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和找來的時候,寧清一剛從寧老夫人那兒回來,瞧見寧清和風風火火的樣子,心下有了幾分猜測,面上卻不動聲色,笑著衝他招了招手:「二弟來的正好,我剛沏了壺茶,一同來品品。」
聽了這話,寧清和倒也不急著提心頭的事兒了,略一點頭,就在桌前坐下了,翹起二郎腿,一手杵著下巴,就這麼看著寧清一沏茶,嘴裡笑道:「大哥這沏茶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寧清一一抬眼,瞧見自個兒二弟沒個正形的模樣,忍不住道:「你啊,都快要當祖父的人了,還不如你兒子穩妥。」才剛說完,立刻便意識到這話不妥當,正想要說點什麼補救,卻已經被接過了話茬。
寧清和笑得有些漫不經心:「我那兒子也叫穩妥?那丫鬟若是生了個女兒也就罷了,若是個兒子,我這張老臉可就要丟光了,若是再傳出去,咱們侯府都沒臉面!」
寧清一動了動嘴角,終是道:「此事不是已經有了決斷?有母親親自處理,應當不會再有什麼意外。」
寧清和歎了一聲:「這事得虧被母親察覺得早,不然依著我那婆娘的性子,那孩子怕真是保不住。」
「什麼婆娘!那是你的妻子,怎能這般說她?」寧清一說著,想起寧二夫人平日的作風,頗覺得難以評論,只道:「她只是性子耿直了些,歸根到底也是為了你們好。」
寧清和擺了擺手:「不說這事兒了,還是說說致遠吧,今兒太后召見母親,可是要將他與郡主的親事定下了?」
寧清一搖頭:「太后說想要親自調教郡主一些時日,將日子往後推了推。」
「可有說推到何時?」
「不曾,少則月餘,多則一年半載。」
寧清和皺眉:「太后這是何意?」
寧清一看看四周,稍稍壓低了嗓音,道:「此事我說與你聽,你回去莫要再跟別人提。前些日子,致遠來跟我請辭,說要同怡親王府的人一同去剿匪救人,我也沒放在心上,點頭便讓他去了。直到前幾日他回來,我才知道,他並非是去剿匪救人,乃是皇上下了密令,欽點他去暗查范家。」嫡謀
寧清和本就是為了這事來的,此刻聽來,也不由暗吸一口氣,只眨眼間便想明白此種關係,當即眼睛一亮:「皇上這是想要?」
「天心不可測。原本致遠同郡主的親事,皇上連同兩位親王都應允過的,可今日太后的舉動,又讓我有些看不清了。」
寧清和雖然看似紈褲,骨子裡卻是精明勝過寧清一,細細思量一番,道:「范家雖然與咱們沒干係,可是同怡親王府卻有莫大的關聯。莫不是因為范家一案起了什麼波折,所以太后想要把親事再推一推?」
寧清一心下一動:「我倒是不曾這般考慮。」
「大哥,莫要著急,君無戲言,既然皇上同親王都已經應允過這門親事,太后也應允過,此事便不會落空。」寧清和說完,又道:「不過,致遠尚且年輕,對郡主又是一往情深,萬一沒能沉住氣,做了甚麼不妥當的事,那後果可就不好預料了,還要大哥多多提點才是啊。」
寧清一點頭:「他這會兒正與你大嫂說話,稍後便會過來,你這個二叔也要多教教他才是。」
寧清和笑著應了,對於寧致遠這個侄子,他心裡還是頗多喜愛的,如今得知他是受了皇帝密令才瞞著家人,心中自然沒了芥蒂,反而覺得他穩妥,若是換了他兒子,怕是一早就嚷嚷的府裡人盡皆知了。
……
就在寧老夫人入宮的當天傍晚,太后的旨意也送到了怡親王府裡,召斐凝玉和側王妃入宮。斐凝玉收到旨意後,靜坐片刻,親自去見了側王妃一面。
「明日入宮,少則十天半月,多則數月,側王妃若是有什麼未盡之事,盡可言明。」
側王妃輕笑一聲:「郡主何必給我想念,你我皆知,此去皇宮,我便再也不會回來了。未盡之事,倒是有一樁,昔日種種,皆是我一人所為,凝霜對郡主,是真心實意的歡喜。她是個可憐人,我只希望郡主能對凝霜網開一面,不求讓她大富大貴,但求一生平安。」毒後重生之我欲天下
斐凝玉垂下眼,與側王妃對視良久,道:「我若要對她出手,自不會等到現在。她一生的平安富貴,要看她自己經營。」
「她的姻緣,還要郡主成全。」
「成全?」斐凝玉勾了勾唇角:「她心中所想是何人,側王妃難道不知道?換了是側王妃你,會成全嗎?」
側王妃目光一閃,顯然是知道斐凝霜心繫寧致遠一事,只是她沒想到,斐凝玉居然會知曉。
斐凝玉也懶得再多言,轉身翩然離去:「稍後她會來見你一面,有些話,你這個當姑姑的說出來,也許她才會聽。」
……
是夜,月明星稀,寧致遠負手而立,望著天上皎潔的圓月,心裡說不出的酸澀,任誰滿腔期待一朝落空,心中都難免抑鬱,即便知道這門親事十之八、九不會落空,可依然無法安定。不過是想要將心愛之人娶進家門,恩愛呵護一生,怎的就如此艱難?
