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寫竹眸光微動,沐家開在雪涼國的分店,少說也有幾十家,一間店一年至少有萬兩的進賬,若是所有的分店五年所得,那這筆賬……
眼眸漸漸地瞇起,「看不出沐公子竟然是個癡情人,為了女人,竟然願意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哪裡算是犧牲,」他轉過臉,溫柔地凝視著身旁的女子,「錢財乃身外之物,沒有了可以再賺,可她卻只是天下間的唯一,沒有她,青零富甲天下又有何用?」
陶樂詞心中大震,她眸光複雜地看著沐青零,怔怔地,竟是說不出一句話。
能說什麼呢,他眸中蘊藏的情感,那麼深刻,深刻地刺痛她的心,此時再說什麼,也是多餘,他聽不進的,就算聽進了,只怕也是固執依舊。
見他似乎有所動搖,沐青零再追加一句,「如今雪涼國的形勢,王爺您是知道的,至於王爺的處境,相信王爺也亦比青零更為清楚,如何?青零手底下還有幾個可用的人,若是王爺需要,也可以破例借給王爺一用。」
「沐影團?」複寫竹脫口而出,眸光已是大動。
沐青零點頭,十一影是他的貼身護衛,他當然不能外借,他承諾的,不過是十一影之下的沐影團罷了,但儘管如此,對於此時的複寫竹來說,也已經足夠了。
複寫竹幽深地看了陶樂詞一眼,問他,「你真的這麼喜歡她?你可知,她可是……」沐青零擺手打斷他要說的話,又恢復了那副笑瞇瞇的臉容,「她是誰,又與誰有關,我自然清楚得很,這一點就不勞王爺費心了,青零心中自有計較。」
複寫竹望向陶樂詞,清冷的月色中,她的臉容略顯朦朧,看不真切,然而那份從容,那份淡然,那份寧靜的氣質,依舊那麼清晰地散發出來,如幽谷中獨立綻放的清蘭,這樣的女子,縱然不是最美的,然而看久了,便漸漸地生出許多韻味來。
他抿唇,良久地望著她,表情高深莫測。
就在這當兒,有門人急急來報,「王爺,明月國舉兵來犯,如今已破龍泉,直往幽城而發!」
複寫竹眸光陡地緊縮,銳利的視線直接射向站在院中的男子,「是你?」
沐青零那俊逸的鳳眸微微一彎,不答反問,只說道,「幽城是王爺的轄地,,龍泉離幽城不過數里,王爺此刻不趕過去,不怕來不及?」
「沐青零,你許下諸多好處,原來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複寫竹抬眼望了望已被火海包圍的王府,陣陣冷笑,恨聲道,「想來,這場火,也必然是你安排的一齣戲罷。好一個沐青零!你布下如此局面,毀我多年經營,就不知如此多謀足智的你,在做下這些事後,是否還有能力,帶著她,插翅飛天!」
陡地拂袖轉身,面無表情地拋下一句,「留著這個女人的命,其餘的人,殺無赦!」
原先的侍衛跟著複寫竹匆匆離開,替換他們的,是由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黑衣人,數量,竟有幾十個之多。
沐青零瞇了瞇眼,冷笑,「對一個文弱商人以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竟然出動王府的暗衛?他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看來,他對我可是恨之入骨啊。」
感覺到身旁的人有些緊張,沐青零側眸,安撫地一笑,「別擔心,你忘了,他有王府暗衛,我可是也有沐家十一影。」
陶樂詞想起當日擄走她的風影,心中稍定,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是他們人數眾多,十一影不但要與他們相鬥,還要顧慮我們,我只是擔心……」
他握了握她的手,笑得淡定從容,「我,已無需他們顧慮,至於你,由我護著就夠了。」
陶樂詞還沒從他這句話之中反應過來,便覺身子一輕,他已改手摟著她的腰,足尖輕點,如風般往院外掠去。
黑衣人見狀,迅速地圍了上來,可才走了幾步,便被突然冒出的十一影攔住,雙方立刻進入纏鬥中,霎時間,刀光劍影,來往不斷。
黑衣人雖然人數眾多,然而武功修為比之沐家十一影,畢竟稍遜幾籌,因此他們不但討不了半點好處,竟還被逼得節節敗退。
陶樂詞猶自震驚在沐青零懂武的事實中,忽然聽得一聲急切的叫聲,「小姐!」她回過頭,後門那邊,碧玉跌跌撞撞地跑來,「小姐!」那聲音又急又慌。
