夏雪惜忽而接到這樣一個令她驚愕的電話。
「你好,這裡是朝陽集團老闆辦公室,我是夏雪惜,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職業地說出一串客套詞,夏雪惜左臂夾著話筒,雙手仍在忙碌地整理著資料。
電話那頭是一陣冗長的沉默,夏雪惜微停了一會,後重複道:「你好,這裡是朝陽集團老闆辦公室,我是夏雪惜,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
又是一陣持久的沉默。
「喂,請問聽到嗎?」疑惑地皺起了眉,夏雪惜整理著資料的手停了那麼一下。
「……我是霍正東。」電話那頭再度沉默了一會,後啟聲道。
夏雪惜直直地楞住了,呆望著半空中的某一點,她良久才發應著過來,「不知霍總特意打電話前來,為了什麼事?」
「……」電話那頭再度沉默了一會,霍正東低沉的聲音才再度傳來,「我想找昊浩天。」
夏雪惜怔了一怔,抬眸看向關閉的木門,她眼中閃過晃動的情感,再斂眸,聲音中仍舊是甜甜的笑意,「好的,請稍候。」
伸手按下切換鍵,她直拔昊浩天裡面的專線,當話筒裡傳來屬於昊浩天的聲音之際,她開口,「老闆,霍總找你,請問是不是接進去?」
電話那頭彷彿沉默了一秒,然而又像沒有,只聽到昊浩天慵懶的聲音明顯帶著平常的笑意,傳過來:「轉進來吧。」
「是。」領命進行切換,夏雪惜將他們之間的電話聯接起來。
做完這一切後,她沒有工作,只是抬高頭,望著那扇關閉的大門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咬唇命令自己靜下心來,重新投入工作。
關閉的大門突然被打開,昊浩天從裡面走出,直接來到了夏雪惜的桌前。
夏雪惜抬頭,意料中看到一張千篇一律的笑臉。
「老闆要出去?」
「對。」昊浩天湊向她,「很好奇?」
「不。」甜膩細笑,夏雪惜抬頭,任由他戲謔的眼神在她臉上流轉。
「雪惜呀,我倒是相當懷念你以前將情緒顯露在臉上時的情景。」故意加大聲音歎息,昊浩天無趣地直起了身。
「喜怒不形於色,這可是老闆親自教導我的呢。」低頭重新整理桌上的文件,夏雪惜平淡地陳述出這句事實。
「霍總找我幫忙了呢。華昌的環保汽車零部件給你爺爺採購一空,現在就只有朝陽有這個資格和實力可以幫到他,你說,我是應該幫?還是不幫?」昊浩天注視著她的眼底有著異光閃過。
「這是老闆自己的決定,不是嗎。」整理文件的手絲毫沒有停頓,夏雪惜仍舊低頭努力地整理著資料。
「我記得我曾經答應過你,幫你對付他。不過,你確定要這麼做?要知道這麼一來,美亞損失慘重。接下美帝的項目,非但不能如期完成,還會有一筆龐大的違約金要賠償,更甚者,美亞會連帶失去了長久建立起來的威信。要知道,錢沒了,還可以通過其它渠道努力得來,但是威信可不是一年半刻可以打下來。」
夏雪惜整理文件的手停了。
昊浩天看在眼裡,不再出聲,只是唇邊那抹彎起的弧度,少了點以往的味道。
終於,一直低著頭的夏雪惜抬起頭來,微斜的劉海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注視著他,裡面有著一絲令人他歎息的情感。
「昊浩天,莫非你忘記我說過的話?」夏雪惜冷冷勾唇,唇邊的笑意不再甜膩,反添了一絲冰冷的味道,「我說過,我只想看著他一蹶不振,我要他付出同等的代價。」
冷然的聲音有著強烈的恨,夏雪惜緊捉文件的手加緊,文件的折角緊緊抵在她細嫩的手心,而她卻不再覺得痛,只是覺得胸間那強烈的情緒排山倒海般襲來。
殘留在心底的傷,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被撫平,每天夜裡,那噬骨的痛都會排山倒海地襲來。半夢半醒間,她總會夢到離她而去的爸爸媽媽,那一身的血跡染紅了她夢中的世界,而在這個血紅的世界裡,卻看到霍正東冰冷的笑,及無盡諷刺的眼神……
如果不是他,她的世界根本就不會變;如果不是他,她的家人也不會突然從這世界上消失;這一切,都是他造成,而現在她為什麼會為他而擔心,她根本恨不得他立即失去一切,恨不得他嘗回這種痛徹心肺的噬骨之痛。
「雪惜,一切……都會有結束的時候。」而那時,你我之間卻只會越來越遠。
歎息著收緊了手,昊浩天站了起來,側開了身。
「既然這仍是你的希望,那麼,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慵懶的神色盡斂,昊浩天的眼底有著濃郁的暗離,抬眸看向幾步之遙的電梯,他的唇邊再度漾開了熟悉的笑弧。
這一刻,始終還是來到了。
雪惜,我們之間的時間已經走到了最後。
往後,他都不會再有機會留在她的身邊,只希望她可以幸福快樂,不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