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錯緊緊拽住了韁繩,急得滿頭大汗:「馬你們拿去,藥留下,你們又沒什麼作用!」
他越護著,那群強盜越以為這裡有寶貝,鬍子大漢揭開蓋布一看,粗聲粗氣的說:「識相的就趕緊滾,惹爺爺不高興了給你一刀,到時哭都沒用!」
安錯偏不肯放手。
再這樣肯定要吃虧,遲衡趕緊掰他的手指,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放手:「攔不住的,就讓他們走吧,藥可以再熬。」誰想安錯這時力氣出奇的大,遲衡不敢用力,怕傷了他,兩人僵持著。
那伙強盜不樂意了:「趕緊的!」
安錯死死拽著越發不肯鬆手,那馬嘶嘶的叫喊,蹄子開始亂踢。一個刀疤臉煩躁了,舉刀作勢砍向安錯的手,嘴裡直嚷嚷:「爺爺的刀就不客氣了!」
誰知安錯還是個不怕死的人,刀下來也不閃。
眼看那刀就要落到安錯手腕上,遲衡急了,大步上前,瞬間鉗住刀疤臉的手腕,用力一扭,刀疤臉一時沒堤防,大叫一聲,刀應聲落地。說時遲那時快,遲衡沖刀疤臉的大腿奮力一踹,刀疤臉當即摔倒在一丈之外,半天起不來。
旁邊三人驚了,安錯也不喊了,吃驚看著。
遲衡飛快揀起刀,伸手護著安錯:「快,你牽著馬向後,越遠越好。」安錯從驚愕中回醒過來,頓時機靈了,拍著馬背急急地往後走。
遲衡沖那四個強盜說:「無冤無仇的,我不想動刀,趕緊放我們走!」
鬍子大漢吃驚之後,嘿嘿一笑:「小子,有兩下子啊,就看是你一人厲害還是我們四個人厲害了,兄弟們,別讓那肥馬跑了,一起上!」
有刀在手,遲衡成竹在胸,揮起刀來呼呼生風,單手劈下去,打落了一把柴刀;後退幾步反手一削,將一把大砍刀削落在背後;兩個失了武器的漢子都悚然,空著手往後退。
只剩鬍子大漢一人離得近。
遲衡一招快刀回身一揮,刀在鬍子眼前一拉一扎,乾乾脆脆鐺的一聲,鬍子的刀被打落。
遲衡踩著三把大刀,橫刀身前嗤笑:「還有誰不服的呢?」
輕輕鬆鬆就奪了四把大刀,要是起了殺意,可不是這麼輕鬆的。四個大漢面面相覷,很識相地向後退了幾步。眼看著他們就要退進山林。
忽然憑空飛來一句:「我不服!」
所有人聞聲看去,只見一個二十四五的男子站在樹下,臉龐堅毅,雙眉似劍上挑,生的高大威猛,著一件暗紅錦衫,腰間掛了一塊似蛇似龜的黑色佩玉,手裡拿著一根寶塔雷神鞭。
男子隨手一甩,雷神鞭輕輕甩在樹幹上,一道深痕刻在樹上,蹦出樹皮渣若干。
不同尋常,遲衡神情一肅。
那四個大漢見狀如五雷轟頂,撲通跪倒在地:「霍大王在上,饒我們一命!」
「敢在我的地盤攔路搶劫,你們還真是不想活了。」男子冷笑上前,那四個大漢頭如搗雞,拚命求饒。男子走到為首的鬍子大漢跟前,手執雷神鞭輕輕一甩,一聲慘叫,鬍子抱著血淋淋的腿哭爹喊娘,痛得打滾,其他三人嚇得魂飛魄散。
這時安錯說話了:「霍大哥,算了吧,他們只劫財,沒成心要命。趕緊讓他們走吧,看著嚇人。」
男子沖那四人罵道:「滾!再敢搶一次,一個都別想活。」
那三人感恩戴德,急忙抬著鬍子走了。
霍大王?霍大哥?霍斥?
遲衡打量著眼前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霍斥,亂匪之首,外表看上去竟如此正義凜然,說他是武將世家出身,準保有人信。
霍斥笑著問安錯:「你師兄說療傷藥應該好了,我路過,特意來看看帶走,不看不知道,差點被人劫去了呢。」說罷打量了一下遲衡,面露贊色。
「你一直躲在這裡?早不出現?」安錯抱怨。
霍斥爽朗一笑:「正打算出來當英雄,這位小哥就出來了,三刀就把人都解決了,我還沒來得及喊出第一句話呢。」
「我也沒想到他刀法這麼好!」安錯歡喜地拉著遲衡:「霍大哥,這是遲衡。」
遲衡腦袋嗡的一聲,平地起波瀾,真是棘手。
霍斥笑道:「不知道遲賢弟師從何處?刀法真不錯,快如霹靂,收起來也利落。這麼收放自如的刀,整個夷州都找不到幾個呢。」
遲衡謹慎回答:「是那幾個人大意了。平常隨便練的,沒有名師指點。」
「霍大哥,你的人呢?把這些藥都運過去吧,我要快快見到師兄,告訴他絳石找到了!」安錯插話,喜不自禁,臉龐如有光芒,「霍大哥,我看遲衡的刀法和你的鞭法有一比呢。他今天要回家報平安去,改天到夷山好好較量。」
遲衡順竿下:「正是,家中兄弟恐怕著急了。」
霍斥卻一把將他拉住了,大笑:「要什麼緊,大哥讓手下弟兄替你跑一趟就是。大哥只要見人武藝好就想比試,今天身體略有不適,明天我們比劃幾招,大哥好些時候沒活動筋骨了呢。」
莫非數月前,他被梁千烈打傷之後,傷筋動骨了?
