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李儒離開官武前去要糧要援已有十二日了,如今的官武縣中情勢越發的危急,讓自牛輔而下的諸將都極其的擔憂,許多人都生出了朝不保夕之感,軍心士氣更是落到了底點。
邁著沉重腳步走回臨時的指揮所後,牛輔不由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剛剛得到稟報,說是城中糧倉已經無糧可用,帶著懷疑趕了過去。而一看之下,讓人大為驚詫,本來貯藏了上萬槲糧食的倉庫已徹底光了,只留下零星的幾撮殘糧。
對此,牛輔也實在沒有了主意,只得帶著沉重的心思先回了指揮所,然後將諸將都叫了過來。因為城外羌人不時會出兵攻打,所以城中各軍被分散到了四面迎敵,要把這些各自防禦的將領叫到一塊卻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半個時辰後,一身爭塵,顯得不無狼狽的將領們才紛紛到來。李榷滿眼都是血絲,明顯是有數晚沒有安然睡過了,而郭氾則傷了一臂,被布條掛在了胸口,顯得很不自在。他們見到牛輔一臉沉重的模樣,便知道又有壞消息要傳達了,這讓他們都沒有急著開口詢問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自己說出究竟來。
牛輔一聲苦笑,只得自己說道:「不知各位將軍手裡還有多少可用之糧哪?」
「嗯?」張濟頓時就猜到了他問這話的用意:「牛將軍,可是城中存糧將要告罄了?」
他這話一出口,眾將的面色就更是發黑了,因為這正是他們最為擔心的事情了。雖然早知道城裡糧食並不充分,可眾人早在十來天前就盡力在壓縮用度了,可沒想到這麼快問題還是出現了,這讓他們很難接受。
牛輔沉聲道:「不是將要告罄,而是已經用光了。現在糧倉之中,只剩下幾斤殘糧了。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已經斷糧了!」
「什麼?」即便知道事情嚴重,可在聽到這個驚人的壞消息時,眾人還是忍不住驚叫出聲。他們也是經歷過許多凶險的,可這等斷糧被困的局面,卻著實領教不多。就是當日跟隨董卓被困望垣硤時,也還是可以支撐一時的,但現在,情況顯然比那時更加的惡劣。
「此事一旦洩露出去,只怕我們麾下這幾萬大軍頓時就會喪失了戰鬥能力,所以不到萬不得以,還望諸位能夠暫時保密。」牛輔在半個時辰裡已想了不少,所以接著又道:「不然我們就真個完了。」
「這個我們自然曉得,外面有強敵虎視,我們又怎麼能自亂陣腳呢?可現在我們又該如何應對這個天大的難題呢?」胡軫很是憂慮地道。
「李先生之前不是去求糧求援了麼,為何直到今日都沒有消息帶回來?」李榷突然想到前事,立刻發問道。
「他去要糧的人是馬家,而我們與馬家早就結下了樑子,這回想要從他們那裡獲得糧食,恐怕不是什麼易事吧?」郭氾的頭腦還算清醒,立刻給出了看法。
這話立刻就引得眾人心裡更是一緊,他們自然是知道雙方一直以來的暗鬥和矛盾的。為了壓制甚至是除掉馬家,他們這些董卓舊部可沒有少做陰險的勾當,而這些顯然也會被馬家一一看穿。如今,當他們有求於人時,馬家難道真會不計前嫌地幫他們麼?
