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過個把時辰,他們會搜索到這兒來的。」雲少汮歎口氣說,「不過,到那時候,我猜想老管家他們一夥,多少也會逃走一兩個人了。可是,」他又擔憂地皺了皺眉頭,「至於我們倆,應該不會那麼輕鬆了,他們肯定會派出大批士卒追捕!」
「我們怎麼辦?」和煙望著他問。
雖然現在雲少汮全身上下濕噠噠的,頭髮也有些散亂,甚至在脖頸和雙肩上,還有一些從海水中攀上的水草和雜物,但這並不影響他一如既往的英俊。
任何人只需要近距離瞧上他哪怕一發現,這是一個極其俊朗的男兒。
「不管怎麼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離開再說。」雲少汮望著和煙說道。
她回看他晶瑩的眼珠子,從那閃閃的光亮中,她看到一絲絲的絕望。這個突然的眼神,讓她猜到他心中的一些判斷:是的,眼下他們逃走的機會可能並不很大的。
但又能怎樣?
她現在沒有脫身的良計,所能做的,不過是跟著他……
於是,她跟著他,穿越茂盛的灌木叢,躍入深邃的密林,開始了漫長而並沒有確切目標的逃亡。
這是一場難以預計的旅途,艱難困苦是不必說的,面對這樣的跋涉,除了向前,不斷向前,沒有別的選擇了。
在逃跑的途中,和煙將濕潤的裙子拉起來一點,免得纏繞到腳後跟,絆倒自己。
但畢竟還是很不習慣這身衣服,在一個跨越的時候,和煙還是很糗地摔倒在地上,雲少汮趕緊伸出手,將她拉起來,然後,他捏著她的小手,帶著她跑。
「不能停下來,現在我們要跑遠一點才好,至少要離開這片區域。」
雲少汮一邊拉著和煙跑,一邊用話語來安慰她,可能是看見她剛才摔倒在地上了,現在又站起來繼續不停地跑,所以,他擔心她心中有些委屈吧。
不過,他顯然想太多,和煙何嘗不能明白此時此刻他們的處境呢。
她很清楚,現在他們兩個就像被獵人追趕的獵物,四處都是危機,稍有懈怠,就可能被四面八方靠近的威脅置之死地。
「小煙,你知道嗎?現在雲國和莽荒國正處於戰事,我們很可能是闖進敵人的後方來了。不過不要擔心,即便如此,也不是一點生機沒有,這四周崇山峻嶺遍佈,只要我們仔細搜尋,找到一條生僻的出口也是有可能的。」
真的嗎?
和煙聽著雲少汮的話,不由又回頭看一眼身後那茫茫的大海。
雲少汮許諾的這個飄渺的希望,雖然是他心中竭誠的一盞微光,但是,這微光有多麼孱弱,她心中有數。
找出口,豈是說說這麼簡單!
但她又不斷說服自己相信雲少汮許諾的希望,並且為此祈禱。
希望好運能眷顧他們兩個吧!
她這樣想著,不免整個人都有些愣神起來,跑動的腳步也顯得有些凝滯。
其實,這時候的她並不會因為這樣跑動而體力跟不上,在這之前,她偷空化用明涎珠的一些靈氣,恢復了少許元力,面對這樣的奔跑,還勉強能做到不費什麼力氣。
突然,她發現腳步猛地一頓,一個趔趄,她似乎就要朝前面倒去,但是一個有力的臂膀穩穩地托住她,使她並沒有摔倒在地上。
她強提一口氣,凝目朝前方望去,終於知道雲少汮為什麼拉著她停下來了。
視線的前方是一座兵營。
幾頂帳篷有規則地霸佔著一大片空地。
圍繞著這些僅有的幾頂帳篷,四周是大量露天而座的普通士卒。
在這些普通士卒裡,到處都是篝火堆,他們一群群的聚合在一起烤火,也有一些女眷在準備食物。還有一些孩子,等待著開飯時間的到來,此刻正在追打嬉鬧不止。
雲少汮拉住和煙,小心翼翼地退到身後的樹叢之中。
「這是兵營!」他說,「我們絕不能自投羅網。」
只需要穿過這座兵營,不遠處就是一個可以看見煙火、屋子的小村莊了。
但是,現在他們無法穿越這層殘酷的屏障。
和煙目光望向遠處,絕望地歎息一口氣。
是啊,現在怎麼辦呢?
