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衡在床上躺了十來天,傷癒後生龍活虎。
遲衡的戰略一向主兵貴神速快攻猛攻,有他主陣乾元軍的攻勢則越來越迅猛,與石韋二人將戰線往曙州境內推進了千里,奪得了兩個大城池。而夷州紀策那邊也趁機興起進攻,一時曙州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封振蒼就像熱鍋上的蚱蜢一樣四處亂跳。
岑破荊那邊戰事同樣很激烈。
但是,容越的攻擊膠著了。
正如遲衡擔心的那樣:容越在永立對戰上了裴永清。
裴永清的戰法與之前的鄭奕軍將領均不相同,他行軍詭異,從不以人多取勝而以詭計著稱,乾元軍一個不提防就陷入他的陷阱之中。
當然,即使連連栽倒,容越也沒讓裴永清好過,每次激戰他都將鄭奕軍打得狼狽不堪。幾經交戰之後,容越和裴永清一戰接一戰,奇招一個接一個連緩一口氣的功夫都沒有,雙方沒有退路可退,都殺紅了眼拼上了。
岑破荊已經接連派了三次援兵過去。
鄭奕軍更是援軍一撥一撥。
容越若無進展,岑破荊這邊就只能停滯硬扛著,能破解此僵局的方法,一是擊敗裴永清拿下永立,二就是另闢蹊徑——因此,遲衡越發向曙州進攻猛烈,如果曙州這邊能得到突破,則鄭奕軍的防衛就形同虛設了。遲衡對此十分自信,下一戰就是曙州吾氏,吾氏是曙州的重地,奪了吾氏,封振蒼就沒招了。到時候來個神龍擺尾,看裴永清拿什麼制住容越。
兵貴神速,石韋征戰吾氏,初癒的遲衡呆在駐地等待捷報傳來。
這天,遲衡仰望回汀峰若有所思。
不知何時宇長纓來到身邊:「遲將軍,還想上去看看嗎?今天不會有任何意外!」
青山多嫵媚,不過遲衡沒打算再上一次。
他的心思被戰事牽制。這些天一直和石韋在一起,對宇長纓又疏於關注了。宇長纓是一個放在哪裡都能活得很旺盛的人,地方事務也好,軍務也好,他上手都很快而且強勢,只要略加點撥他就能做得很出色。不得不說,以他的能力只跟在遲衡身邊處理瑣事是很屈才的。
當然,宇長纓的事放一邊。
遲衡轉了轉手中的茶杯,思慮起當下佈局:面對的狡猾的鄭奕軍,疏忽一步都可能釀成大錯。
四月初的陽光暖暖的,回汀峰山頂,一團烏雲由遠及近,籠在山頂。坐在籐椅上,遲衡心中驀然升起一股不安,將岑破荊剛剛傳來的戰報放在一邊,腦子混亂沒法細想。
反而宇長纓拾起戰報,一句一句地向他詢問戰事。
就在莫名煩躁快要爆發時,忽然馬蹄聲疾。
這樣的肆無忌憚的快馬除了戰報,還能有什麼?遲衡坐直了身體,看著身著盔甲的兵士卷一身塵土飛身而下,單膝跪下:「報將軍:永立北側,乾元軍遭遇襲擊,騎兵覆沒,容將軍下落不明!」
遲衡豁然起身:「你說什麼?」
兵士頭幾乎抵在地上,聲音沙啞:「三千騎兵覆沒。」
「容越呢!」
「至今沒有找到……」
遲衡一下子將籐椅踹翻了:「什麼意思?」
當時,容越陷入陷阱之中困獸猶鬥,戰事十分激烈,擊殺了許多鄭奕軍。但因裴永清這一次佈局十分嚴密,早有埋伏,騎兵脫身不得,無一倖存。待乾元軍援兵來時,鄭奕軍已撤,卻始終找不到容越的屍首。
遲衡握緊了手,渾身顫抖:「你們確定?」
確定!
因為每一具屍首都看過了,沒有一具是容越!遲衡身體搖晃了兩下,慢慢鬆開手掌,掌心有血滲出:「沒有,就好!」
可是,鄭奕軍那邊暫時還沒有任何動靜。
全然不像是將容越生擒的樣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鄭奕軍這麼悄無聲息難道是有什麼陰謀?遲衡幾乎把牙齒咬斷,忍著比傷口撕裂更疼的痛苦,當即部署:令人迅速探鄭奕軍軍營;出兵閃電般奪下東去的一條必經之路;在每個由西向東的重鎮安排探子,務必取得第一手快報。
部署完畢,遲衡和宇長纓連夜策馬趕到永立城外的乾元軍駐地。
莊期引將領來迎。
遲衡陰沉著臉甩手進了營帳,將領們各就各位沒有一個敢出聲。
遲衡忍住遷怒的心情:「莊期,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因戰事停滯不前,幾經試探之後,容越發現永立北有條星鶴道,如果騎兵先襲,或可突破裴永清的防禦。但是星鶴道雖然險要,卻地勢低窪,有個風吹草動裴永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莊期看天相,算得三天後有大霧。
有大霧掩映就可以瞞天過海。容越精心部署,四月初五,容越兵分兩路埋伏,寅卯之時果真起了大霧,他領著軍先行入了星鶴道,雲麾使魚定澤率兵從另一路同行,等他的攻擊信號。
原定的計劃,容越在天明之際就可突襲成功,雲麾使魚定澤發起猛烈攻擊,兩相夾擊給裴永清一個致命之擊。但是,魚定澤一直沒有得到信報,裴永清的駐軍也一直很平靜。魚定澤心下焦急,派使兵前去探望時,星鶴道屍首狼藉一片,三千騎兵無一倖存,十分慘烈。
「四月霧天很少,你為什麼這麼肯定?」遲衡問莊期。
莊期捏緊衣袖,嘴唇泛白:「星鶴道的地勢很低,只要前一天大雨之後次日大晴,則必定大霧。一連幾天都是雨,而四月初五是大晴。」所以,他算出的不是霧,而是晴。事實上,那天也的確是非常罕見的大霧,一尺之內看不見人影。
地勢低窪形成大霧?
