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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6章 一七九 文 / 火棘子

    說是樹林,就稀稀拉拉幾棵樹,葉子都落盡了。

    辛闕還真的坐在一棵樹下,面對著粗粗的樹幹思過,背對著遲衡,手臂動了一動似乎拭淚一樣,近了,還隱隱聽見抽泣的聲音。遲衡奇了,辛闕不會是被自己打哭了吧,明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還能這麼脆弱?

    遲衡放緩了腳步,挨著半丈遠停下來。

    辛闕的肩膀還一聳一聳的,竟然還真的是哭了,遲衡的心瞬間就軟了下來,心想辛闕所作所為雖然可氣,不懂事,闖下禍了還是懂得反省的,說不定他也只是好奇而已,誰還能沒個迷糊的時候呢。

    自己沒法子,岑破荊說辛闕在梁千烈的手下挺聽話的,還是放回夷州的好,遲衡拳放唇邊咳了一下。

    靜夜,異常響亮。

    辛闕猛的回頭,見是遲衡豁然起身,動作過大踉蹌了一下,脫口而出:「遲、遲大哥……」

    遲衡沒好氣:「知不知道錯了?」

    辛闕倏然閉緊了嘴,揚起頭一副死不再開口的樣子。

    「燕行是大哥的人,你也敢胡來,沒踹斷你幾根肋骨都是輕的!做事就不帶一點腦子!明天給燕行賠個罪,自己找根鞭子抽三十鞭!」遲衡板起了臉,「還有,明天回夷州去吧,梁將軍也缺將缺兵……」

    前邊還沒動靜,聽到後邊辛闕驀然瞪大眼睛,攥緊雙拳:「為什麼?」

    「你目無法紀又不服我管,乾元軍可容不下這樣的人。」

    辛闕瞬間就炸開了:「我什麼時候目無法紀了,我什麼時候不服你管了!你壓根兒就沒給我派命令,我一天就領著兵曬太陽你還指望怎麼樣?我給你生事了嗎?不就是摸了那人一下你就要趕我走!不就是摸了一下嗎我又沒把他怎麼樣!」

    遲衡火了:「你再說一句!」

    「就說怎麼了,我就說!你眼裡到底有什麼,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管不顧,不就是摸了他一下嗎你就對我大喊大叫?」

    啪!

    遲衡一巴掌扇過去,正中辛闕的臉。

    辛闕的眼淚剎那間飆出,卻更加口不擇言地吼道:「他都有臉光著身子讓人|操,憑什麼就不讓人摸了!」

    遲衡徹底給火了,二話沒說,提起拳頭一拳過去,砰的一聲把辛闕打落在地,辛闕雖然也用手用腳抵擋,甚至還用拳頭反擊。但遲衡力氣大又氣在頭上,三兩下就將辛闕踹到了地上,提起拳頭照著心窩重重的打了六七拳,直將辛闕打得失聲慘叫。知道自己下手狠,遲衡收住了手,還是怒火沖天,順手撿起地上一根枯枝揀著辛闕肉厚的地方使勁抽。

    砰砰砰的聲音在山林裡異常清晰,遲衡已經火到沒有理智了,一口氣抽了二十來下,抽得辛闕蜷縮成一團在地上亂滾了。

    慘叫漸漸小了,辛闕也不躲了。

    遲衡忽然間清明了,猛然收住了手,急忙扔掉樹枝俯身將辛闕撥過來。辛闕沒有死過去,只是淚流滿面,啞著聲音斷斷續續說:「你別打了,我,我明天就走!」月光下,臉頰還有一絲絲稚氣未脫。

    一股悲慟湧上,遲衡跪在地上將辛闕抱入懷裡。

    辛闕眼淚不停的流。

    遲衡手足無措了,他知道自己手重,但男兒有淚不輕彈,再重也不至於一根枯枝就能將辛闕抽得痛哭流涕,遲衡語無倫次罵道:「你傻啊,明知道大哥氣在頭上,少說兩句能死啊。」

    「你討厭我,我做什麼你都生氣,我明天就回!」

    遲衡沒有說話,只一遍遍地撫摩辛闕的頭髮,就像以前他總愛對小辛闕做的那樣。懷中的這張臉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當年的痕跡,雖是姐弟,甚至和辛憐都沒有一點點像。

    一念之間,遲衡忽然想通了。

    四年前,在夷州時,兵荒馬亂都挺孤單無助,辛憐多想找個伴留下,自己著實不懂。假如放到現在,即使不喜歡自己也會先應承下來,把人留下總是可以的。後來,自己答應辛憐照顧辛闕,也沒有做到,把抱著自己大腿哭的年小辛闕輕而易舉地甩給了岑破荊和梁千烈。那年事情太多,自己也是個半大小伙,哪裡顧得上照顧小孩——可是,先是輕易承諾,後是輕易拋棄,他始終欠這姐弟倆。

    時間過得飛快,連辛闕都長到自己當初那個年齡了。

    不是不耐煩,而是心懷深深的內疚,承諾而沒有絲毫兌現,他無法面對被自己輕易拋棄的任務,往事雖然已去,心底還是愧疚的。

    許久,遲衡長歎一聲,望著辛闕:「當年答應你姐姐照顧你,是大哥爽約了。那年出了一些事,大哥沒法在夷州待下去才把你撂下的。說這些都太遲,大哥怎麼給你賠罪都不夠,但你別因為和大哥置氣就胡來。」

