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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9章 三三二 文 / 火棘子

    夜裡,遲衡卻變得非常依戀,依戀到脆弱,漫長溫柔的撫摸會一直延續要入夢,偶爾說出極為纏綿的話,總讓人泫然。當遲衡再度說出「我想陪著你一輩子」的話,駱驚寒忍不住潸然淚下:「為什麼要說『想』,我們本來就是要陪一輩子的啊。生死由命,能得你這一句話,就算是今天死我也無悔!」

    遲衡摀住他的嘴:「呸呸呸,盡瞎說。」

    駱驚寒抽噎著肩膀輕顫,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怎麼也止不住。

    遲衡手忙腳亂的安慰著逗笑著,駱驚寒只顧淚眼婆娑,全然聽不進任何勸話。遲衡無奈,只得擁著一直撫摸,最終抽噎斷斷續續停下來,遲衡心疼地想,駱驚寒纖細的脊樑和腰經不過他的一握,如此脆弱。

    「驚寒,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遲衡親了親他的耳廓。

    駱驚寒好半天說:「記得。」

    「當時你被好幾個軍士圍住了,我英雄救美,你卻誆我說你姓楚。」

    「你還誆我進了城!」

    「好好好,一人騙一次扯平了。對了,當時你怎麼就落單被人圍住了呢?」說起往事,遲衡饒有興致,當時的駱驚寒真是翩翩貴公子,一雙杏眼薄又薄,多看兩眼就陷進去了。

    駱驚寒一瞪眼,狠狠一擦臉頰道:「你管我!」

    惱怒的樣子,真讓人想多惹他一惹,遲衡抱著駱驚寒翻來覆去地央求他說原因,篤定駱驚寒不會惱羞成怒一樣。

    果然,駱驚寒咬了咬嘴唇,左思右想一狠心:「告訴你也無妨,反正這事兒也久了。我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名叫駱無愚,跟你打過仗的,特別狠毒。」

    遲衡笑了。

    駱無愚狠毒?

    駱驚寒繼續說:「我從小就和他不對盤,他長得高長得壯,父親喜歡他多過喜歡我,要不是那算命先生的胡言亂語,說什麼駱無愚掌權駱家將徹底覆亡——父親肯定將端寧侯的位置傳給他了。駱無愚心有不甘,經常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遲衡失笑,他向石韋打探過,駱無愚其實是個很耿直的將軍。

    可能是強勢霸道了一些,不過他對駱驚寒怎麼也稱不上狠毒或耀武揚威吧,駱驚寒大概是偏見太深,由此可知駱驚寒對其兄的畏懼和厭惡。

    「你領軍攻打壘州時,壘州城岌岌可危,我當時很難受,怨自己無能,心生投降之意。駱無愚看出我的心思,令他的屬下趁我外出散心時候想囚禁我,結果我僥倖驅馬出了城,就遇上了你。」駱驚寒敘述完,又加上一句,「當時我真的特別想殺了駱無愚,對以前的事也深惡痛絕。不過,時間過去那麼久,好像也不那麼氣憤了。」

    「你很怕駱無愚?」

    駱驚寒杏眼一瞪:「我怕他做什麼!」

    逞強!

    未幾駱驚寒別開臉說:「我委實有些怕他,因為我自小長得弱,他比我年長三四歲,長得高大。他恨我是嫡子,經常在背後盯著我,久而久之我就對他很是畏懼。更為可惡的是,他竟然……算了,以前的事,我不計較了,反正有生之年也見不上了。」

    壘州被攻破之後,駱無愚輾轉到了幾個勢力旗下。

    奈何他的運勢著實不濟,去一個死一個,後來駱無愚就下落不明瞭。遲衡抱著駱驚寒說:「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拿著一把刀對著自己胸口,還對軍士們說他們過去你就自盡。驚寒,要是我當時沒有救你……」

    「我真的會自盡!」

    「……」

    「我寧願自盡一了百了也不願落入駱無愚的手裡。」

    遲衡鬆開駱驚寒的手,拉開床頭櫃上最下面的抽屜,拿出一把彎刀,刀出鞘,鋒芒如紫電。遲衡吹了吹刀刃,笑著說:「驚寒,如果有刀,一定不要對著自己的胸口。」

    駱驚寒睫毛一顫。

    「自殺這種威脅的話,敵人不會信更不會放過你,反而越發猖狂。所以,永遠不要說自盡的話,而是,把刀對著想害你的人,揮出去。告訴他,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遲衡將刀放在腰際,比劃了一下,「這是我令人從西域打製的一把圓月刀,適合貼身攜帶。我教給你一招懷雲攬月,專門對付想接近你的人。」