許是傳聞太凶殘,乍一見霍斥如此豁達親善,遲衡好感頓生:「大哥身體不適?要不要安錯給看一看?」
安錯擠上來撇撇嘴:「霍大哥小氣,從來都不讓我看。」
不讓你看,才是睿智之極,遲衡腹誹: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像安錯這種抽完一刀又插一刀,誰都消受不了,短短這三四日,自己都被折騰得夠嗆。
霍斥哈哈一笑:「有你師兄在,就夠了。遲衡,大哥的營帳距這裡也不遠,同去同去!」
遲衡推辭,卻架不住霍斥的熱情,一口一個賢弟,一句贊一次刀法,直把遲衡誇得耳根又燒心裡也飄。原是想快些離開,轉念一想,霍斥與自己終究是敵對,現在不打總有一天也會對峙的,不如趁機看看夷山亂匪的老窩,日後成為「勁敵」時心裡也有個譜。
這麼一想,立刻應了下來。
霍斥騎馬在前,遲衡、安錯二人共騎一馬在後。
怕露餡,遲衡特意叮囑:「安錯,你說話可得小心點,千萬別透露我是夷州城的兵,要不霍大哥肯定得把我扣下。」什麼事沒做成就成戰俘,梁千烈非吐血不行。
「我又不傻。」
你不傻只是愣,有口無心說出的話最氣人。
「遲衡,有件事得提醒你。我大師兄叫古照川,他醫術了得,而且聰明得很,最喜歡抓人把柄,三兩句能猜到人心裡去,見了他你最好少說話,要不鐵定露餡。」
古照川,名字十分耳熟。
「霍斥有一個姓古的謀士,該不會就是你師兄吧?」遲衡吃了一驚,傳聞中霍斥能如此風雲乍起,也因為他這一位謀士,如虎添翼,夷山亂匪才能迅速從小山頭土匪變成亂軍的。
安錯撓了撓頭:「姓古的就我師兄一個,是常跟霍大哥出些主意,他可聰明了。不過也有錯的時候,上次就讓霍大哥奪取夷州城來著,結果害得他受傷了,這才緩過來。」又趕上人瘟,難怪最近數月霍斥都風平浪靜。
霍斥所在山頭離得並不遠,鞭馬不出半個時辰就到。
山頭十分熱鬧,打鐵的聲音不絕於耳,山頭的中間土房石屋都有,與普通人家沒兩樣,最中間有棟樓高兩層,比別的都高一截,應是查看軍情的。石牆有,土牆也有,雖不似夷州城牆那般固若金湯,外人若想進來也得費一番功夫。見霍斥領人來,有個壯漢喊了一聲,哈哈的笑:「大哥回來了,安啞巴也來了,給弟兄們都帶了什麼好玩意?」
安錯氣呼呼地跑進,喊著師兄師兄,很快裡屋走出一人來。
只見他一副秀才打扮,戴了一頂尋常書生頭巾,一領月牙白的麻布衫,袖子上一圈灰色的布沿,淡淡笑著,看上去十分齊整儒雅,手若執一支筆,便是活脫脫從畫裡出來的書生。
並不是遲衡想的那樣精明勾入眼底的。
這人便是古照川。古照川第一眼就看見遲衡,立刻被遲衡的臉吸引了,細細看了一下,轉頭對安錯道:「你的藥又下猛了,也不長點記性。」
安錯抿嘴不言。
遲衡一拱手:「遲衡見過古大哥。不怪安錯,小弟的病太急,藥輕了不頂用。」
「還替他說話?」古照川笑了,「以後的苦有你吃了。」
安錯又倔強又蠻不高興,攤開手掌說:「師兄,我找到絳石了。」
古照川訝然拿過絳石,質疑地端詳起來,迎著陽光,絳石呈現出淡淡的紋路,一格一格如同鑲嵌著一個細微的蜂巢一樣。將絳石放在嘴邊,呵了一口氣,絳石的色澤頃刻深了,由淡紅色幻成艷如牡丹滴血,如有生命一般。
良久,古照川輕聲道:「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