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令嚴顧不得思慮帝王會不會對他有什麼別的想法,當務之急是拿下邵平,以免軍隊生變。
宋遙從甘肅帶過來兩萬人,其實真正比較起來,並不一定就比原大同軍的三萬人遜色。但是就怕這種不相上下的情形,雙方持衡,則難分勝負。軍中一旦生變,他們全得玩兒完。趙令嚴當即立斷,將朝中的事暫擱一邊兒,先派人去打探邵平的行跡,生怕邵平察覺到可疑之處,龜縮軍中不出。
否則到時要去邵平的營中拿人,勢必會有一定的危險性。
其實趙令嚴真的是對邵平的智商進行了高估,相當初,邵平得知宋遙趙令嚴拿了他的把柄時,此人驚慌失措,失了主見,想著投靠鄭家。投靠鄭家不成,結果被宋趙二人連環計收買。
可是,邵平真不是一個聰明人。
如今,趙令嚴第一次得感謝邵平的低智商。
邵平沒有任何慌亂,因為他根本沒有從朝廷的動作中嗅到半分危險的氣息。
雖然他知曉朝廷是得了本賬簿子,也知道了鄭臨重尚書下台的事兒,但是邵平非常天真的以為,既然宋遙已經將四海的賬還給了他,而他也銷毀了。如今,他已後顧無憂。
甚至,在鄭一田來找他說此事時,邵平依舊有著極大把握:此案事涉鄭家是一定的,當初宋遙已經對他露了口風。至於,此事為什麼這麼快傳入朝廷,而朝廷又這麼快的做出反應。
邵平的理解是:這完全歸功於宋遙的神通所在。
他甚至天真的以為,此事之所以在朝中揭露,完全是宋遙一手設計。
這種認知讓邵平充滿安全感,甚至在見到鄭一田時,他的心裡升起了一種罕見的快感:你鄭家真不簡單,他娘的以前是鄭家、榮家、靖國公府、四海幫、和平幫以及軍隊,六方聯手發財的事兒,你他娘的轉手把咱們都賣了,靖國公父子被俘,榮家被劫,四海幫和平幫如今業已兩敗俱傷,甚至連劉守仁將軍也死了,這都是鄭家一手造的孽。
還有邵平的老婆孩子,種種深仇大恨,讓邵平在看到鄭一田時,實在難有半點兒好臉色。
鄭一田極具大家風範,不驕不躁道,「如今皇上已將大同走私的賬簿公示,將軍亦在其中。鄭家與將軍交好多年,實不忍將軍身陷囹圄,故此特來通知將軍一聲,好早做防備。」
邵平譏誚道,「早做防備?做什麼防備?讓本將叛家叛國?私通韃靼?還是效仿楊宇同去刺殺大將軍呢?」媽的,難道只有本將軍的事兒?就沒你們老鄭家的事兒?若是與老鄭家無關,你鄭一田何以要親自來本將這兒挑撥呢?
鄭一田聽這口氣不像,疑惑的望向邵平,「邵將軍何出此意,家父不過是看來與將軍交情的面兒上讓我提前通知將軍一聲。鄭家一派好意,邵將軍不要誤會。」
「那多謝鄭老爺的美意了。」邵平冷聲道,沒有半分要領鄭家好意的意思。
鄭一田皺眉道,「莫不是將軍對鄭家有何誤會?」邵平的反應與他想像中的可是太不一樣了。
邵平閉口不言。
鄭一田再道,「將軍,咱們可是老交情了,生死皆在一條線上的,您若有事不妨直言。」如今勢如危卵,鄭家也不好再擺什麼臭架子,竟主動鋪了台階兒與邵平。
