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座的何田田將腦袋向前探了探,然後點點頭:「這把刀是傻姑要求拍賣的,其實我也捨不得。()」
唐積德看看身邊的傻姑,也就不再吭聲,或許,她是另有打算吧。傻姑身上的秘密,他一直都沒有去探究過。但是即便是用唐積德那個擺設作用明顯大於實際作用的大頭來想,也能猜出傻姑的身世肯定不一般。
台上的拍賣師已經開始賣力地介紹這把寶刀,賣點鮮明:歷史悠久,至今已經八百多年;工藝精湛,上面的雲紋如夢如幻;第三,它是用真正的烏茲鋼蛋打製,存世量稀少。
當拍賣師叫出一百萬港幣的底價之後,唐積德也直嘬牙花子:「用這把刀切西瓜好像是有點浪費啊——」
忽然間,他感覺身邊的傻姑身子顫了一下,然後又迅速繃緊,明顯覺察出她的緊張。就在唐積德莫名其妙的時候,只見在拍賣廳的前面幾排站起一個人,用英語報了一個五百萬的價格。而他身上穿著白色的長袍,包頭巾上戴頭箍,竟然是一位阿拉伯人。
本來,大廳裡面也有其他國家和地區的人對這把大馬士革刀感興趣,不過一看此人出手,也就偃旗息鼓。和阿拉伯小王子斗富,那才是吃飽了撐的呢。
不過還是有人也開始舉牌,從穿著打扮來看,此人也同樣來自於阿拉伯世界。或許只有同樣盛產黑色黃金的海灣地區的那些大亨,才能成為彼此的對手。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把彎刀就已經攀升到一千萬港幣,看得唐積德心花怒放:這才是真正的人傻錢多呢。
事實上,港島佳士得拍賣會之所以能夠屢創新高,和他們事先的宣傳工作密不可分。對於那些高檔拍品,他們都會制定詳細的計劃書,然後再有針對性的發出邀請函。比如說這把大馬士革刀,主要的拍賣對象就是阿拉伯國家的富豪們。
當然,這麼優質的服務,抽取的佣金也是與之相配的。各種費用加起來,大概有百分之二十進了佳士得的口袋。
當寶刀的價錢攀升到兩千萬之後,競爭者只剩下兩人。到了這時候,錢已經不是主要問題,他們更看重的,則是金錢背後所代表的面子。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大廳最後面忽然又有人舉牌加入戰團,唐積德回頭瞧了瞧,依然是一個包著頭巾的。他嘴裡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剛才還你爭我奪的那兩位,包括石油小王子在內,竟然全都主動退出。
「艾黑一勒科巴勒!」唐積德就聽到身邊的傻姑嘴裡念叨了一句什麼,然後竟然掩面而泣。而已經能夠和傻姑進行日常對話的小蝦米,眼中閃過一股詫異之色,隨即陷入沉思。
唐積德抓抓後腦勺,又回頭瞥了一眼那個阿拉伯男子,只見他面容中透著一股無比堅毅之色,鷹鉤鼻子,鷹一般銳利的目光也迎著唐大頭的目光對射過來,剛一接觸,唐積德就覺得一陣寒氣逼人,險些打了個冷戰。
「啥情況?」唐積德明顯感覺到了傻姑的異常,於是向小蝦米問道。
小蝦向他擺擺手,示意他繼續觀看拍賣,而她則悄然離席,蹦蹦跳跳地向後排去了。既然小蝦米出馬,唐積德也就放下心來。在他的記憶中,好像還沒有小丫頭搞不定的事兒呢。
又拍賣了幾輪之後,朱光忽然壓低聲音,在唐積德耳邊呵呵兩聲:「我們桃花島的秘密武器出場嘍——」
在拍賣師的示意下,兩名工作人員鄭重地捧上來一個托盤,盤子裡面放著一件怪模怪樣的東西:長長的一串,上面是一個個寸許長的絨穗,感覺有點像鞭子。要是用棍子挑起來的話,估計能叫唐積德回憶起小時候過年放的一掛鞭炮。
「這個好像有點拿不出手吧?」唐積德以商量的口吻向何田田問了一聲。
「大頭哥出品,必屬精品。」何田田居然很有心情地跟他開了句玩笑。沒法子,唐積德只好接著往下看。
台上的拍賣師終於開始介紹這件東西的來歷,而且還特意拔高了聲音:「接下來的拍品是二戰時期,日軍聯隊軍旗——」
這玩意是軍旗,倒是和中國古代使者出使別國時候打著的使節有點類似,好像在電視劇裡面見過,那位蘇武就拿著這個——唐積德就納了悶了,清點打撈物品的時候,好像沒見過這東西啊。
「眾所周知,日軍聯隊的軍旗,都是天皇親自授予。而且因為日軍奉行人在旗在,人亡旗亡的原則,即便是打了敗仗,也會將聯隊旗燒燬,所以存世量極為稀少。」拍賣師又開始了例行的介紹,無外乎吹噓拍品的珍稀。
但是下面很快就響起一片喧嘩,全是抗議聲。不用說,肯定是那些小鬼子在抗議了。不過佳士得連圓明園的獸首都能大大方方拍賣,還在乎蒼蠅嗡嗡嗎?
