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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6章 ま九六 文 / 火棘子

    離了夷山,進了炻州境地,別是景色。沒了青松的常綠,地勢變得平坦,滿目是枯草山坡土屋人家,天氣濕冷濕冷的,冷得刺骨,半點兒不見雪。

    兩人緊趕慢趕,到了武知縣已是十一月中旬。

    一大片嶺上白梅,淡香拂來,安錯很喜歡,騎在馬上折了一支道:「梅花可開胃生津,疏肝開郁。」

    遲衡笑:「營帳就在前邊,回頭給你摘上一斤泡茶,慢慢開。」

    遠遠見一群兵士在練兵,不是尋常的縱橫陣列,而是呈斜行錐型,陣法極是鋒利,羽甲林立、氣勢萬千。再看最前方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揮鞭有力,指揮若定。

    是容越。

    遲衡一陣驚喜。

    遲衡自己沒有指揮過橫豎成陣的千軍萬馬,也沒有在兩軍對壘時出戰過,最多是領著千餘人,以凌厲之勢突襲敵營,平素訓練也多是精兵勁襲,所以他對陣法知之不多,更沒有這樣統領過訓練過。

    這些人中,只有岑破荊領過。

    想不到從沒有領過兵的容越指揮起來竟然如此嫻熟自如,真叫他大感意外。

    安錯也好奇:「遲衡,你平常就是這樣啊,好威風!」

    遲衡把安錯領回帳營,見到了溫雲白,雲白問詢之後,領著安錯到偏堂,一一安頓好。

    遲衡奔去正堂,岑破荊正忙得焦頭爛額。

    見了遲衡,一拍大腿,狠狠給了他一拳:「可算是回來了,怎麼耽擱那麼多天,還以為你叫霍斥給留下當乘龍快婿了呢。」

    「去!你給霍斥生個女兒讓我娶啊!」

    「找打!」

    打鬧兩下之後,遲衡說道:「是你讓容越指揮練兵的嗎?真是不錯,乍一看都看不出來是新兵呢!」

    岑破荊笑:「容越啊,你真是給咱領回來一個寶。」

    細問之後才知道,不是岑破荊教他的,而是容越自告奮勇去練的。容越自小在紫星台,耳濡目染的除了星相之外,更有與星相相關的玄陣兵陣。容越是怎麼都琢磨不透的星相,對兵陣玄陣等卻是都爛熟於心。好容易得了實踐的機會,容越躍躍欲試。

    試過之後,還真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遲衡,這就是野路子和正路子不同,咱們都是野路子,自己摸索或單打獨鬥,費勁得不像話;容越就是正門出身,稍一點撥就不一樣。實話說,他那些陣法我有些聽都沒聽過,就挑了幾個實用的讓他練。你看了?不錯吧!我都嚇一跳!」

    遲衡訝然地笑:「看來還真是撿回來一個寶,還以為他盡給我生事呢。」

    「誰給你生事呢?」無聲無息,「寶」在背後發話了

    脊背一陣發涼,遲衡笑嘻嘻:「誇你呢,我們幾個都沒你上手快,兵陣練完了?」

    將銀盔摘下往桌上一放,容越道:「不是看你回來了麼,再說兵也會累歇一歇再練,跟著你的那個不是你的小情人吧,長得怪清秀的。」

    小情人?

    岑破荊笑出聲:「什麼小情人?你又撿回來一個?遲衡,你真是走哪裡拐帶到哪裡,什麼人都能順回來。」

    砰砰!

    同時兩拳毆在岑破荊身上,岑破荊笑:「行行,我錯了一句話招了倆。去把凌罕雲白叫過來,咱們商量一下攻打壘州的事。朗將有令:盡快進攻壘州。如能在年前拿下壘州,對年後顏王軍的大面積鋪兵,將大有裨益。」

    「年後才鋪兵?」

    「對,朗將前兩日被召回京城了,年前進攻濘州一事肯定不可能了。」岑破荊鋪開地圖,「朗將已將顏王軍的大部分兵士悄然移至元州,意在濘州,咱們不需去擔心。年後也好,至少,顏王軍不至於兩面受敵。」

    遲衡皺眉,不明白如此時機,朗將為什麼又被召回去了。

    不多時,溫雲白和凌罕都來了。

    五人聚在一起,正式商討進攻壘州一事。遲衡先將連橫霍斥一事說了。霍斥將先攻嵬城,如此一來顏王軍最好能選擇離嵬城近的城池,敲山震虎也好,交相呼應也好,才能和霍斥連橫得上。

    岑破荊與他們早說過,所以都不訝異。

    畢竟征戰之際哪有恆定的敵人和恆定的朋友,互惠互利最佳。

    接著遲衡的話,容越說了:「在你們去無水縣之後,我將壘州鄰武知的那幾個城池粗略地摸了一遍非常嚴密,在顏王軍佔了炻州後,壘州就嚴陣以待,駱驚寒三令五申令諸城池嚴加防範。即使冷成現在這樣,都不見鬆懈。」