誰知邵平越發擺譜兒,竟端起茶來,細細喝著。
見這粗人竟然學起文雅人的作派來端茶送客,鄭一田再好涵養也不願伺候了,起身告辭,拂袖離去。
鄭一田剛走,李豹進來回稟:將軍,大將軍請您晚上過去,商議事情。
邵平難免多問一句,「都請誰了?」
李豹道,「所有副將參將,俱在被邀之列。不過,大將軍說,請您早些時候過去。」
「知道了。」
鄭一田回了家。
他總覺得邵平的態度兒不對,以往邵平見了他,那真是有說不出的親熱。如今,遇到這樣掉腦袋的大事兒,邵平反倒不急了,其姿態冷淡的令人生疑。
自從鄭家收到鄭臨重辭官下台的消息,就知道事情不大對了。
鄭一田謹慎小心,連忙將邵平的反常與父親講了,這個時候,干係著一家老小的性命,是萬不能出半點兒差錯的。
鄭臨冰皺眉,「前些天還要跟咱家聯姻呢,如今這姓鄭的倒是格外的拿大了。你把賬簿子的事兒跟他說了?」
「說了。」鄭一田答道。
鄭臨冰沉吟半晌,忽然道,「你說,可不可能姓邵的早就知道賬簿子的事兒呢?」
「不能吧,父親。邵平向來不服宋遙,這時候宋遙捏住了邵平的把柄,哪兒能這麼容易放過他呢。再者,若非是邵平怕了宋遙,怎能代他侄子求娶五丫頭呢。」鄭一田亦對邵平的態度百思不得其解。
鄭臨冰倒忽地生出了幾分了悟,輕哼了一聲,「這也是收買人心的老法子了。相當初,曹孟德打敗袁紹,到了袁紹那裡發現了許多曹孟德自己手下的官員與袁紹互通有無的信件。曹孟德為了收買人心,這些信,未曾一看,便就地銷毀。邵平畢竟是老將了,宋遙又不可能一下子將他弄死,自然是先收買了邵平,待日後漸漸的消化了這三萬大同軍,邵平也就可有可無了。」
鄭一田道,「那麼說來,這賬上早將姓邵的擇清了?沒他的事兒了?」
鄭臨冰一手裡轉著兩隻玉石球,想到事實關鍵,老辣問道,「若賬是從大同送到了朝廷,焉何要借御吏台的名兒把事情揭開呢?」
「這不就是把功勞讓給御史台了嗎?」人年紀大了,連眉毛都漸漸的稀疏起來,鄭臨冰疏淡的眉毛一挑,,「我怎麼看那姓宋的與姓趙的,都不像什麼好鳥兒,他們能這樣高風亮節?」
鄭一田亦覺困惑,陡然間,父子兩個想到同一個可能性,鄭一田驚道,「父親,難道有兩本賬簿?」
鄭臨冰年老成精,經的事兒也多了,沉默半晌,方道,「讓立哥兒出關躲一躲。」
「父親?」
「甭管這麼多了,帝都你二叔已經辭官了,咱們老鄭家,能多留一人是一人哪。」鄭臨冰這個年紀,雖不能說是看淡生死,但是,起碼願意將生存的機會讓給年輕後人。
鄭一田皺眉道,「若是真有兩份賬簿,定是有皇上的密探在大同。這時候,走怕是來不及了。」這種賬簿,絕對是私人賬簿,否則斷不會牽涉到帝都戶部尚書鄭臨重。
換言之,皇上可能比宋遙他們更早的拿到賬簿,那麼,依著皇上的縝密,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方會發作。
那麼,此時,鄭家有沒有受到監視?
這個時候若是讓兒子出關,會不會正好是請君入甕,正中別人的計量呢?
