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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尊他老人家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天界太平太久了,如今一遇事就紛紛亂亂,魔勢沒到時,人人狂妄;魔勢一旦入侵,立刻人人變色;哈哈,不過,對付魔勢有我和丹珣——辰衡,你怎麼沒一點兒反應呢?」
「對付魔界,除了你倆,天界別人都欠點兒。」
「丹珣……的確……丹珣的戰力和靈力均非其他人能比,想當年,他與魔勢一戰殺得血流成河,令魔勢萬年裡悄無聲息,可歎可敬!辰衡,你,就沒有別的想法嗎?」
辰衡側頭:「別的就是怕你著魔勢的道,等傷好後我和你一起去。」
「我是說丹珣……你對他……那什麼……」
「什麼?」辰衡疑惑的眼神很純粹。
「你和他,你不記得你和他……還有點說不清楚的……關係?」
「什麼?什麼關係?雖然同為帝君,我和他可是一點交道都沒有打過。丹珣,魔氣太重,性格又不可一世,說實在的,所有帝君之中最難相處的就是他。你急躁,他狂妄,以後你和他一起,可得忍耐一些。」
戰修哈哈一笑:「魔氣?狂妄?那你以前還……算了,不揭舊傷疤。」
「什麼舊傷疤?我從來不去招惹他。」
「從不?你確定是從不?你要能這麼想再好不過!哼,說什麼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眨眼就忘光了。罷了,忘記了更好,要不了多久我也會忘記的。」戰修詭譎一笑。
辰衡每每想起戰修那個笑容,都會渾身不自在。
但他很快就沒空去想,天界無情,不等他傷口後,一道不可抗拒的命令就壓下來。因為弒神的御封,他被帝尊貶謫到地府裡當閻羅王,以鎮亡魂,誅滅煞鬼。
命令冷酷且倉促,辰衡的傷口來不及痊癒。
離開天界的那日沒有見到戰修,他已率先出戰魔界。
已經來送別的仙界同僚看上去都有些欲言又止,諱莫如深。回望很快湮沒在層雲中的仙界,辰衡想:看似靜如湖水,實則暗潮洶湧劍拔弩張,在自己下界的短暫時間中,仙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帶著渾身錯骨般的疼痛,辰衡站在黑暗地獄之入口。
陰冷的帶著細針一般的陰風吹割傷口,初結痂的傷口很快又似要裂開,辰衡驀然覺得一陣壓抑,而手臂和心口卻驟然充盈力量,掌心的魄力驟然加劇,這是歷練萬年來的本能——這種令仙骨警惕的感覺,就是鬼界的地盤。
辰衡望著前方,「無定殿」的牌匾是人骨鑄就,冷氣森森。
牌匾之下,一個渾身著黑衣的男子佇立。
男子著一身寬大的黑袍,從頭罩著腳,並未刻意裹住臉,但辰衡卻看不清。
男子身後是行如鬼魅的勾魂使者與看守惡魂的獄卒們。因千百年來不見陽光,他們都帶著一種蒼白的近乎死亡的氣息,面對新的閻羅帝王,他們彷彿也如死去一般聲色不動。
男子忽而勾起薄薄嘴唇,聲音飄飄渺渺說:「辰衡王,滄卿在此恭候已久。今日地獄鬼王魔反,邴城王、涾山王與鏡平王忙著平亂,無法來迎,見諒!」
請,辰衡王見諒……
勾魂使者和獄卒們有氣無力地附和著。
魔反?看來自己來得真是時候。辰衡說:「既然如此,就讓他們忙吧,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
一言始出影影綽綽的勾魂使者悄然散開,化作濃霧一般。
「辰衡王,您以前來過鬼界麼?」