    容越都看過了?遲衡的心定了一定。

    岑破荊說:「遲衡,若是要距嵬城近,又距武知縣近,那就只剩下漁水城、余令關、止城了。漁水城距嵬城最近,但絕不宜強攻;余令關,上控漁水城,下聯止城,佈兵必然也多,地勢極好,偷襲都難;如此一來,就剩下止城了。容越也探過止城,當屬防備最是薄弱的,地勢平坦也宜於進攻。」

    「你們商定,最近攻擊止城?」

    溫雲白道:「不是。止城之北,余令關之南,是木子河,順河而下,可抵達木子縣。木子縣因不在邊界,守護或許也會相對薄弱。從將領的部署上也可看出:守護木子縣的將領是李古,軍銜比其他諸城的將領均低。咱們先攻木子縣,然後回馬,與霍斥一同攻擊止城,如何?」

    遲衡琢磨了一下:「我贊同先攻木子縣。」

    雲白道:「那麼就定了,攻下之後,咱們再回馬……」

    遲衡打斷他的話:「雲白,一項一項來,說清楚。首先,如何先攻下木子縣,你們的計策如何?冬天水少,咱們船隻更少,木子河冬天也不結冰,怎麼順著木子河下去?」從壘州地域上看,木子城陷進去的,如何能悄然無聲地進去,而不驚動其他關口和城池呢?

    雲白道:「我之前想了個法子,壘州城池之間交往密集。我們佯裝攻擊余令關,木子縣必然會增援余令關,兵士往來頻繁。我們可扮作壘州兵士,這樣,多可引數千餘兵士進入木子縣。」

    千餘也不夠。

    「臘月,壘州家家戶戶都要鳴炮敬神,咱們可以扮作商人,以賣鞭炮為名進入木子縣。這法子頂多能進百餘人,進入木子縣後,木子縣沿河的居民多飲河水,我們可往河水緩流的地方投毒,引發惶恐。這時候再引數千兵,佯裝肅清投毒亂民,趁虛而入。」

    這法子,有點兒毒。

    「此時李古必然會察覺,我們可趁機攻城,他肯定收兵全力守城,則我們後邊的兵士可傾數進入——因為前邊聲東擊西的法子,別的城池還在關注余令關的動向,必然來不及援兵。」

    岑破荊、容越、凌罕均面色平常,看來早就商量過了。

    遲衡說道:「這法子歹毒了點,但可行,下毒時務必要注意分寸。那麼,誰來佯攻余令關?要聲勢浩大的話,必然得是——破荊你了。」

    不錯,只有岑破荊親自統兵,才可能讓人相信。

    岑破荊點頭:「可以。我領數千兵,可以給他造出數萬兵的勢,必然叫壘州全州將領都知道,顏王軍要攻余令關了。」

    虛張聲勢。

    岑破荊指著容越凌罕說:「扮作壘州兵士一事,可由容越引領;投毒一事,毒都已經備好,凌罕來做;攻城的話,你二人一起。遲衡,你領其餘兵士在後,攻城務必速戰速決。」

    一念閃過,遲衡道:「你們的毒是什麼毒,喝了會怎麼樣?」

    凌罕答:「輕則口吐白沫,重則死亡。」

    雲白微皺眉。

    遲衡一聽就明白這毒必然不是輕的:「太狠毒了,我帶的——郎中安錯,讓他配一些奇藥,既能達到目的,又不要傷了無辜百姓,打戰是打戰,不要損了陰德,何況攻下木子縣咱們還得守呢。」

    進攻木子縣一事,就是如此。

    遲衡指著地圖道:「攻下木子縣後,你們準備進攻……止城?止城的城將是石韋?」止城在木子縣的西南方向,北邊是余令關、漁水關和漁水城等。

    雲白點頭:「正是。」

    遲衡立刻道:「止城不能攻擊。因為石韋是遠近聞名的儒將,治兵如其人,綿裡藏針,從不鋒芒畢露。」

    岑破荊若有所思:「止城看上去像棉花,一進就是磁鐵。四五年前,夷州的亂軍就曾妄圖進攻壘州,皆是陷了止城,那時就是石韋為將,尚不到十八歲。可是,也只有止州最弱,與霍斥一起連橫,應該沒有問題。」

    遲衡道:「如果是從木子縣回馬,咱們寧可去攻漁水城。」

    眾人面面相覷,容越困惑:「為什麼不攻擊駐兵不到十萬的止城,而要攻擊重兵駐紮、城池堅固的漁水城呢,這樣不是更難攻擊嗎?遲衡,你是不是在石韋手裡吃過虧?」

    岑破荊調笑:「聽聞石韋是難得的儒將,俊美非常,你莫非心動了?」

    遲衡連踢了他三腳,哭笑不得:「滾!我都沒見過他!」

    眾人都一起笑。

    遲衡把地圖展開:「我寧願與險關固城較量,也不願和良將較量。因為和他們鬥,一則他們足智多謀,計謀不容易得逞,二則他們就佔著人和的優勢,一呼百應,三則他們狡詐,咱們一個不小心就陷入泥沼之中。我們若將兵引向止城,極大可能會被石韋拖住,陷在這一地脫身不得,最後被壘州的援兵圍攻。我的直覺就是,繞開止城,盡量讓它成為孤城,最後攻擊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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