鄭臨冰顯然也想到了此處,他抿了抿唇,正色道,「讓立哥兒去山裡吧,帶上鄭五兒,鄭五兒武藝高強,忠心耿耿。深山老林一躲,總有活命的機會。」
鄭臨冰再道,「入夜之後,讓立哥兒扮成奴才與鄭五兒脫身。」
「父親……」
「趕緊,把你幾個姐妹攆回婆家去。」鄭臨冰一時之間就蒼老的不成了一般,擺擺手,歎道,「該散的,都散了吧。」
鄭一田心裡也著實難受,他們再如何的名門望族,亦是無法與朝廷相較量的。不過,看老父此番情形,鄭臨冰忍不住勸道,「或者事情不至於此,父親。」
鄭臨冰端正的坐在太師椅中,噓聲歎道,「若不是事態嚴峻,你二叔必不會在此際辭官的。哪怕真的要辭官,他也會提前來信與我說一聲的。」一手撫摸著太師椅光潤的扶手,鄭臨冰歎道,「我想著,掙一番大大的家業給你,如今看來,卻是不成了。」
「父親莫要這樣說,都是兒子不爭氣。」
鄭臨冰當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與鳳景明相勾結,楊宇同能成功的刺殺劉守仁,他功不可沒。
不過,壞人也有壞人想要守護的東西。
哪怕明知,死到臨頭,鄭臨冰收拾一下,還是去了邵平的營中,打算繼續遊說邵平。結果卻不料,正遇到趙令嚴。
趙令嚴與邵平有說有笑,見鄭臨冰來了,趙令嚴反客為主的笑道,「實在不巧了,鄭老先生,我們正好有軍務,一時間不能招呼您了。」
鄭臨冰臉色冷峻,完全沒有平日裡的慈和,譏誚道,「什麼公務?打算要對邵將軍請君入甕的軍務麼?」
趙令嚴看向鄭臨冰,當仁不讓道,「鄭老先生這是何意?沒來由的挑撥我們同僚關係,哪怕您是大同城裡有名望的老人家,說了這種話,也是要治罪的。」
鄭臨冰根本懶的理會趙令嚴,直接道,「邵將軍,我有私事要與你講。」
趙令嚴望著鄭臨冰,冷笑一聲,腳底生根的杵在這裡,動都未動一下。邵平敷衍道,「如今正是在軍中,本將還有公務要處置,老先生若有要事,日後再說吧。」
有要事都要他明日再說,無要事就是讓他直接滾了!鄭臨冰仔細攫住趙令嚴那張柔和的面孔上那雙漆黑的透出笑意的眼睛,他明白,趙令嚴正是怕邵平瞧出破綻來,是搶先來穩住邵平呢。誰知這個傻瓜被趙令嚴收買的已分不清東西南北。如今,趙令嚴在,他又能說什麼呢?哪怕即使他說了,邵平能信嗎?
此時,他晚了一步,趙令嚴已經擋在了他與邵平的中間。就差這一步,他失去了遊說邵平的機會。
有時,人生之間,往往就是差了這一步。
看來,是天要亡鄭家啊。鄭臨冰長歎一聲,搖搖頭道,「希望邵將軍日後不要後悔今日不肯聽老夫之言哪。」轉身走了。
邵平見鄭臨重此番情形,心下就有幾分動搖。若非趙令嚴在他裡,他恐怕還真得聽聽鄭臨重有什麼話要說呢。
鄭臨重一走,趙令嚴冷笑著糊弄邵平道,「如大將軍所料,賬簿子一經奉上,鄭尚書馬上請辭,皇上並未挽留,直接允了鄭尚書所請。邵將軍,鄭家也就這幾日的事兒了,咱們還是少與他來往。否則,右都御史蔣大人與大駙馬還在這兒呢,若是給他們瞧見咱們與鄭家往來甚密,以後可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哪。」
邵平自然更關心自己的仕途,早將鄭臨重扔在腦後,對於趙令嚴的話,連連稱是。
其實,鄭臨重與趙令嚴一樣,他們都猜到了皇上有此雷霆手段,是因為如今大同城裡還有第三方來自朝廷的勢力潛伏在暗處。
但此時,大同城並非沒有變數,他的變數就在邵平此人的身上!
邵平為什麼有膽子落宋遙的面子,與宋遙對著幹?再怎麼說,宋遙都是朝廷親點的大同守將呢?
那是因為,邵平認為自己在原大同軍中威望已極。
而宋遙與趙令嚴始終忌憚邵平,寧可把邵平的把柄交到邵平的手裡來收買邵平,也從側面兒說明了邵平這個人,在軍中的確有不小的人望。
不過,很明顯,邵平的政治智慧不太夠。
鄭臨重與趙令嚴都發現了賬簿子的破綻,在這個時候,先前宋遙交還給邵平的那些賬冊就已經成了無用品,失去了他的價值。
此時,邵平做為曾經大同走私路線的一員,他與鄭家具備同樣的危險。
趙令嚴做為當事人,發現了這一點。鄭臨重呢,猜到了。
唯獨邵平一無所知,做著天下太平的美夢。
這個時候,宋遙一系並不安全。
鄭家仍有翻盤的可能。
只要將此事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告訴邵平,哪怕鄭家先勾結韃靼人在先,哪怕鄭家與邵平有間接的血海深仇,但是,面對著自身性命的危機,是不是有可能邵平會做出別一種保全自己與鄭家的選擇?