遲衡警覺:「星鶴道不是路嗎?誰想出的這個主意?」
星鶴道不是路,是一個山谷,因山中有星鶴觀而得名。星鶴道難走,因為山谷中草木茂盛,不見天日,時有奇異的蛇蟲怪獸出沒,據說普普通通的蛇都是碗口一樣粗,詭異的蟲類更數不勝數。容越雖然神勇,但他最怕蛇蟲之類出沒的陰森之物和潮濕之地,怎麼可能選擇讓自己露怯的途徑?
莊期卻說:「容越堅持要走,因為戰事停滯耽誤不起。」
遲衡怒氣攻心:「什麼耽誤不起!當我是死的!只要曙州吾氏一拿下還有什麼停滯不停滯的,非要冒這種險幹什麼!越險的捷徑越可怕,你們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明白的!容越性急你們就不知道勸一下?還有,你們探過這條路嗎,沒有探過你們就敢去是不是嫌命太長!」
這是遷怒。
可遲衡根本就無法克制心中的怒火,桌子幾乎被拍斷:「星鶴道的激戰難道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魚定澤硬著頭皮回答:「星鶴道是一個很奇異的山谷,像一個倒扣的碗,聲音在裡面迴盪卻不會傳出來。也怪我對容將軍太……正因為這樣,我們才一點知覺都沒有。」
容越從來都喜歡奇戰和冒險,這一次馬失前蹄實屬意外。遲衡拍著桌子劈頭蓋臉將每個將領都罵了一頓之後,也訓了莊期幾句,每個人都垂頭喪氣,不敢說話。
末了,遲衡怒氣難抑:「裴永清那邊還沒動靜?」
如果活捉了對方將領,肯定會耀武揚威長自己志氣滅他人威風的。這都三天了,裴永清那邊對此次勝戰自然很是得意,但卻隻字不提擊殺或生擒容越一事。以至於遲衡都要懷疑,容越是否落入了他們的手中,還是在戰亂之際趁機逃脫了。
眾將領大氣不敢出一口,各自領了任務走了。
遲衡按住心口,心撕扯著疼,這種疼痛他曾經有過,此生都不想再有。他畏懼,他畏懼情況不明、畏懼沒有任何消息、畏懼一直平靜而後忽然有一天從天而降的噩耗,他寧願鄭奕軍以容越為人質來要挾自己,也不想這樣舉目茫然。
裴永清動作極快,就這幾天他已對乾元軍發起了三次進攻。
乾元駐軍失了主將,在遲衡到前一直狼狽應付。
遲衡怒了,謀劃策略一起上,當夜分兵三路,他親領一支兵士直襲裴永清北側主營,三軍齊發血洗了裴永清的北營。裴永清也是勝了一戰志得意滿,以為乾元軍大亂,有所鬆懈。全然想不到遲衡已達永立,且出兵兇猛,頓時措手不及。
遲衡心急如焚,窮追猛打。
裴永清之前與容越周旋,實力本不相上下。
但遲衡一來就立刻調整戰略調整部署,與容越一貫作風全然不同。有他在,乾元軍如同注入了一股神力,所有的兵士在如此迅疾的攻略之中越發神勇,無堅不摧。全軍上下同仇敵愾,一連三日不捨晝夜,血洗北營,攻下西營,襲劫南駐地,一氣呵成,直將裴永清打得措手不及。
裴永清退入東營後,孤營,更抗不過遲衡瘋狂的攻擊,屢戰屢敗之下退入永立城,妄圖再做最後頑抗。
卻說攻城無數,遲衡早就得心應手,趕在前邊滅了一支來不及進城的鄭奕軍。
兩天兩夜,火力交加,本就不甚牢靠的永立城殘破不堪。
在乾元軍攻入的前夕裴永清見勢不妙,輕裝出城想要逃脫,想不到遲衡早在出入要道上紮了將領,他這一出城,直入遲衡的陷阱裡。幾番追擊之後,滿懷怒火的魚定澤憑一己之勇將裴永清打落下馬,當即生擒。
其餘更不消說,永立城很快攻破。
但令遲衡想不到的是,他搜遍了永立城內外,撂翻了好幾個鄭奕軍將領,都沒有見到容越的蹤跡。
看到裴永清被縛了上來,遲衡怒火中燒一腳踹過去,只聽卡嚓兩聲,裴永清胸前肋骨當即被踹斷,暈了過去。
魚定澤急忙將怒不可遏的遲衡緊緊抱住,才留了裴永清一條小命。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裴永清被縛了上來,遲衡怒火中燒一腳踹過去,只聽卡嚓兩聲,裴永清胸前肋骨當即被踹斷,暈了過去。
魚定澤急忙將怒不可遏的遲衡緊緊抱住,才留了裴永清一條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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