    辛闕也不鬧騰了。

    半晌鼓著臉說:「我知道,鍾大哥死了你才走的,我沒怪過你。我姐走也是為了奔個輕鬆日子,以後好了她會回來找我的。」

    「那你還總和大哥作對?」

    「我沒有。」

    這還沒有,反了天了才叫有嗎?遲衡苦笑:「你是夷州軍,我不能越廚代庖。為什麼非等我給你分派任務?該練兵你就練兵,該補充軍糧就得補充,出兵的時候自然就叫上你了。我剛才下手重了吧,疼嗎?這都是手下留情的,真要狠下心來輕輕鬆鬆要你兩根肋骨沒問題。」

    辛闕吸了下鼻子,往遲衡懷裡縮了一縮。

    不折騰能死啊!抱著有點怪,虧的是年少,還是能抱得住的。難得乖得跟兔子一樣,遲衡摟著辛闕的肩膀好笑地說:「肋骨疼嗎?腿疼嗎?」

    辛闕本就性格直率簡單,手指蹭了蹭鼻子,露出受傷的表情:「下午我破哥讓我找你謝罪,你們又沒守衛又沒遮攔……後來我又去找你,他躺在床上我以為是個軍|奴,要知道是大哥的人我打死也不會碰的!」

    遲衡苦笑:「不知者不怪罪。」

    「遲大哥真的不介意嗎?我明天找根鞭子給燕大哥賠罪去!」辛闕聲音低低的,倒是挺誠摯,沒有不情願。

    「……你真是,讓大哥說什麼好。」

    遲衡被弄得哭笑不得,本來想著辛闕要是頑固不化,就順勢遣回夷州算了,想不到互相發洩了一通後辛闕出奇的聽話。算了,改明天派遣個小兵卻查一查辛憐的下落,當初被送給了太守,是個人物總是有跡可循的。當年的無心過錯是不可挽回了,盡量彌補。

    撥開雲霧見青天。

    次日,辛闕紅著臉給燕行道歉來了。燕行大度,壓根兒沒放在心上,依舊去練那水上漂。燕行不當一回事,辛闕也知錯就改,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這一頁輕飄飄地翻過去了。

    遲衡也長了個心眼,就把辛闕當乾元軍的將領來指使了,白日裡讓辛闕整兵、練陣、行軍,晚上也不消停將他扔給石韋,讓他在一旁聽著眾多將領知事在一起議事,管是能懂不能懂都壓在凳子上,總之就不讓他有一刻休息的時候。

    一旦忙開來,辛闕就不滋事了。

    每完成一項便立刻興高采烈地跑去告訴遲衡,遲衡少不了誇他幾句,也親手指點。要說計策戰略,辛闕絕對沒有那根筋,他勝在年輕,一身好技藝技壓群雄,都不能小瞧他。

    見辛闕手下沒有謀士。

    遲衡便試探景朔,景朔聰明,道:都是攻打濘州分什麼彼此。

    遲衡在辛闕面前將景朔狠狠褒獎了一番,說他在戰事上運籌帷幄,策謀深長云云。辛闕立刻對年長自己十歲的景朔肅然起敬。景朔性格溫和,柔中帶剛,治一個性格單純的辛闕自然不在話下。景朔說什麼,辛闕就做什麼,二人一文一武,出奇融洽。

    且說將俘虜收攏整軍,遲衡將兵士井井有條地劃分開來,容越發左軍,岑破荊發右軍,石韋、霍斥發中軍,其他如池亦悔、辛闕等人則做支翼,也歸石韋調遣。四軍一氣呵成中間絕不停歇,直到攻下濘州。

    次日就出征。

    怎麼攻,自然是因地制宜,四軍配合,大局一定大家領了命散開。辛闕琢磨了一下,不滿地拽住了遲衡:「遲大哥,我要跟著你打戰。」

    岑破荊撇嘴插了一句:「那你就當遲大哥的貼身護衛吧!」

    遲衡笑:「我要領一支軍去矽州與濘州之界與麻行之合軍,一起進攻濘州,現在是九月,十一月前必須拿下濘州,不然拖到明年鄭奕就緩過來了!」

    辛闕滿心不甘:「我要跟著你!」

    不等遲衡回答岑破荊又樂了:「放心吧,你大哥現在跑不了了,他已經被乾元軍捆得死死的了——還是跟著你破哥吧,別瞎折騰了。」

    看著四軍齊發,如黑雲一般像濘州深處進攻,一切如規劃那般訓練有素。

    遲衡則領了一支快軍向西進發。

    遲衡與麻行之暗地相約在矽州與濘州的邊界山脈靈帝谷會面,因此番進軍比預期快三日,遲衡還得找個秘密的地方駐紮下來。

    靈帝谷地勢峻峭,此處匯合極為隱蔽。

    靈帝谷旁有個大城池名靈城,靈城是重軍駐紮,遲衡沒打算強攻,他計劃將周圍城池全部攻下之後,靈城就孤立了,彼此再怎麼攻擊都來得快。但既然離得不遠,還是得去探一下週遭環境,也為日後的進攻做準備。

    遲衡這次帶的是師鎖崖。

    師鎖崖聽命,將兵士隱下駐紮。遲衡則換了裝束,孤身一人騎了馬過去。一路上,暮秋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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