既為帝君過往怎可能太平?殊死決戰過,鬼界怎可能繞過?二人沉默著走進了無定殿,無定殿不是殿,而是一個界,進了這裡,就是鬼界。鬼界比記憶中陰鬱,遼闊,有的地方漫無邊際的黑霧翻滾,有的地方無涯的獄火燎原,有的,帶著萬年腐朽的令人作嘔的味道。但更可怕的並不在這些地方,在看不到的地方,陰冷,晦暗,連無常都不能向前一步,看似平靜的地獄之中,無形的煞鬼在伺機而動。
從天界到煉獄,渾然隔世。
辰衡的掌心遏制不住魄力上湧,渾身的筋骨迫不及待舒展一般,從來沒有這般渴望將一切晦暗掃清。氣隨心動,沼澤地般的黑霧紛紛散開,露出枯紅色的地表,地表上,屍骨纍纍。滄卿的黑袍也因他的魄力飛湧而微動,只有罩在頭上的黑色帽子紋絲不動。
越走,越慢,辰衡望著滄卿的黑色背影停下。
滄卿察覺回頭緩緩道:「辰衡王,前方就到碧煙塔。」
碧煙塔,恍如仙界。碧色的塔泛著幽幽的光華,白霧縈繚,時有白色的飛鶴飛過,而腳下,輕飄落櫻花。一片一片隨風旋入辰衡的木屐之下,或飄在肩頭,無比輕柔,無比淒美。辰衡恍恍然想,若是桃花綴於枝頭,當不會這麼淒涼。
只是一念,櫻花倏然停下,灼灼閃爍之中變作桃花點點。
滄卿駐足,一樹桃花被勁風吹得東倒西歪。
「原來,辰衡王還是喜歡桃花。」滄卿的語氣微微上挑,與先前不同,多了一些生機。他手指挑著帽尖向後一揭。
一張邪麗至極的臉。
鋒芒乍現。
就這麼毫無前奏地呈現了:帶著邪氣,帶著魅惑,帶著狂妄,帶著勃勃生氣的肆意張揚。眸子極黑,極深邃,像被地獄的寒冰水淬煉過一般,眉心火焰一點,令人無法凝視。
滄卿自若地隨手一拂。
黑袍飛走。
辰衡被驚艷住了。
只見滄卿一身大衫霞帔,上繡綵鳳金團,燦若雲錦。腰間繫一個雲龍青玉珮,曜光灼灼。朱赤、月白、石青、鵝黃等諸色交融,萃極了天地之間最奪目的色澤,流光溢彩。容色迫人,豈止是艷絕二字可形容。
背後碧煙塔越加飄渺,身後桃花黯然失色。
滄卿的博衣寬帶隨風輕曳,薄紗掃過辰衡的手。滄卿下巴微抬,嘴角勾起薄薄的笑,露出耐人尋味的神情:「我等了很長時間,我以為會在仙界遇上。」
辰衡疑惑地看他。
滄卿笑容凝固:「你當真忘得一乾二淨?」
辰衡的表情不言自明。
滄卿上挑的眉梢驟然狠厲,凶光四射,眉心的火焰一下子竄起。辰衡見狀,忽如醍醐灌頂,驟然色變,揮掌而出,一股勁風隨著強大的氣魄噴湧而出,帶著千鈞之力凶狠撲過去。
一擊而中,滄卿被擊出三丈之外,一下子跌到在地。
風塵四起白霧洶湧。
滄卿動也不動,那麗絕艷絕的衣裳覆在地上,淒艷至極。辰衡冷冷地看著,片刻,滄卿慢慢回頭,嘴角一縷血,令他的臉龐越加邪氣:「再一次見,你還是恨我嗎?」
「大膽!竟然敢妄自冒稱獄界命官!」
滄卿愣了一下,而後低頭,開始輕笑,而後仰頭大笑開來,明明是笑,卻淒厲如泣。一邊笑,一邊緩緩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跡:「竟然,忘得如此乾淨。都說,仙界最是無情——仙根越純粹,越冷酷,今天看來,不由不信。」
「你,是什麼妖孽?」
「雖為魔物,也不如你這麼斷情絕義!下界歷劫一次,為什麼遇上你!」滄卿昂然抬起頭,眸光狠毒乍現,「你問我是誰?哼!不要以為上一世你贏了,就真的勝過我們!人界,我多有束縛。如今在魔界鬼界,辰衡,你以為還能勝券在握嗎!」
不等他多說,辰衡抽出斬心刀狠狠斬過去。
刀鋒直刺他的臉。
卻在一寸之距被無形的力量擋住一樣,辰衡暗自一驚。對面,滄卿怒氣勃發,目露凶光:「遲衡!你既無情,本尊又何必執迷不悟!」狂暴的靈孽之氣鋪天蓋地籠罩下來,麗色的霞帔像櫻花一樣的飛散開來,化作無數的鮮紅光芒朝著遲衡的天靈蓋襲過來。
剎那昏天暗地,世外仙境般的碧煙塔獄光四射,形成巨大的利光之漩席捲而來。
辰衡掌心運力擲出萬千厲雷。
兩相撞擊,利光紛散。
