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少汮這忽然的一聲質問,就好像天空裡忽然降下一場晴空霹靂,生生地朝和煙的心頭砸了下去,他為什麼會這樣質問她?她一時間沒有答案,但是,骨子裡執拗的氣性,一瞬間就被他這三言兩語激起,她忍住心潮的湧動,目光陡然地一凜。
「我沒有說謊。我真的沒有說謊,我在禾斛真無家可歸,而且……就算之前我有地方住,如果我這次回去,肯定要被打死,求你帶我去雲國,帶我離開。」
雲少汮夾住一隻雞腿,往嘴巴裡塞,邊漫不經心道:「言過其實了吧,還說沒說謊,打死?誰要打死你這麼個小東西?」
「你不相信我被打?」和煙激動地站起身,隔著桌子面對著他,「那你好好看看,看看我是不是在撒謊。」
她伸出一隻手,用力拉下左邊肩膀的衣服,頓時,褪下的衣衫露出來她後背半邊裸露的肌膚,她轉過身背向著他。
雖然只露出來一小部分背上的肌膚,但那斑駁不堪、錯落交織的鞭痕還是展露了出來,和煙心想,這姑娘生前就是被活活打死的,這疤痕你看來,定然大開眼界了吧。
的確,此刻在和煙背上展露出來的傷痕,像一把匕首似的插進了雲少汮眼中。
「匪夷所思。」他喃喃道。聲音裡夾雜著驚恐和不解。
和煙淡定地拉好衣服。
「怎麼樣,現在你親眼所見,該相信了吧。」她問。
「是誰,是誰這般惡毒待你?」雲少汮質問。
「我養母,我流露到這,是她收養了我,但她沒有一天不打我。」
「她為何要如此?」
「她以此為樂。」和煙嘴角帶著微笑回答,但是人就看得出來,這微笑比黃連還苦澀。
看見雲少汮驚呆了。
和煙笑笑,邊吃邊細聲細氣說:「你現在不會把我丟下來了吧,我可是你未來的女郎中。」
「可是,」他現在想的是,帶著她倒沒有太大問題,只是,畢竟他有要事在身,他現在想得更多的是她以後的打算。「畢竟小王帶著你不大方便。」
「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你是王爺,多一個下人也不打緊吧,我什麼都能做,只要你帶我去雲國。」
「你那麼小!」他有些生氣地瞪著她,「小王不要這麼小的奴才。」
「不管怎樣,反正你不要把我丟下,」和煙懇求道,「只要把我帶到雲國就行。」
「再說吧,小王暫不敢打包票,事情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現今船也擱淺了,往後的事變數多多,小王只保證暫時不拋棄你。」
「好。」
「不過,小王看這船的船長人不錯,如果小王乘坐別的船離開,你可以跟他,他不會加害於你。」
「不要,我只相信你,只願意跟著你。」
「你這小孩,這是什麼道理?」
「求求你,」和煙哀聲道,「不管怎樣,就當我是你身邊一個下人,一個可以隨時為你包紮傷口的女郎中,不好麼,不要把我托付給別人,只要到雲國,我答應,一定不再打擾你。」
「好了好了。」他突然輕輕笑起來,「小王頭都要被你吵疼了,小王答應你,只要你不再求小王……」
「謝謝,謝謝你。」她喊著,「謝謝謝謝,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不會丟下我的。」
「看你這樣子,似乎早打算好的,你到底有什麼陰謀。」他戲謔地望著她笑。
「陰謀?屁啦,我有什麼陰謀。」和煙淘氣地瞪他一眼,「沒想到你也這麼腹黑。」
「什麼?」
「沒什麼,喝酒吧,」和煙嘿嘿一笑,舉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才喝一口,她趕緊吐出來,「啊,好辣。」
雲少汮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他起身朝門口走去。
「你就吃飽啦?」和煙吐完酒水,發現人已經走了,竟有些不捨地衝著他的背影喊起來。
他沒有回答,可是快到門口時,他回頭對她微微一笑。這時有人迎著他走上前了。
「王爺,有艘船在靠近。」船長說。
「你們不是說之前發了很多求救信號麼,也許是路過的商船接到信號了。」雲少汮說。
「王爺,我看不大像。」船長聲音低低的,透著掩飾不住的緊張。
「去看看。」雲少汮離開艙門口,和船長一起朝船尾走去。
和煙頓時也沒有了吃東西的心思,在後面悄悄跟上去。
船身不遠處的濃霧裡,一個灰灰的亮光靠上前來。隱隱約約能看出來是一艘規模不小的船艦。
此刻,幾乎船上所有人都擠上了甲板。大家都一動不動靜靜立著,屏住呼吸,似乎在等待命運的裁決。
忽然一聲命令從空中傳來,發號施令的人立在船頭,依稀可見。
突然的恐懼讓和煙幾乎呼吸凝滯,彷彿一把刀插入她的心房,她聽出來,那說話的人用的不是雲國語言,而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莽荒國」土著語。
和煙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雖然是個普通人家姑娘,但是養母卻會土著語,這點是因為,那養母就是從莽荒國偷渡到禾斛的。養母在莽荒國的時候,受盡了磨難,所以心裡變得十足扭曲,這也是她對養女那般歹毒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現在還有讓和煙更加心中焦急的原因。
和煙從重生後的這具身子得知,莽荒國正是雲國最大的敵國。
和煙深深的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他們的船,竟然被狂躁的風暴吹到雲國和莽荒國的邊境來了……
他們即將大難臨頭!
和煙不由得下意識捏了捏拳頭。掌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細細的一些汗珠,她知道,這是因為緊張造成的緣故。她現在好恨自己失去了一些該有的謹慎,如果當初不亂用元力,現在何至於搞得這樣被動。但時光不可逆轉,在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事情就是吃後悔藥了,也無後悔藥可吃。她心中似乎有千萬匹奔跑的馬兒咆哮著碾壓而過,萬箭穿心似的踐踏著她的心靈。但面對無法改變的事實,她不得不強行壓下自己心頭的無奈和慌亂。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有靜觀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