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微風徐徐,混合著淡淡的海水腥味……
左伊看了一眼綠色的七天,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大船,終於是要離開了……
七天客棧從王氏酒樓裡挖了個人來做掌櫃。
正是當初那慇勤的王小二。
此刻他正帶著他新娶的媳婦在七天上班,王小二繼續像個跑堂的一般巡視,而媳婦卻在算賬,居然是個有文化的。
王小二看著那個算賬的女人,斯斯文文,不敢相信居然就是自己老婆了,心中越發感激左少爺,一定要好好做事,才能報答左少爺的大恩大德。
他貌黑唇薄,別人都說是個沒福氣的人。不想,卻走上了大運。做夢都不敢奢望,自己某一天會從一個跑堂的小二變成一位客棧的掌櫃。更沒有想到自己能娶秀才的女兒為妻。
可是左伊給了他這個機會,幫他實現了夢想。
他機靈,有一股從骨子裡就想要向上爬的毅力。在現代,唇薄的都是名嘴,中央電視台邀請還要拿捏拿捏。開口就來好話,不帶重樣的,極能討人歡心。
這樣的人,若是進宮,說不定能做個大貪官。
當然,人各有命,王小二此刻在七天客棧,笑的已經非常幸福,發自內心的幸福感,他的老婆是隔壁村李秀才的女兒,能讀能寫,文采好,人又漂亮。
王小二第一次路過李秀才家門的時候,不小心看到那個女孩晾衣服,和其他村裡的姑娘不一樣,居然旁邊還放著一本書,她晾衣服的同時還不忘看兩眼書,但是那渾圓的大屁股卻是一樣的勾人。
王小二做夢都在想那個渾圓大屁股的女人,只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魅力。
回家的時候和老娘說漏嘴,說了這個事,被老娘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他癡心妄想,李秀才是秀才,秀才的女兒豈是我們這些白身可以奢望的。
他機靈,做小二攢下了不少錢。被老娘罵後並沒有灰心,反而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秀才的女兒也要嫁人,他王小二憑什麼不可以?
但是現實是殘酷的,他的東西還沒有拎進門,就被無情的甩出來。
同村的知道這事後都嘲笑王小二癩蛤蟆癡心妄想。
直到那一天,他忽然被左少爺告知,想讓他去七天客棧做掌櫃,先實習一段時間。
他是善於抓住機會的人,雖然不明白實習是什麼意思,當下就同意了。
到了七天,他雖然是掌櫃,卻事事最勤勞,一身有使不完的勁。但是偶爾還是有落寞的時候。
不想左少爺知道了那件事,居然鼓勵他大膽的去追求,還給他寫了一副字,讓他當作禮物上門。
左少爺是案首,據說他的字,價值千金了。不少人上門求字被拒絕了,不想居然願意為自己這個跑堂的寫字,他內心的感動可想而知。
世間最大的恩惠不是給予錢財,而是急人所急,尊敬人的想法。
王小二小心翼翼的把字裱好又上門去了。
這回李秀才果然沒有趕他,一個人抱著字進房間欣賞,半天不出來,居然就留女兒招呼他。他的女兒出來給自己倒水,走路都好看的緊,一身透著書卷味,王小二越發癡迷。
心中想:如果再趕,他就再來。
結果李秀才居然留飯了。午飯細細的問他的工作,家庭狀況。
王小二不敢隱瞞,認認真真的回答了。在說道自己現在是七天客棧的掌櫃,工作滿一年還有股份的時候,李秀才不淡定了。
「什麼?就是那個舉辦詩會的七天客棧?還有股份?」
當下李秀才就熱情許多。
儼然一副把他當親兒子看的狀態。
迅速的把婚事定了下來。
那字是左案首左詞人的字,李秀才要做傳家之寶,他得意的懸掛高堂,他一輩子考秀才,比誰都明白,秀才的難考,比誰都明白一個十一歲的案首意味著什麼。
村裡的張員外一直窺視他家女兒,不想,這李秀才居然把女兒嫁給一個跑堂的。本想帶著人來鬧事的,可是到了跟前才聽說人家如今不是跑堂的,是七天客棧的大掌櫃,背後有左案首做靠山,本來帶著一群狗腿子來搗亂的,結果臨時改成送禮了。
左伊見過了王小二的新妻,一身利落,會算賬,笑容也大方的很,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人,倒有女強人的架勢,看王小二寶貝的樣子,心中想:這世間的姻緣真是奇妙。
這樣一對人,本來是極其不般配的,可是走到一起卻覺得幸福的很,倒是那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夫妻,經不起折騰。
看了看七天客棧,如今有王小二和他老婆坐鎮,生意倒比自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時候好了許多。
左伊又回頭望了望,父親沒有來相送。
還是早上,岸邊的人不多,可是相比沈括老娘老爹那邊殷殷叮囑,左伊有些寂寞。