好一場轟轟烈烈的決戰,比那歷劫更驚心動魄,天地被一次次劈出裂痕,血光四濺。片刻之後,辰衡驟然使出一招「九天劫」,狂風驟浪,瞬間咆哮,風雷漩渦,侵吞驚噬,天與地旋轉倒置。
忽然,轟然一聲劇響。
獄界上空的中央裂開一道碩大的口子。
碧煙塔倒,桃花化血,黑霧傾瀉而下,萬千刺目的光華浩浩蕩蕩,像天地初劈,像末日來臨,一時鬼魅飛奔、烏煙瘴氣不可名狀,就在這時,一聲尖利的長嘯聲劃過,無數的黑鴉從上空的裂口中俯衝而下,紅色的光電化作了一片片曼珠沙華,一觸地即不見了。
血腥的戰場驀然成了詭譎莫辨煉獄場。
衣袂猶飄,辰衡佇立。
「辰衡王,我們來遲了!」朗朗的聲音從上而下,數位著紅黑官袍的掌命司和勾魂使者行色匆匆,中間的邴城王亦是見過數次,鬍渣橫生,滿臉愧疚。
辰衡收回斬心刀:「想不到初來鬼界就先遇上煞鬼了。」
落入對方虛幻的結境不說,對戰一場,也沒有將對方怎麼樣。不過辰衡很坦然,在諸事不明的狀態下,他沒有打算將對方置之死地。
邴城王抹了一把汗,爽朗一笑。
他為人豪爽,又仙階相等,不拘於禮節,拍著辰衡的肩膀說:「是我安排疏漏,害你誤入煞鬼幻化的獄界,哈哈,虛驚一場,虛驚一場,不過這樣一來也讓煞鬼們知道知道,咱們新來的帝君可不是好玩的!」說罷又哈哈大笑數聲。聲音震得黑鴉四散,撲扇著黑羽紛紛落下化作枯枝墜地。
這裡才是獄界,無邊的黑暗侵蝕。
辰衡皺起眉頭說:「如果說煞鬼都是像剛才那個一樣,能守住現在的已經不易了。我雖然發出的功力不及三層,可他也還沒有使出全力!他是什麼鬼,能幻化得如此厲害?」
「人死化鬼。因掌管鬼界所以我對人世的恩怨瞭如指掌——對辰衡王的也是。」
如此答非所問,辰衡越發不解。
「你剛才遇到的滄卿,不是煞鬼,非鬼界所生,他是千年不遇的魔尊,橫行魔道。為了更好地對付仙界人界,百年前,他下界重生投胎,歷了一劫,栽在了辰衡王你的手裡。」邴城王是個爽快人,有一說一,「所以,他上天入地,要尋辰衡王復仇。你要下鬼界為閻羅王的消息一經傳出,他就一直潛在鬼界,是我失察了。」
辰衡明瞭:「我上一世是開國皇帝——莫非他是那個因橫行無道而亡國的末世暴君?」
邴城王耐人尋味地笑了:「並非,如此。」
「莫非亂世爭雄,他失敗了?」
邴城王亂糟糟的胡茬中露出乾涸的笑:「算……是吧?辰衡王你受過天罰,人世的記憶消失得更徹底啊!」
辰衡仍雲裡霧裡:「方纔,對戰中他使出了鳳凰一族的魔招,幻化出的也是鳳族,鳳是吉祥之物,怎魔化得如此厲害?」
邴城王道:「盛極則衰,否極泰來,萬物均如此。魔界在數萬年前受創,但其先祖仍用餘威將魔界乾坤呼喚,鎮石於魔界靈力最強的焰洞,躲過仙界的絕殺。千百年來,魔界靈力暗長,滄卿浸染焰火和先祖鬱憤而生,魔性強,與仙界一站到底的執念更盛。」
辰衡沉思。
邴城王寬慰:「這魔尊雖然本領高強,到底經事太少,情真,不知情越深越誤人。罷了,不提也罷。仙界下來,都聞不了這地獄瘴氣。辰衡王似乎,大不相同。」
辰衡但笑。
邴城王撫掌感慨:「莫非,莫非你受的天罰——是將鬼煞鞭入骨髓,鑄成煞骨?啊呀,難怪難怪,我就說帝君下來怎麼可能如此游刃有餘!這種天罰,可比凌遲還可怕,凌遲無非三千三百六十五刀血盡而亡。天罰換骨三百六十日,鷙冰洗髓三百六十日,風水沖肌三百六十日,哎呀,哎呀,若是一個不慎,或者靈力不足,就會灰飛煙滅回爐重造都不可能啊!還是我們這種天生鬼骨的好,不用受這種罪啊!」
只是說起天罰、鷙冰、風水,骨縫間都如陰風作祟。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利刀重新刺過來。
