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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心不由不己 文 / 明箏池

    醒來,已在沐府。

    才睜開眼睛,便對上一雙擔憂的鳳眸。

    「樂詞,你醒了?感覺如何?身子可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聲音急切而惶恐。

    陶樂詞搖搖頭,微微一笑,「青零,不用這麼擔心,我沒事。」若是以往,定然是不能承受的,可自從服了碧玉家傳的丹藥和如老的日暖玉,這身子便漸漸好了起來,遇上惡劣的天氣,或者是像沐青零抱著她飛馳的刺激,也只是不適而已,並沒有再發病,看來,她這自小便落下的病根,終於是痊癒了。

    「真的?」他依舊蹙著眉,「真的沒事麼?」

    乍見她暈闕的那一剎那,他的心臟差點停止,她蒼白的臉色,如一把鈍重的刀,一路上不斷地凌遲著他的心,那種絞痛,此生他都不想再嘗試一次。

    「真的沒事了。」瞥見一旁垂首站立的老者,不由好笑,「你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大夫的診斷?」

    卻不想他聽了,臉色反而更沉,「大夫說你有心悸之病,雖然如今已是大好了,但短期之內仍受不得任何刺激,」微微一頓,唇角抿緊,眸底是深深的懊恨,「對不起,若我早知,定會安排一輛舒適的馬車,絕不會像昨晚那樣帶著你趕路的。」

    因他低著頭,她輕易地便能撫到他凝結的眉,「青零,」她微微地笑,「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你看,我如今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況且,那樣趕路也未必不好,至少,那樣的風景,是坐馬車不能領略的,所以,別再自責了,我很開心,這是真的。」

    說完,撫著他俊眉的手正要收回,卻被他一把握住,攥在手心裡,便見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埋下頭,枕在她頸側,喃喃道,「我知道,我不會再說了,只是,以後有什麼,你一定要同我說,不然……」頓住,良久,才輕輕地,心有餘悸地說道,「那種感覺,這一輩子,我真的不想再嘗試了。」

    她怔住,相觸的手中,竟感覺他的手微微顫抖。原來,不止自己受了驚嚇,連他,似乎也被自己嚇到了麼?不,應該說,他驚嚇到的程度更重。

    原本想推開他的,想了想,還是算了,微微歎了口氣,側臉望去,那大夫,以及在旁伺候的丫鬟,已不知何時退了出去,門也輕輕地掩上,此刻整個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久了,她還是推了推他,輕輕地說了句,「青零,我口渴了,可以給我倒杯水麼?」

    他於是才肯放開她,走到茶几上倒了杯茶,自己先品了一口,感覺不燙不溫,才遞了上來,也不讓她接過,只就著自己的手,讓她喝下。

    她卻不肯喝,只是苦笑,望著他期待的臉,終於還是忍不住道,「青零,我已是嫁作人婦的了。」

    他手中一頓,然後又彷彿不曾聽見似的,哄她道,「來,你不是渴了?快些喝了罷。」

    她不動,清亮的眸子倔強地看著他。

    他歎口氣,語氣有些無奈,「從不知,你竟也能如此倔強,好吧,你先把茶喝了,然後我再慢慢聽你說,好不好?」說著,便要將那茶遞到她唇邊。

    陶樂詞低眼,杯沿上,雖然極淡,但仍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唇印,那是他方才留下的,微微笑了笑,她別開臉,輕輕的,歎息的,緩緩開口,「青零,你變了。」

    他怔住,鳳眸,微微地瞇起。

    「你以前,從不曾強求什麼,也從不會為難我,更不會千方百計勉強,你總是那樣的謙和,那樣的溫暖,在你身邊,彷彿有種力量,真的很讓人感覺安心。」

    「可是這種安心,」頓了一頓,終於還是說了出口,「卻不是動心。」

    他的手一抖,杯裡的茶水濺出幾滴,灑在他的手上,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瞇著眼,就連唇角,依舊保持著笑意。

    陶樂詞轉過頭,靜靜地望著他,「還有一件事……青零,我懷孕了。」

    杯,鏗鏘落地。

    那唇角的笑容,瞬間凝固。

    微微瞇起的眸子,驀地睜開,瞳孔驀地緊縮,他望著她,面無表情,似乎連氣息,都是陌生的。

    靜默,漸漸地瀰漫。

    氣氛,越來越沉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得讓她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正要開口問他,他卻開口了,柔柔的聲音,彷彿在夢裡似的,那微笑著的表情,也一併回到了那張清俊的臉容上,他伸長手,撫上她依舊平坦的小腹,眉眼彎彎,軟語低喃,「不知道是個女孩子還是男孩子,我倒是覺得女孩兒好些,若是長得像你,就更好了。」