昨日告別了程公,程老頭揮了揮手,好像現代再見的姿勢,他那樣揮手,樣子顯的有些滑稽。
左伊沒有和程公說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是再陪他喝了個下午茶,倒是在程公又瞌睡的時候,和王貴大叔聊了許多。
這個憨厚的僕人,第一次見面時,拿掃把要揍自己,想想就好笑。那時候覺得王貴大叔乃是當世高人,實在是那一刻,很有左伊現代老師的風範。
不厭其煩的交代了許多老人注意事項給王貴大叔,王貴大叔不識字,卻一條一條的都記下來了,還重複說了一遍,左伊才放心。
最後還偷偷的留了一包金子給王貴。
把王貴嚇一跳,堅決不願意收。程公一輩子清明,都沒有收別人東西,他這個下人怎麼敢收。
「王大叔,你收著吧,先生老了,想吃什麼,你都儘管做,這點錢是我孝敬先生的,你不是不知道先生的脾氣,人老了,總會有個應急,如今我又走了,身邊就只有你,你就不要推脫了。況且我不求什麼,只望先生安享晚年。」左伊非常誠懇的把錢塞給了王貴。
王貴看著坐在椅子上又瞌睡的程公,抹了抹淚,把錢收了起來。
左伊不是矯情,她不缺這些個錢,像程公這樣的人,左伊把他當作自己爺爺一般,只希望他舒舒服服的靠著椅子,開開心心的度過晚年,沒有別的意思。
來到這個世上,她喜歡這個老頭,僅此而已。
昨晚,老爹又和她吃了頓飯,還是只有兩個人,別人以為他們父女會說很多話,實際上,什麼都沒有說,安安靜靜的喝湯吃飯。
只是這一次左伊吃飽了。
吃完,以為父親要和自己秉燭夜談,不想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早點休息,明早要趕路,照顧好自己。」
左伊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老爹就轉身走了。
「爹!」對著老爹的背影,左伊忽然間覺得鼻子有些酸。
左承仕停了下來,頓了一下步子,轉過身來,聲音難得的帶著一絲溫柔淳厚的說道:「不要擔心,兩年後說不定爹爹也進京了。」
然後便邁著大步離開了。
左家內宅很安靜,只是聽說左家嫡女身體不適,又送到鄉下別院養病去了,隨行的有嫡女的身邊的貼身老僕宋媽媽。
外人不無惡意的想,大概是嫡女太美了,受妒,不容於姨娘,被打發走了吧。
前段時間還傳聞貌醜無才,左家大小姐及笄禮那天,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那絕對是絕世美人,聽說左家的早逝的夫人是汴京第一美女,女兒怎麼可能會丑。
總之眾說紛紜,但是左家沒有作出答覆,裝著嫡女的車馬在宋媽媽的陪同下,還是往鄉下別院堅定不移的出發。
「娘,她就這樣走了嗎?」左明珠很不可思議的問老娘。
柳傾傾也想不通,不知道老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只是對自己這個想法多多的女兒警告道:「什麼都別想,她是去別院休養了。」
那邊左天天對出行的左伊不甚關心,難得的安安心心在屋裡做女紅,上次宋嬤嬤說她的繡品透著生動的氣息,但是繡工不夠細緻,她得了肯定越發對女紅感興趣,準備要繡一對鴛鴦。
張婉兒也乖了許多,在屋裡安心的陪著女兒,同時拿了家裡的賬目細細的對著,對晚歌那邊的開銷,尤其注意,並一筆筆的特別標注了起來。
上次那事,她想清楚了,自己壓根什麼都沒有做,那個賤人就能讓所有人都懷疑她,連她自己都以為自己做了什麼。不可不防,如今她不會再貿然去罵罵咧咧,只有從細處開始,她就不信,抓不到她的辮子。
晚歌心情頗好的在哼著小曲對鏡貼花黃,特意還插上了一支珠釵,那是老爺昨日送給她的。
插上珠釵,露出光潔的額頭,已為人婦的她,此刻眼波流轉,嫵媚生姿,更加美麗動人……
左伊身邊只有小七和清雅,宋媽媽沒有來,不知道為什麼。左伊本意是讓宋媽媽和自己一起的,老爹卻說:「路途遙遠,宋媽媽年紀大了,在泉州這邊安享晚年更合適。」
這麼說,左伊也沒有辦法強求了。
看宋媽媽自己的意思,竟然也是願意留下來。
左伊本想,爹爹沒有來送,宋媽媽應該會來,可是宋媽媽也沒有來,一大早就不見人影。
她不知道,此刻往相反方向的馬車,宋媽媽坐在那裡已經離城很久了。
沈括那邊終於和爹娘告別完畢,船也準備啟程了。不想突然一陣急促如雷的馬蹄聲,兩匹火紅的棗馬狂奔而來,激起漫天煙塵草屑,像閃電一般,一會兒就掠到了左伊跟前……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第一更
最近沒有存稿,不能很好的把握更新時間,但是沒有意外,每日兩更都會奉上。
看到長評已經有7篇了。還差3篇就要3更,我既期待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