「你是帝君,就算天罰也上不了誅仙台。莫非,你是自願的?」邴城王的目光越來越敬佩,大撫掌,「說起來話就多了,我曾向帝尊推薦過人選,仙界中最適合來鬼界其實是戰修星君,畢竟能對付魔勢的帝君還是多,能來鬼界的幾乎沒有!」
「是我是戰修都一樣。現在鬼界到底糟到什麼程度?」
邴城王尷尬。
辰衡瞥了他一眼:「如今你我同執鬼界,你還要對我隱瞞?只怕哪天煞鬼打到閻羅殿來,咱們倆的面子都掛不住!」
邴城王抓了抓鬍鬚,肅然道:「就像你剛才所在的幻境一樣,看上去是太平,稍微一捅就是一個大窟窿。東南西北四大鬼界結境,北向結境已破裂,數以萬計的惡鬼被放歸人世,人間現在惡鬼橫行,百煞叢生,魑魅魍魎世道昏暗。這還不算最可怕的,鬼獄的所有結境都搖搖欲墜,一旦被攻破,鬼界不復為鬼界,仙界不復為仙界。」
十八層、十七層、十六層、十五層地獄早被煞鬼奪去,何止是岌岌可危。
不需多說,沸沸揚揚而起的黑霧足以證明他說的一切。
「獄界司命有十位王,其他人呢?」
邴城王沉默半晌,歎了一口氣:「兩個背叛成為鬼界的首領,三個在阻止同僚背叛中死去,三個在守護獄界的戰爭中受到重創,無力再戰,還有一個,平巫王,現在忙著追查為什麼會被滄卿鑽了空子。」
半夜,殿上的白骨瓦被風吹著剌剌作響。
辰衡腦海中回想著決戰,萬千麗光化作長劍刺過來,劍上折射出的那邪絕的臉龐、因憤怒而泛紅的黑眸、以及,當黑袍的帽子被摘下時,眉心的一點火焰熊熊——那火焰燒得如此艷麗,絢人眼目,惑人心智。
腦海中卻沒一絲熟悉。
辰衡下意識地握緊了利刀。
黑鴉刺耳的尖叫聲聲啼醒獄界。
辰衡輾轉,又想,鳳族終究是鳳族,即使魔化,絕不願置身污泥,仍然是以最絢爛最張揚的方式出現。他幻化出的碧煙塔、桃花,霞帔青配都那麼真實,彼時,櫻花滑過臉側,微微的滑膩微微的涼。倘若,那時,他不是憤然發怒,而是泫然、露出一絲絲櫻花落盡的脆弱,自己是否還能迅速察覺出深陷結境呢?
前世嗎?
前世,爭霸的敵人!
今世,仙界、魔界注定的宿敵!
只是為什麼這個魔族的眸中會有那麼複雜的情愫,譴責,繾綣,憤怒,難捨……天性迷惑嗎?前世是怎麼樣無關緊要,今世的狹路相逢,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該怎麼應對呢?他是魔族,不可能長久地呆在鬼界,這一戰之後他肯定要回魔界恢復魔靈。魔界和仙界之戰一觸即發,不知道戰修遇見時,會不會被迷惑呢?
辰衡隨手一繞,袖間一瓣枯色櫻花落下……`p`jjwxc`p``p`jjwxc`p`
作者有話要說:。
每一次梳理,都會梳理出漏下的人物,親們猜猜滄卿是誰呢?哈哈,很明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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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到仙界之後,名字和以前是接近的,比如青陽序君——鍾序,玉策——紀策,淮期——莊期……
下次修文的時候,修得和原名同名不同字算了,懶得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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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丹珣是顏鸞,戰修是容越,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