    她渾身一震,偏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青零?」她輕聲叫他。

    「嗯?」他抬眸,狹長的鳳眸瞇成一條細縫,寵溺的笑容流瀉而出,「你如今有了身孕,身子不同往日,待明日我命人採些補身子的藥材回來,你的身子得要好好調養才是。」

    她伸手,覆在他按在她小腹上的手,深深地看著他,「你真的明白我在說什麼麼?」

    笑容微斂,眸子漸漸地睜開,那雙黑如墨玉的眸子也湛湛地回視,「我自然明白。」

    「那你為何……」修長的手指抵住她的唇,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他悠悠地開口,語氣裡彷彿帶著冗長的歎息,「喜歡一個人,已是注定了心不由己,這樣,你還要問我理由麼?」

    她心中一震,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陡地在腦中浮現,她苦笑,青零說得對,喜歡一個人,便是心不由己的一件事,他,還有她,都不過是順心而行而已。

    儘管,那路的盡頭等待他們的,是萬丈的深淵,是遍體鱗傷。

    「青零你,其實值得更好的。」她輕輕地歎息。

    他也學著她歎息一聲,「樂詞,你知道麼?如此美好的你,也是值得更好的。那個人,根本就不值得你為他如此神傷,他的心中根本沒有你,倒不如趁此機會,離了他,到我的身邊來……至少,我絕對不會讓你流淚。」

    「小姐。」碧玉端著一碗湯藥進門,自從她來到沐府,便一直隨侍在陶樂詞身邊,「這藥剛剛煎好,快些趁熱喝了吧。」

    陶樂詞掩卷,抬起頭,「可有見過青零?」

    「沐公子一早便出府了。」

    到沐府已有十餘日,自三天前她向沐青零提出要回明月國一事之後,他便不再踏足這裡一步,想來,那日他的答應,不過是敷衍應付罷了。

    微微歎了口氣,她接過碧玉遞過來的湯藥緩緩喝下,然後問,「可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碧玉搖搖頭。

    她望向窗外,月色淡灑,朦朧且清冷。

    她起身,披了外衣,往門外走去。

    既然他不肯來,那麼,便由她去找他罷。

    來到沐青零住的院子,便見有兩個門人守在院外,見了她,恭敬地喊了聲陶姑娘,身板卻擋在中央,顯然並不想讓她過去。

    她的視線穿過他們的肩,遠遠望進去,卻只見到幽深的一片園林,裡面不見半點光亮。

    「你家公子還沒回來麼?」

    兩人相視一眼,其中一人應道,「回姑娘,我家公子的確還沒回來,若姑娘有事,回頭小人會轉告公子,夜深漸涼,請陶姑娘回屋歇著吧。」

    陶樂詞微微笑了笑,「我還是在這裡等好了。」

    伸手攏了攏衣衫,就這樣站在門外等候。

    碧玉在一旁勸道,「小姐,夜裡冷,小心著了涼,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待明日再來。」

    「若他不想見我,就算明日再來,情況也是一樣的。」她淡淡道。

    知道勸她不動,碧玉只好退為其次,她指著不遠處的一處亭閣,道,「小姐如果執意要等,不如到那邊坐著等吧,總好過在這邊站著受累。」

    冬天的夜晚,果然還是有些冷。

    坐在亭子裡的石凳上,徹骨的涼意鑽入衣袖,直竄心底,她縮了縮脖子,雙手無意識地搓著雙臂,漫無目的地四顧,不經意的一眼,卻發現原先站在院外的兩個門人,如今只剩一位,另一位卻是不知道去哪了。

    她收回視線,微微地笑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風掠過,她只覺肩上一暖一緊,低頭看去,肩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件月白長袍,以及,一雙修長的手臂。

    她回頭,抬眸,聲音裡不帶絲毫的驚詫,「青零,你回來了?」

    「你明明知道我沒有離府,所以才會在這裡等著,不是麼?」

    身形一掠,在她身邊坐下,見她臉色如月,唇瓣毫無血色,臉色不由一沉,語氣不禁重了幾分,「若我一直不來,你是不是就打算在這裡等上一夜?」

    她緩緩一笑,「可你現在不是來了?」

    沐青零臉色沉鬱地看著那張笑臉良久,終究還是輕輕地歎了口氣,輕輕一拉,溫柔地將她擁進懷裡,他的聲音裡似乎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又似乎帶著無奈的溫柔與寵溺,「樂詞,為何你總是如此固執,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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