譬如,叛國。
鄭臨重就是如此打算的,甚至他有五成把握可以說服邵平軍中嘩變。
原大同軍的人數是要多於宋遙所帶來的甘肅軍的人數兒的,邵平在軍中頗有人望,只要三萬大同軍在手,聖旨算什麼?
甚至,他們可以再次引韃靼人入關,讓小皇帝知道厲害。
鄭臨重算盤如意,結果,趙令嚴比他要快一步。
就是這一步,讓趙令嚴決絕而徹底的隔斷了鄭臨重與邵平見面的可能性。
鄭臨重出了帳門,寒風襲來,耳邊幾綹銀髮飛捲。
這一年,雖然早早的立春,可大同城依舊不見半點兒春意,冷的緊。
鄭五兒展開一襲寶藍鍛面兒狐腋裘的披風為鄭臨重披好,鄭臨重的聲音都顯得格外的疲憊不堪,道,「我不冷。」
「太爺,下雪了呢。」
下雪了?
鄭臨重瞇起一雙老眼,果然看到空中雪片飛舞,迎面而來,化作絲絲涼意沁入肌膚,讓人的心底也跟著變得寒冷起來。鄭臨重扶著鄭五兒的胳膊顫顫巍巍的離去,身後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乾淨。
帝都。
明湛並不瞭解大同城再一次大的洗牌是如何的驚心動魄,刀光劍影。
邵平最終在宋遙的一場鴻門宴中送掉了性命,如同先前邵平所想像的那樣,宋遙摔盞為號,三百刀斧手埋伏而出,結果了邵平的性命。
邵平身為大同城走私案的重要人物兒,明湛並不希望他死。帝王的心思,宋遙與趙令嚴自然能夠體會,但是大同城的形勢,原三萬大同軍,只有他們聽到邵平的死訊,才好死心,分化,融合。
其實連邵平底下的六位中級將軍十三位低級將領,一併逮捕細審,宋遙趁機將軍營重組,並提拔了一批新將領暫代其職。
真正的任命,還需要宋遙上本,有聖旨下達,這些新將領方能名正言順。
宋遙不得不對他的行為做此解釋,故此,明湛接到了宋遙的奏本。
宋遙的字明顯沒有他的人好看。
而且,讓明湛驚奇的是,宋遙先解釋的是他從大同城幫派四海幫裡抄出賬冊若干,裡面有關於邵平走私的賬目。因為自他到大同城,邵平與他頗多磨擦之處,而邵平於原大同軍中威望不俗。當時為了穩定軍心兼收買邵平,他就把那些賬目交還給了邵平,如今看來,實在欺君啥啥的,並自請責罰。
明湛挑了挑眉,讓明湛說句心裡話吧,他根本不相信這種把邵平的把柄交給邵平,用以收買人心的事兒是宋遙幹出來的。
倒不是說宋遙智商低,實在是宋遙不是這類人。
宋遙是武將,武將講究的是,飲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快意恩仇,大丈夫氣概!
像什麼七擒七縱的事兒,絕對是文官兒的小心眼兒。
明湛多少心眼兒啊,他一琢磨就知道,這事兒定是趙令嚴鼓弄出來的。依著趙令嚴的腦袋,估計也知道他在大同城派了人呢。
明湛摸了摸開始長毛兒的下巴,看來宋遙是在替趙令嚴頂罪啊。
為啥啊?這倆人在一塊兒也就一年的時間吧,難道就生死之交到這種地步兒了?