她連忙應了一聲,示意沐青零停下,碧玉尋聲望見她,臉色一喜,便朝著她的方向跑來,幸好那些人分身乏術,也顧不得對她這個小丫頭如何,所以她一路跑來,倒也毫髮無傷。
「小姐,你要去哪裡,不要將碧玉單獨留在這裡,帶上碧玉好不好?」她一到跟前,便急急開口,清秀的小臉上,滿是懇求。
見陶樂詞猶豫,她慌了,聲音漸漸帶了些哭腔,「小姐,碧玉自從跟了小姐,就不再是這王府的人了,若是小姐將碧玉留在這裡,只怕她們不知道如何對待……小姐,碧玉一定盡心盡力伺候小姐,求小姐帶上碧玉吧。」
陶樂詞自然知道那個她們指的是誰,的確,若自己一走了之,徒剩碧玉一人,只怕她們會尋她晦氣,可是此番情形,若是帶上她,只怕……想了想,還是轉頭望向沐青零,問,「我在王府,全靠這個丫頭一手照料,青零,如果可以,我能帶上她麼?」
他寵溺地笑笑,「自然是可以的,你若不捨,便帶上吧。」轉頭,喊了聲,「風影,待會帶上這位碧玉姑娘。」見風影點頭應下,便笑著對碧玉說道,「待會他便會帶著你離開的,你儘管安心等著,我與你家小姐先走一步。」說完也不待她回答,摟緊陶樂詞的腰,在夜色中飛掠而去。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刮得她臉頰生疼,她微微閉眼,頃刻間便感覺他的手繞過她的脖子穿了過來,一手扣在她的腦後,將她整個人攬進了懷裡,頓時,便將那冷冽的風雪隔絕在外。
她靠在他胸前,只聽得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強而有力,聽著聽著,一時之間,竟忍不住思緒萬千。
就在不久,就在她的眼前,他被那人摔落在地,那時的他,不過一介商賈,除了在商場上翻雲覆雨之外,沒有半點自保能力,可如今,他竟然練得一身本事,不但可以自保,甚至還能護得別人周全。
「青零,」她的語氣略有遲疑,「你的白髮,可是與你這身武功有關?」
因靠在他的懷裡,她的聲音聽起來低低的,似乎一開口,就要隨風飄散,可儘管如此,沐青零還是聽見了。
那微瞇的眼眸,微微睜開,裡面,波光流轉,蘊藏著萬千的思緒,有沉痛,有堅忍,有決心,但更多的,是不悔。
他開口,悠悠的聲音幾乎要被狂烈的風雪淹沒,然而卻又那麼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自那日起,我便告訴自己,只要有足夠的能力,才能夠將自己想要的,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怔住,久久不能言。
想起那日,她問他那頭白髮的時候,他回的一句,「我倒不覺得可惜,因為,這是我誓言守護你的證明。」
想不到原來的猜測,竟成了事實。
於武功,不久之前他仍是門外漢一個,不過數月,竟練就如此功夫,她雖然對武功修為亦是一竅不通,但看他方纔的動作,也知他的武功修為,已達不凡之境。
就算他真的天賦異稟,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短短時間得此修為,肯定也是相當艱難的,他那一頭白髮,只怕便是代價之一。
「青零……」低低的歎息在風中蕩漾,再沒有更多的語言,只有悠悠的兩個字,卻彷彿道盡了千言萬語,她的酸澀、苦悶、心疼、無奈,一點一點,流瀉而出。
「樂詞,」他看著她,俯下臉,溫柔地笑,呼出的熱氣拂在她耳際,絲絲的曖昧瀰漫,她心中一震,以為他要說些什麼,正自忐忑,卻聽見他低聲說道,「可要抓緊了。」
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一個強烈的起落,他已加快了腳步,那速度,似比風還要快,兩旁的雜物一閃即逝,根本看不清模樣,耳邊只聽得轟轟的呼嘯聲……她驚呼,雙手抱住他的肩,飛速的疾馳裡,指甲深嵌入肉,她緊閉了雙眼,只恨不得就此暈闕,免受這心驚之苦。
狹長的鳳眸彎下,滿足的笑意自眼角流瀉而出,他勾唇,臉上的表情,如志得意滿的狐狸。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緩腳步。
「樂詞?」他低下頭看她,輕笑。
卻不想對上的,是一張慘白得失盡血色的素臉。
嘴唇動了動,她艱難地扯出一個微弱的笑容,「青零,下次,你若想要刺激一點,請提前告知一聲。」說完,終究還是支撐不住,意識漸漸地模糊,陷入那昏滅的天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