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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鸞瞪了他一眼:「睡覺!」
遲衡笑了。
睡覺?
現在還是大白天啊——好吧,剛才是大白天,也折騰不知多久,天色剛剛晚下來。遲衡撫著顏鸞的鎖骨,忍不住親了又親:「朗將,我去弄些水來,你先睡著,好不好?」
說罷,遲衡神清氣爽起身出門。
灶房在院子的那一邊,剛出去遲衡就看到,院子中央,岑破荊一個人坐在一張大椅上,面對著緊閉的院門,大喇喇地插著腰,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看著十分突兀。平素總會有人走動的,現在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聽見聲響,岑破荊回頭,戲謔道:「完事了?」
遲衡的臉一燒:「說什麼呢?」
岑破荊撐手跳了下來,掏了掏耳朵,湊前調侃道:「哎呦,還不好意思,縣丞府的破床太不得勁怕是要換了!放心,我沒聽牆角啊,沒人聽到,也就我和莊期倆……咳,莊期說散散步就閃了,還是我仗義,把不明事的閒雜人等都趕出去了!」嘻嘻直笑。
什麼閒雜人等。
這縣丞倒是有多少人來,遲衡徑直給了他一拳:「你也趕緊滾!」
岑破荊怪笑:「嚓,我給你看門你還這德行!朗將怎麼沒見出來啊?咳,想不到啊想不到……行行行別打了,我出去吃飯還不行嗎,哎呦,誰稀罕聽啊!」
遲衡喜滋滋地架火燒水,那灶冷了許久,燒起來不容易,七手八腳弄了一臉鍋灰,好容易火燒起來,燒一大桶水。
推門,窗幔靜靜。
遲衡一驚,急忙奔過去,一掀簾子,長長呼了一口氣,虛驚一場。原來顏鸞半趴著睡著了,從肩到背都是裸|露的,許是累極了,他竟然沒被吵醒,睡得很香。遲衡為他蓋上被子,坐了一會兒,很快就坐不住了,因為總想伸手去摸朗將,又怕將他吵醒,糾結了一會兒,乖乖地跑出房間,蹲在門口發愣。
不多時,莊期先回來了,愣了一愣:「你蹲這裡幹什麼?朗將,走了?」
「他睡著呢。」
「……進我房間吧。」
遲衡搖搖頭:「你先睡,我蹲一會兒就好。」
莊期沒有勉強,進房,點燈,拿起一卷書讀了起來。遲衡看著莊期大開的門,也覺得蹲著不對勁,遂又進去,悄悄地躺在床邊。
遲衡心情各種飛揚,綺麗的想法一個賽一個——遲衡一摸鼻子,鼻血又流了出來,更不妙的是,有個地方又翹起來了,必須要努力克制著。努力去想想戰事,想想矽州,想想壘州的容越,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就撂在那個地方,不知道容越閒得長毛了沒。不過不太可能閒,玢州那邊也不太平,時不時有人來挑釁……容越還不錯,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過好歹該來一個飛信吧?哪有這麼半年多也不見給自己捎個信的,這小子太不夠意思了。
不知過了多久,頂著各種不適迷迷瞪瞪醒來。
發現顏鸞已起身,正要離開。遲衡一個激靈醒了,跳了起來徑直將他抱住,著急地說:「朗將,大晚上的,你去哪裡!」
「將軍府。」
「又不是多遠,就在這裡住一晚不成,難道朗將在我的床上睡不著?」遲衡咬牙切齒。
顏鸞無奈解開他的手:「天亮了!」
遲衡一看,竟然天亮了。
他失望地放手,蓬頭垢面跟在顏鸞後面。顏鸞出了院門,停了下來,回看了他一眼:「你再去睡一會兒,我又丟不了。」
「我想跟著朗將。」遲衡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月下的雪折射出的光芒,就這麼直白地凝望著。
顏鸞心中一動,傾身飛快在遲衡唇邊掠過:「別犯傻。」
說罷,轉身大步走了。
遲衡停在原地,驚喜地撫摩著唇上留著的餘溫,心悸不已。他那麼喜歡的朗將,在自己唇上印下一個吻。吻是愛意,吻是縱容,吻是無聲的表白。
紅衣的背影漸漸消失。
遲衡立在門口,久久的,他歡喜地凝望著。
美好而甜蜜的時光總是短暫到令人難過。正月初九,是顏鸞的哥哥顏王離開京城邊界的日子。
這一天,遲衡看見一匹快馬奔向將軍府而去,快比閃電,他忽然一悸,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連忙快步走向將軍府。還沒有到書房,就聽見一聲咆哮傳過來:「混蛋!顏王軍重心全在南邊,現在讓我去攻安州,怎麼可能!不是說攻西南王嗎?顏王軍是他手裡的棋子嗎!攻就攻,皇帝現在詔我回去幹什麼!」
遲衡跑進去,見顏鸞的臉漲紅了,書卷撒了一地,還有一張正黃的詔書摔在地上,地上還有摔碎的白瓷瓶,紀策站在一旁,冷靜地看著。
地上的使者單腳跪地,從衣袋中掏出一封信:「這是太師給朗將的親筆信。」