明湛想了一陣,哼哼兩聲,又接著把宋遙的奏章看完,結合宋少陽等人的密報,提筆給宋遙回批,明湛寫道:
朕聽聞卿與趙卿志同道合,手足情深,原方不信,今實信也。邵平之事,死有餘辜。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也,卿自行處之,朕心慰矣。餘下卿之具表名單,皆可。其餘此大同走私案中所涉人員,皆由蔣文安與陸文韜一併押解至帝都受審。軍中之事,悉付於卿,卿必慎之又慎,方妥。
接著明湛又起一行字道:
至於卿私自將走私賬簿歸還邵平,不論是何用意,情可恕,法難饒。卿為戍邊大將,焉何行此不明之事,若為公議,卿當如何自處?朕信卿之忠心,但卿之所舉,實有違卿之光明磊落也。
明湛直接賞了宋遙二十板子。
不過,明湛又說了,你宋遙堂堂大將軍,挨板子多難看啊,不如就由屬下代領。
代領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罪魁禍首,趙令嚴。
明湛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別把朕當傻子耍。
實話實話的一部分,儘管宋遙不得已把邵平給宰了,哪怕群臣對此頗多意見,不過,明湛也沒怎麼著宋遙,依舊讓他做著大同城的守將。
可是,宋遙一片好心想替趙令嚴頂一頂罪責,結果倒是給趙令嚴賺了一頓板子。
明湛倒是也非常心疼小趙榜眼,想著趙令嚴肉腳的很,一板磚兒就能拍暈的傢伙,武力值超差。別一頓板子給拍死了,沒讓傳聖旨的人帶著朝廷用的那種兒臂粗的廷杖,那種廷杖都是裡面都是灌了鉛的,三棍子就能打死一個。
明湛特意讓內務府特製了一根毛竹大板,柄處還用紅線纏了,喜慶的很。告訴行刑的人,不許把小趙榜眼打殘了,就結結實實的揍一頓,讓他長長記性就成了:少他娘的倆人弄鬼,合著伙兒的欺君。幸虧是他啊,這要換個稍微昏庸點兒的,不就給欺了麼。
就這樣,趙令嚴仍痛的死去活來,險些厥過去。
趴在床上十來天動彈不得。
連軍醫都暗地時嘀咕趙令嚴嬌氣,在軍營裡,挨軍棍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普通人挨個二三十棍,上把藥粉,歇個三頭五晌的照樣起來訓練。
哪個像趙令嚴啊,還不是軍棍打的,在軍醫眼裡,根本連藥都不必上,自個兒熬個三五天就好了,結果趙令嚴十天後還在床上趴著呢。嬌氣,真嬌氣。
宋遙回家就來守著傷員,他原本是一片好心,拿下邵平後,看著趙令嚴天天的為把賬本子還給邵平的事兒擔心,怕皇上生疑。
其實,宋遙真的是個光明磊落的性子。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底氣,直接把事兒攬自己頭上,轉手便把奏章送到了帝都去。待趙令嚴知道,早晚了。
趙令嚴當時還罵宋遙幹事兒不動腦子,「我出的主意,自然是我去認。真是沒見你這麼笨的,你把椅子坐穩了,哪怕朝廷有什麼責罰下來,你也能撈我。這下好了,若是撤了你的職,我可沒本事撈你啊。若有新來的大同將軍,人家有的是親近屬下,我也得跟著玩兒完。看吧看吧,瞎義氣,咱倆都完了。」雖然在心裡領宋遙的情份,可趙令嚴就是忍不住的生氣。在趙令嚴的腦袋裡,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自然要選一種損失最小的法子。
而宋遙這個笨蛋,竟然自己頂缸。
完了完了,哪怕宋遙不出差子,都有無數人覬覦大同將軍的寶座呢。如今這傻瓜主動送上把柄,這官兒是當不成了。
好在趙令嚴樂天知命,又感動於宋遙的義氣,就開始在暗地裡收拾東西,準備什麼時候接了聖旨就回老家呢。其實,他們家與宋遙老家離的也不遠,倆人倒能一道兒上做個伴兒。