如果原路返回,很可能要遇到那龍總兵派來的追兵。
如果前進,被眼前這軍隊的人作為細作殺害,反而死得更快。
突然,她眼睛一亮,她似乎有辦法了。在她時限的左前方,她看到一個熟悉的場景。那裡到處是傷兵,有點類似禾斛這個港口城市的一些夜景。傷兵們三三兩兩,你扶著我,我扶著你,大家攙扶在一起,依依呀呀,口中呻吟不止。他們頭上或者手上,包紮著簡單的繃帶,血透過那些破布,滲出來,使得他們顯得愈加淒慘和哀愁了。
和煙輕輕吸一口氣。
「喂,」她踮起腳尖,努力湊身到雲少汮耳邊,「我現在有一個絕好的辦法,你看到那些傷殘的士卒沒有?」
雲少汮俯下身子,聽她說話,連忙點頭。
「你注意看,那裡面還有不少死掉的士卒。」她分析說,「那些人死掉,象徵一個兵營的統一服飾卻還穿在身上,而他們現在被丟棄在一片灌木叢裡……」
「被丟棄……」雲少汮下意思地重複一聲。
和煙衝他狡黠地眨眨眼,已經不用過多的解釋,他顯然明白她的意思了。
頓時,他本來絕望哀愁的眼中,升騰起來一絲希翼的火焰,照亮了他和她之間原本壓抑的氛圍。
「我去那邊看看去。」和煙說,「你就在這等我。」
「不可!我不許你去。」雲少汮反駁道,「我去。」
若現在不是千鈞一髮之刻,和煙定然要哈哈大笑一番的。
「你去?」她壓抑著想笑出來的衝動,「那好吧,你自己說說,你這個樣子走出去,能走幾步?嘿嘿,」她馬上又換了一副快樂語氣,「而我就不一樣了,我個子小,也毫不起眼,看到那邊那些女眷的孩兒們了嗎,我和他們相比,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兩樣的。你說呢?」
雲少汮沉默。
「所以,你就在這等著我吧,不過是拿一套衣服,我很快能回來的。」
「很快?」
「當然啦,這點小事可難不倒我的!」
「那你一定小心。」
他輕輕捏住她的雙肩,蹲下身子,微微仰頭,凝視她澄明的眼珠子,然後,他輕輕抬了抬她的下巴。
「聽著,小東西,」他聲音是那麼的輕柔,「其實,你大可不必犯這麼大險,你現在跑開,去那村莊裡,我記得你是會土著語的,相信那些人定然發覺不了你,你會很安全離開。」
「到了村莊裡,你找一戶好說話的人家,說,你和親人走散了,相信定然有好心人收留你,照顧你,你就活下來了。」
「所以,你好好想想,趁現在什麼事沒有,趕緊走,不要和我在一起,跟著我,也許你會死得很慘!」
「不管怎樣,我們兩個一起逃出來的,現在你要我一個人逃跑,」和煙問,「難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種不不講義氣的人?」
她看到雲少汮眼中一閃而過地隱現一股敬佩和讚賞神情,於是又說:「你放心吧,既然之前你在我上船時候善待了我,我就一定會報答你,和你共進退!」
他鬆開捏住她肩膀的雙手,笑笑說:「言重了,我之前也沒有怎麼恩待你。」
「反正我們現在可以共迎強敵,不好嗎?」和煙問。
他輕輕捏住她的手。
「難以置信,你竟然是這樣一個勇敢的小姑娘,你……那樣小……」
「好啦好啦,我們在這嘀嘀咕咕這麼久,」和煙忽然變得緊張兮兮起來,「要是叫人給看到或者聽到什麼,那真是自惹麻煩。」她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了,」
「萬萬要仔細!」
「放心。嘿!」和煙嬌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