顏鸞看著那封信,眼睛像看到最厭惡的東西一樣,忍了很大的氣奪過信,誰知才看了兩行,忽然臉色一白,急忙看下去。
紀策見狀不妙,手一揮:「沒別的事就先出去吧!」
使者告辭。
遲衡急忙上前,顏鸞忽然退後一步,猛然咳嗽了兩聲,滿臉不可思議,書信狠狠地摔在地上,聲音近乎淒厲的嘶吼,拳頭捶在案子上:「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明明就快好了,為什麼!」
遲衡上前將顏鸞的手握住。
紀策拾起了信,長目一一掃過,眉間閃過無邊的憤怒,手指一點一點將信揉皺。
當夜,下了一整晚的雨。
淒風苦雨將早春搶先開的桃花都打落了。顏鸞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宛如死去一樣,在看完那封信後,他徹底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遲衡坐在床前。
他已知道了這個噩耗。在顏王領著最後一撥的顏氏老小離開京城時,終於被太師鄭奕發現了,當即扣留下來。如果說還有什麼慶幸的話,也許顏王已經預感到了什麼,所以將最後一撥人分成三支,其他兩支人均已逃脫。唯獨顏王領的這一支全是顏鸞父親的妻妾——包括顏鸞的母親等十數個女眷統統被截下了。
鄭奕盯得太緊,他終於還是捉住了顏王。
在眼看就要成功時。
遲衡半夜醒來,發現床上空空如也,他急急忙忙跑出去。外面下著瓢潑大雨,砸得瓦嘩嘩的響,寒風刺骨的冷,而顏鸞站在雨中,任憑冷雨打在身上,就那麼直直地站著,身上僅一件薄薄的紅衣。
遲衡抱住了顏鸞:「朗將,總會有辦法的。」
顏鸞仰望夜空,任遲衡抱得緊緊,他的渾身已經冰冷,額頭髮燙,大雨澆在身上他卻無動於衷,整個人都像木頭人一樣。遲衡的心疼了,親了親那已經凍僵的嘴唇,將他抱回房間,弄了一大桶熱水,讓他泡著。
而顏鸞仰頭靠在木桶邊緣,嘴唇發白,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遲衡將手浸在水桶裡。
水冷了,添熱水。
至始至終,顏鸞沒有說一句話。
就這樣熬到了天亮,遲衡浸在木桶的手指都起皺了,整整煎熬了一個晚上,他太累了,頭靠在木桶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頭上挨了一記輕拍:「臭小子,起床了!」
遲衡迷迷糊糊睜開眼,以為自己在夢中。
眼前,顏鸞衣著紅衣光芒如初升紅日,整個人極為齊整,極為精神,長眉一挑,鳳眼上翹,勾起嘴唇笑了——竟然尋不見昨日的沮喪與備份,只有鬥志昂揚。無論怎麼看,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有泛白的嘴唇,昭示著昨天的一切不是夢。
遲衡抓住顏鸞的手指:「朗將……」
「到床上睡去。」顏鸞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我回京城。別扁嘴巴,沒事的。鄭奕他要的是整個顏王軍,不能把我和大哥怎麼樣——放長線釣大魚,他現在還不會動手的,除非濘州元州夷州都被他收在了手裡。」
遲衡緊張地說:「我陪你去京城!」
「不行,你要去安州——這可由不得你挑了,我決定了的。我不能讓別的人知道這件事,不然顏王軍就人心惶惶了。」顏鸞捏著遲衡的臉皮扯了一扯,笑了,「別擔心,你去安州聽從我的吩咐。盡量不攻擊,如果形勢很無奈的話,那就攻下來,沒有關係,沒有聽說一州定江山的。」
顏鸞的笑,那樣的飛揚自信,好像任何事情都不在話下一樣。
「朗將,你真是……」無論遇上多麼艱難的事情,悲痛就延續一個晚上,第二天立刻恢復堅強和信心,真是讓遲衡又敬佩又喜歡。
像知曉他要說什麼一樣,顏鸞撫摩著遲衡的臉笑了:「因為,別的人在看著我等著我,總有一天你也要這樣。」
遲衡按住臉側的手:「朗將,我聽你的。」
顏鸞回了一封信給鄭奕,答允立刻派兵協助他進攻安州,並即日啟程回京城。
使者得了信,騎著快馬離開了。
早晨,召集眾將領,顏鸞宣佈:由遲衡從元州城領精兵兩萬進攻安州。這消息一出,一片嘩然。驟然間要進攻安州,卻只遲衡一支軍,領兵才兩萬,難免讓人猜疑。所幸紀策四兩撥千斤,巧妙地說攻打安州只是觀望形勢而已,意在矽州,遲衡若從安州轉向矽州,屆時聯合濘州的兵力,正好。
眾將領才平息下來。
而後,顏鸞宣佈他將回京城一趟,明日與遲衡一同啟程,軍中諸事由紀策代管。別人猶可,段敵和梁千烈皺起眉頭,默不作聲,前後一聯繫,心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遲衡挑了兩萬精兵,將人員安排分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