趙令嚴甚至都盤算好了,怎麼買個小莊子啥的發展副業,他家裡還有點兒產業呢。想著宋遙一向窮的很,雖然今年給了他些銀子,卻是薛少涼的。如今官做不成了,銀子自然要還給薛少涼。趙令嚴就打算著叫宋遙去他家裡,跟他一道過日子。
沒想到,聖旨的內容與趙令嚴想的著實大相逕庭。
宋遙把事兒算自己頭上,聖旨中也是照此事訓示了宋遙,不過責罰卻是落到他腦袋上。
趙令嚴是啥腦袋啊,他立時就明白了,這是皇上在警告他們不要自作聰明的弄鬼呢。不過,挨上幾板子,能保住官位,趙令嚴也覺得值。
趙令嚴一向嬌氣,劈里啪啦一頓打,執刑人員是從帝都派過來的,出來時,皇帝陛下又有交待,不能把小宋榜眼打殘了。
這些執刑的人,也都是人精子,到了大同的地盤兒,大同將軍都向他們悄悄行賄了,又倆眼珠子直勾勾兒的盯著他們,哪裡敢打重了。
根本沒見紅。
照他們的專業眼光看,第二日照常當差都沒問題的。
不過,趙令嚴硬能趴床上養十天,這也算是奇葩了。
宋遙是個實在人,對人好,是真的好。
他原本是想替趙令嚴抵罪,哪知,仍是害趙令嚴挨了板子。心裡過意不過,天天下了班回來,與趙令嚴一處兒吃飯,陪趙令嚴說話兒什麼的。
趙令嚴吃過之後,還要使喚宋遙唸書給他聽。
這又是宋遙一大優點了,人不僅生的貌美如花,聲音也極贊,性感低沉,反正是怎麼聽怎麼好聽啦。連身為同性的趙令嚴都極喜歡聽宋遙讀書的聲音,每日必讀上兩頁方能作罷。
今天宋遙卻是不想念了,自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宋遙道,「這是我新得的好藥,你這久不見好,試試這個。單大夫說了,把藥抹上,把你屁股上的淤血揉開,三日必好的。」
是人都有弱點。
似趙令嚴雖然一肚子壞水兒,卻生的格外皮妖肉嫩,他超級怕痛。聽宋遙這話,死都不肯,「你別管我了,再過幾日必會好的。」
「都說了是好藥。」在軍中,人們也不講究太多。宋遙直接掀了趙令嚴的被子,就要扒趙令嚴的褲子。
趙令嚴哇哇大叫,揮舞著手臂以保「貞潔」,「誒誒,宋遙,哪裡有你這樣的。哦——」趙令嚴下面一冷,一聲慘叫,被子被扒掉了。
做為一個讀書人,這真是太沒尊嚴的時刻了。
趙令嚴想著,若自己是個大姑娘啥的,這會兒除了嫁給宋遙,就是把宋遙宰了,或是宰了自己這三條出路了。趙令嚴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自己還能胡思亂想呢。
宋遙已經盯住趙令嚴烏青猶存的屁股,瞧兩眼,還點評道,「讀書人就是嬌氣,要我,早好了。」說著,先把藥在自己掌心化開,兩隻手掌放到趙令嚴屁股烏青上揉啊揉……其實若真換了宋遙,這真不叫什麼傷。
趙令嚴嗷嗷痛叫,「我不揉啦,你讓我青著吧……啊!宋遙,你別揉了,成不成啊?宋美人兒……」痛的頭暈腦脹的,趙令嚴不自覺把暗地裡給宋遙取的外號兒都蹦出來了!
趙令嚴只顧著疼了,也沒覺出說錯話。宋遙可是聽到了,因為趙令嚴接下來一串的話都是「宋美人兒,你饒了我吧!」「宋美人兒,你輕點兒啊!」「宋美人兒,你溫柔點兒啊!」,諸如此類啥啥的。
把宋遙氣的,狠狠的給趙令嚴揉了小半個時辰。在疼痛的作用下,趙令嚴覺得自己完全是小死過一回,又跟著熬了一回苦刑,疼的滿臉通紅,眼角含淚,委委屈屈,攤手攤腳,□赤\裸的趴在床上,連哼哼的勁兒都沒了。
宋遙吩咐外面的親兵去打了溫水送進來,趙令嚴不滿的哼哼著,「宋美人兒,你是想弄死我吧……行了,你如願以償了。」半條命都給宋遙折騰沒了。
「你叫我什麼?」宋遙冷聲問。
趙令嚴此方警醒,他忽然兔子一樣拽起褲子扯起被子把腦袋包進去,閉眼睛睡覺,不一時就從被子底下傳來薄薄的鼾聲。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更會稍晚,明早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