    說罷,遲衡將刀放在胸口,斜下方猛然一揮,寒光一閃,床幔斷成兩截,一截飄悠悠落入床下。

    駱驚寒驚愕地看著。

    遲衡笑著將刀放在駱驚寒的手中,鼓勵地一握拳:「像我那樣,用盡全力一揮。」

    駱驚寒一揮,卻是劃破虛空。遲衡耐心地教他如何將刀隱匿於腰際,如何猛然抽出,揮下。駱驚寒玩耍一般,隨意比劃著。遲衡立刻糾正他的姿勢,務必使每一個姿勢都絕對強勁有力,刀鋒迫人。駱驚寒將被子都挑破了,揮著揮著,胳膊都有脫臼的感覺,一覺醒來跟斷了一樣。

    遲衡卻不心疼他,依舊讓他重複著單調的動作。

    每天早晨,每天晚上,不厭其煩地重複。

    直到有一天,駱驚寒猛然一抽刀,寒光過處,一根鐵斷了,遲衡驚訝地張開嘴,好半天欣慰地笑了:「驚寒,就是這樣,你只需要這一個動作,這輩子都不用怕誰了。」

    有刀,就會覺得安全嗎?

    駱驚寒軟軟地依偎在遲衡的懷裡,心想,有遲衡在,自己還會怕誰呢?所謂的怕,本就是根植於心的,少年所怕的東西,會延續很長時間,一把刀,破得了年少時的畏懼嗎?駱驚寒一翻身,壓住了遲衡:「我以前一緊張,就覺著頭疼,如果再一直想一直想,就會出現短暫的昏迷,身體驟然變冷,再嚴重就是失心瘋。但跟你之後,我就不怕了,因為你讓我覺得無所畏懼。」

    遲衡攬住他的腰:「就算沒有我,也還有紀副使,還有岑破荊,還有石韋。」

    「不一樣的,遲衡只有一個。」

    遲衡搖頭笑說:「我恨當初太心疼你太寵你,捨不得讓你的手起一點點繭子,結果現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

    「我又不干苦力。」

    遲衡望著被斬得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窗幔:「不要怕,怕的時候就想你手裡有刀;不要緊張,天塌不下來,只要天不塌,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再不濟,就是把所有的事情往腦後一扔,卸甲歸田,當個逍遙端寧侯,還有什麼可緊張可憂懼的呢?天底下,除了盡孝,沒有一定要承擔的責任!」

    駱驚寒把遲衡的腰一抱:「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為了你,我可以殺人!」

    因為遲衡的叮囑,駱驚寒的刀法練習從未停止,一開始是好玩,後來是遲衡的脅迫,後來成為一種習慣,再後來,駱驚寒喜歡在月下擦拭彎刀,回憶著過往的甜蜜,回憶著遲衡從背後擁攬上來握住了他的手,教他手腕微微朝下,刀鋒微微上挑,教他如何用力,如何揮出……駱驚寒想,自己不會怕了,因為有遲衡的刀在啊。

    多年後的一天,當駱驚寒迎風而行,忽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際的刀。

    心跳加劇。

    刀出鞘,刀何時出鞘,此時不出鞘更待何時呢?駱驚寒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人,邁著穩健的步伐一步步走來,而後停佇。

    不是想像中的狠毒,不是想像中的野蠻。

    駱無愚僅僅是微微一點頭:「驚寒,好久不見。」

    駱驚寒頭微仰,陽光漏下來,兄長變得滄桑的臉龐竟然與記憶中父親的臉龐驚人的相似;曾經的恐懼,因此竟然生出了一絲微妙的親切。時光,暗換了容顏,暗換了心情。所有的令人不安的陰霾,變成了無法描述的渾沌。駱驚寒撫摸著刀鞘,驀的泫然,曾執著於心頭的畏懼,就這麼冰封瓦解。

    駱驚寒輕挽衣袖,淡然地說:「不知你來到京城,是為何事?」

    「駱家只剩下你與我,我來敘敘兄弟之情。多年不見,你跟以前,變得完全不一樣了。」駱無愚凝望著駱驚寒的眸子,「若不介意的話,我想上你府裡喝一杯茶。」

    風雪瀰漫,駱驚寒與駱無愚並肩而行。

    背後是一長串足跡,伴著沙沙的鹿靴踩落雪的聲音,駱驚寒口裡呼出了白氣,像霧氣一樣,寒氣沁入肺裡,而後吐出。風雪中的駱府覆上了一層白色,分明就是壘州城裡曾經的端寧侯府,別無二致。

    雪中,亭內,駱無愚轉頭道:「驚寒,你能喝酒嗎?」

    這種天氣,久別重逢,恍然如夢。若是有一壺熱酒暖在手心,自然是再合適不過。這一世是兄弟,下一世或許就是陌路人,哦,也許連下一世都沒有,若不珍惜,怎不珍惜。駱驚寒伸手斟滿兩杯,一飲而盡,熱酒入腸,醇厚的酒香悠悠散開,他挑著微醺的眼問道:「無愚,這十幾年你是怎麼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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