小書僮乖乖地站在寧致遠的身後,皺著一張圓臉,替自家少爺心疼。十分不明白,為何好事總多磨,明明就是一樁和和美美的親事,怎的總有人不肯成全?
怡親王府裡,斐凝霜亦是一片心酸,側王妃的叮囑言猶在耳,她知道那不是危言聳聽,如果她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只能安分守己,委曲求全。她看上的男人已經被別人預定了,她是一丁點兒的希望都沒有了;唯一能有
幾分真心庇護她的人,也很快就要永遠的離開了,未來何去何從,一片茫茫。
斐凝玉也沒有睡意,抱著白狐,站在廊下,看著月光,怔怔出神。
眼看夜涼如水,氣溫越來越低,丫鬟們站不住了,墨蘭和寒蘭對視一眼,終於壯著膽子上前,輕聲勸道:「小姐,您回屋歇著吧,外面涼,會凍壞身子的,明兒還要入宮呢。」
斐凝玉點點頭,轉身回了屋子,一進門,一陣暖氣撲面而來,溫暖了被夜風吹涼的面頰,連帶著心裡也有些暖暖的。末世戰警
熏香一案很快就會終結,側王妃即將離開王府,她的親事很快就會定下,斐凝霜也隨之被嫁到外省。
一切都不同了。
……
次日,側王妃睜開眼,瞧見床前立了四位丫鬟,兩位嬤嬤,略微一怔,隨即瞭然,淡淡道:「為我洗漱吧。」
幾人齊齊躬身應道:「是,娘娘。」
梳洗過後,又有丫鬟捧來了首飾新衣,為她盛裝打扮。斐凝霜來的時候,側王妃已經打點妥當,端坐在房中了。看到她這副模樣,斐凝霜的眼圈兒不由又紅了,輕輕喚了聲:「姑姑。」
側王妃面帶微笑,道:「當年我盛裝嫁入王府,今日亦盛裝離開,也算是有始有終,你不必為我難過,這世間有許多事,是比死亡更可怕更煎熬的。」
斐凝霜的眼淚瞬間滾落下來,失聲道:「姑姑,您別這樣,只是入宮而已,只要您肯坦白,太后不會那麼絕……」
「霜兒!」側王妃喝住了斐凝霜的話頭,正色道:「禍從口出,不該說的話,就是死也不能說!」
斐凝霜捂著嘴,用力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有丫鬟來報,斐凝玉到了院外,側王妃略微一頷首,整了整衣擺,緩緩向外走去。
斐凝玉靜靜等在門外,看到側王妃出來,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面上卻未顯,只道:「時辰差不多了,該動身了。」
「好。」側王妃應了聲,轉頭又看了斐凝霜一眼,衝她安撫般地點了點頭,毅然轉身上了轎輿。
斐凝玉看著兩人的舉動,不著一言。側王妃上轎之後,正襟危坐,不言不語,直到轎輿出了王府,她才有些動容,在回頭的剎那,淚花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