「但要是他不幫我們,而看著我們被羌人所敗,他們馬家恐怕也得不了什麼便宜吧?我們這裡有數萬大軍,都不是羌人對手,只憑他馬家萬人左右的部眾,還能在羌人手下討得好麼?以我之見,馬家未必會見死不救!」張濟秉承著唇亡齒寒的觀點,寬慰眾人道。
「如果我們面對的是馬騰,這個說法自然是足以打動他了。但事實上我們也都清楚,現在馬家做主更多的是馬越……以他向來的行事風格,此番真有可能借刀殺人!」傷勢已經好了些,可以自由行動的趙元用滿含恨意的聲音道:「我甚至都懷疑他與羌人之間有了某種聯繫,不然為何他們才從前方離開,羌人就突襲了我們呢?」
「這個……」眾人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了。因為他們著實不希望馬家真如所說的般與羌人結成了聯盟,那就代表著他們再無翻身可能了。不過,他們也忍不住往這方面去想,畢竟此事也太巧合了些。
「靠人不如靠己,在這等情況下,我們必須盡快作出應對眼下危機的決定了。」牛輔見眾人都沒有說到正點子上,只得自己來開這個口了:「而想要解決目前的困境,我們能做的只有兩點。再繼續死守是不成了,一旦斷糧,軍士再無鬥志,必然守不住城,那只有突圍和投降兩條路可走。各位以為,我們該選哪一條呢?」
「投降羌人?這可不成!別說我們這麼做會壞了所有人的名聲,就是那些與羌人戰了多年的兄弟們也是不會認可這個舉動的!」郭氾當即提出了自己的意思。
張濟也點頭道:「軍士們的想法是一個問題,而且我們這麼投過去,只怕羌人也未必肯接受我們哪。就是他們接受了,只怕也不敢對我們放心,甚至會對我們這些為首的將領不利,以求更好地控制我們的人馬。所以投降就是死路一條,我們絕不能做!」
沒有太多的家國大義的說法,但卻能讓所有人都認可,這便是西涼人注重實際的行事方法了。在他們眼裡,沒有一件事情比自身的利益更加的要緊,若是可以確保好處,他們倒也不怕擔上叛徒之名而投降,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顯然是不成了。
「那就只有突圍一途了。」牛輔歎了口氣道:「可以現在我們的軍心士氣,當真能一鼓作氣地殺出羌人的包圍,並且甩開他們隨後的追擊麼?還有,便是我們能做到以上兩點,接下來我們又該如何?只怕出了城,我們也斷糧無路可走了。」
「如果當日我們被困城中之初便與他們明著一戰,情況或許還不至於如此危急,現在只怕就真難有成功的可能了。」胡軫很有些不滿地道。當日他曾有過這樣的提議,但最終因為諸將各有算盤而不得實行,現在他舊事重提,自然是要發洩一下了。
「再提此事已沒有了用處,我們還是商議下該如何突圍吧。」看到有幾人神色不喜,牛輔忙打岔道。他很清楚此時最要緊的是眾人齊心,不然就真活不下去了。
胡軫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便也閉口不言。而其他的將領也明白了大家都沒有了退路,只得接受了這個看著依舊很是凶險的用兵方略,突圍。
「如今我們要注意的是兩點,既要讓下面的軍士保持一定的戰鬥力,告訴他們只要突出城去就能保證活命,又要讓城外羌人不認為我們是在絕地逃生。對此,各位可有什麼好的建議麼?」牛輔見事情已經有了定論,便又接著提出自己的意思。
對此,大家又七嘴八舌地提出了一些意見,現在是為了所有人的生路,所以他們也都盡了自己所能地來獻計獻策。雖然最終定下的方針未必是完美而沒有漏洞的,但至少在短時間裡能幫助他們突圍出城了。
在把所有建議都歸納,並設定出一個妥善的戰略之後,牛輔肅然起身,對眾人道:「這將是決定我們這些人是生是死的要命關頭,所以我希望各位能暫時拋開一些個人的私念,可以通力合作,以求能夠順利突圍!」
眾將對此也是深以為然的,都鄭重點頭,表示自己會接受這個戰略,並一絲不苟地執行下去的。
次日黎明時分,隨著一陣鼓聲響起,緊閉的官武縣東門轟然而開,吊橋也隨之落下,然後數千騎兵吶喊著衝了出來,直殺向了城外的羌人大營。
一場關係到整個西涼新局勢的戰鬥,終於正式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