當一大群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上來要把那些叫囂的傢伙請出去之後,那群人也就消停了。看著他們一臉悲慼的樣子,唐積德心裡忽然覺得挺痛快:以前總聽說拍賣行炒作華夏文物,大發不義之財,哥以後多撈點各國的好東西,到時候挨個宰你們——
出人意料的是,當拍賣開始之後,場面竟然非常火爆,就連海無涯也跟著頻頻舉牌。唐積德就有點不明白了:「烏鴉老兄,你要這個有啥用?」
「難道你不覺得甩著它去東京轉一圈的話,會很過癮嗎?」海無涯笑得有點狡詐,他甘心當推手,其實是為了給唐積德多創造一些財富。
唐積德撇撇嘴,然後叫小蝦米用日語大聲翻譯了一遍:「我要拍下來,天天早晨當鞭子甩幾下,肯定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此語自然惹來一大片仇視的目光,不過在唐積德挑釁似的舉牌之後,那些小鬼子更加慌神,舉牌的動作也明顯加快。
隨著聯隊旗的價格節節攀升,這件事情也超出了拍賣物品本身,成為了兩股潮流和力量的角逐:一方要全力保旗,不能叫它落入外族之手,踐踏侮辱;而另外一方則推波助瀾,誓要洗刷當年的恥辱。
在這種情況下,唐積德想不發財都難啊。不得不說,何田田這一手玩得實在是高。
當然,這也叫唐積德更加認清了那些拍賣行的手段:華夏的一些藝術品,何嘗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苦難折磨呢?
當拍賣師報出了一個億的數字之後,全場陷入了短暫的寂靜。誰又能想到,這樣一件破破爛爛的東西,竟然也能拍出天價。
不過這顯然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片刻之後,新一輪的競價再次展開。
忽然間,一個雙目赤紅的小鬼子站起來,他就像是一個輸光了全副家當的賭徒,猛的撩開衣襟,手中出現一把造型奇特的刀子,往自己的腹部切去。
幸好旁邊的同伴,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刀子只是在肚皮上拉出一道血痕。
足足混亂了半個小時,場面這才重新恢復了平靜。只是剛才的血腥似乎更加刺激了那些參與者,他們的叫價更加瘋狂。
但是唐積德卻沒有心情再看戲了,此時此刻,他和傻姑已經被小蝦米叫出了拍賣廳,來到旁邊一間單獨的休息室內,然後,唐積德就又看到了那個鷹鉤鼻子。而傻姑則撲過去,哭得稀里嘩啦。
「大頭叔叔,這位是艾米爾的哥哥,他想見你一面。」小蝦米又一次擔當起中間人兼翻譯官的角色。
唐積德抓抓後腦勺:「艾米爾?」
「就是傻姑啦,艾米爾在阿拉伯語中就是公主的意思。」小蝦米翻翻眼睛,對大頭叔叔的遲鈍實在是有點無語。其實唐積德早就心知肚明,只不過那個鷹鉤鼻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所以要東扯西扯地放鬆一下。
唐積德嘿嘿兩聲:「原來和我們家小蝦是一個級別的,愛愛——算了,還是叫傻姑吧。他是要把傻姑領回去嗎?」
雖然和傻姑一直無法溝通,但是唐積德能夠感覺到她的那種依戀,簡直就是大頭的尾巴。如今人家遇到親人了,自然有帶走傻姑的權利。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唐大頭心裡一下子悵然若失。或許在內心深處,他已經把傻姑當成了家人。
鷹鉤鼻只是在最初拉了拉傻姑的手,但是目光之中始終未曾有過親情流露,惹得唐積德暗暗撇嘴:他這個哥哥不會是不同父異母的吧?
當傻姑停止啜泣之後,鷹鉤鼻這才直面唐積德,用流利的英語說著什麼。只可惜唐積德是半吊子,對方說阿拉伯語還是說英語,對他來說效果都是一樣的。
小蝦米當然知道大頭叔叔的深淺,於是就低聲在旁邊翻譯:「見到你很榮幸,我是賽義夫?阿里?阿卜杜勒?馬吉德?蘭提西……」
「停停停,你一下子弄出這麼多人名,我知道哪個是你的?」唐積德覺得腦袋更大了,他最犯愁的就是記外國人的人名,尤其是這樣嘀裡嘟嚕一大串的。確實,阿拉伯國家的人名比較複雜,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父名,祖名,還有各種稱號,甚至還會增加名字中的構件等等,十分之複雜。
「你可以叫他賽義夫,是利劍的意思。」小蝦米抿抿嘴,聳聳肩膀,大概是想笑又覺得不禮貌,所以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