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武縣出兵之後,馬騰所部上下皆都很是小心,他們如此倒不是為了提防羌軍突然殺來,而是在防備著離他們不遠處的趙元部。雖然大家在表面上屬於同一陣營,但背地裡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正因為有著這樣的心思,所以當軍隊前行時,身在前方的馬超總是不住地看向身側數里之外的那路人馬,眼神裡充滿了防範和戒備之意,甚至還有著幾分敵視。
「大哥,你就不要老拿這種眼神看他們了,反正他們也看不到我們的神色。」馬越也騎了馬跟在兄長的身旁,見狀笑笑道:「我想至少在我們與羌人相遇,且發生戰事之前,他們是不可能真對我們怎麼樣的。」
「你的推測雖然有些道理,可防人之心總不可無哪。這個趙元一直以來都在針對你和我們馬家,把這麼個人派來和我們一起出兵,他們明顯是不懷好意了。」馬超滿心不快地道。
「是啊,他們這麼做既是為了防備咱們臨陣退兵,也是為了在關鍵時刻給我們當頭一擊哪。其實我在得知他們竟想把我們遣往對付羌人時,就曾想過只是作個模樣,卻並不真個與敵交戰,可現在卻已無可避免了。」馬越的嘴邊帶著一絲苦笑,看了不遠處的父親一眼。
「二弟,這幾日來,你都沒有想出個妥善的法子麼?」馬超對兄弟的謀略還懷有幾分期待:「再這樣下去,我們可就很快會與羌人撞上了。」
「說實在的,現在還沒有半點頭緒。不過我們唯一還能期望的,就是羌人也是將人馬分散了前來,這樣在兵力上我們也不至於太過吃虧。還有,兩軍交戰除了各自的實力外,一些突發之事也是極其關鍵的,或許真到了那時,上天助我們也是說不定的。」
馬越這番話其實也表明了他的心裡對此戰亦沒有太大的把握,一切只能寄托於偶然因素了。而馬超在聽了這話後,臉色更加的難看了,若不是擔心影響大局,他說不定會逕自向身側這路人馬發起進攻了。
這樣趕了兩三日的路程,在抵達一處山峽口時,馬騰便命大軍停下了腳步。因為此時尚是午後,天還早得很,遠不是駐軍休息的時刻,跟在他們身側的趙元便派了人馬前來探問究竟,看看馬騰所部為何不再前進了。
「不必再前進了,再向前,很容易就會與羌人在毫無遮擋的平原上相撞,那樣一來我們在兵力上的劣勢就更加的明顯,還不如在一個地利上更便於我們作戰的所在以逸待勞呢。而此處地勢就很不錯,至少極其不利於羌人騎兵的大規模衝殺,所以我就決定在此等候羌人到來了。」馬越在給出了自己的理由後,便不再理會那前來詢問緣故的趙元部下,自顧去佈置如何設防了。
對此,趙元心裡自然是難以感到滿意的,可他終究只是配合馬家去與羌人交戰,而沒有指揮馬家如何作戰的權力,只得忍了下來。而接下來,就有一個問題擺在了他的面前,他究竟是與馬家一樣停在此處呢,還是繼續向前呢?
若是停留在此,那就說明他對馬家的這一行為是贊同和認可的,那麼若是羌人沒有從此過,反而出現在了他們身後,從而對官武那裡發起了進攻,他的責任自然也不比馬家小。而馬家因為本就是西涼軍裡的異類,倒也不怕別人說三道四,可他趙元可就不成了。
但若是繼續向前,趙元對和羌人交鋒那也是沒有太大底氣的。畢竟他麾下人馬也不足一萬,卻要面對數倍強敵,還是在無遮無掩的平原上與他們交手,這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的了。兩條路都很是難走,這讓趙元頓時陷入了困惑之中,同時也讓他對馬越這個想出如此主意的人更是懷恨,他這回是真發了狠了,此番一定要讓馬家就此覆亡,為自己那兩個被害死的兄長報仇雪恨。
雖然此時已經是春天了,可待到太陽落山後,在這麼個峽谷跟前還是寒風撲面的。這讓在這裡停駐的馬騰所部也明顯感覺到了寒冷與不適,尤其是受命在夜間守營和巡視的,更是有不少人開起了小差,無法專心看護了。
對此,馬騰等人倒也沒有過分的嚴厲要求,畢竟羌人並不可能在這個夜間出現,只要留有幾分小心,這一夜自然能安然度過。至於趙元那裡,情況也與馬家這裡沒有兩樣,也是一樣的鬆懈,也是一樣的平靜。
但就在這個平靜的夜裡,一條矯捷的身影卻很不尋常地出現在了這裡。他悄然地接近這兩處軍營,藉著夜色的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趙元軍大營的側方。然後他停下了腳步,竭盡全力,藉著星光仔細觀瞧了那豎著的旗桿,半天才隱約地看到了那個大大的趙字。
在看清楚這裡的旗號後,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他的目標並非趙元,而是馬騰。所以當他來到馬家的軍營跟前,再次仔細觀瞧那旗幟,確認這裡是他要找的人所在後,才又小心地閃進了軍營之中。
在進入軍營後,此人的動作就更加的小心,藉著那些帳篷的陰影,幾次成功地躲過了從其身邊過去的巡夜士卒。這固然有士兵們沒有足夠的警惕的原因,可更關鍵的還是此人隱匿自身行藏很是了得,在如此深夜裡,他完全可以做到隱身。
幾經藏身之後,此人終於是來到了中軍大帳的位置。就在他打算探看哪裡才是自己目標時,卻突然發現其中一處帳篷裡還亮著點燈火,兩個人還在燈下說著話呢。
「二弟,你這一招雖然能讓那趙元略感不適,但對我們眼下的處境可沒有太多的幫助哪。」
「大哥說的不錯,但這已經是我們能保護自身的最好辦法了,只有有了依托,又是以逸待勞,咱們才能盡可能地在此番的戰事中保存元氣。至於趙元那裡,想必現在他一定很是為難吧,我要的也正是這樣的效果,如此他就要花更多的心神在如何應對突發事情上,而無法將太多的心計用在對我們不利一事上。」
「原來你還有這一層的考慮,如此說來你的確是盡了最大努力了。」
帳中兩人的對話被外面這人全部聽到了耳中,也讓他對一些西涼軍內部的情況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這讓他覺得自己此行成功的可能又大了幾分,而這一來,身體就忍不住有所放鬆,那按在帳篷邊緣的手掌力量就微微地大了些。
就在這時,帳中突然傳來一聲低喝:「什麼人!?」旋即,那帳簾就猛地被人掀開,一條如獵豹般矯捷的身影已隨著這一聲喝叫撲了出來。
帳外那人顯然沒有防備對方會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存在,所以在偷聽帳內之人說話時,也沒有早一步找好藏身所在。待到帳中人驚覺撲出,他再想找地方藏匿時,卻已經來不及了,便被撲出之人看了個正著。
「有刺客!」從帳中撲出的人正是馬超,他猛地看到有個黑衣不速之客出現在自己帳前,心裡便是一緊,立刻大聲招呼,以防還有其他的賊人進入。同時,他也已掣出了腰間的佩刀,一聲低喝之後,便朝著那人飛快地劈了過去。
那人見狀再不敢大意了,急忙朝旁邊閃去,同時口裡叫道:「不要誤會,在下絕非刺客,而是有要事來與馬將軍一談的。」此人的身法確實了得,即便是在如此情況下,依然能從容地接連躲過馬超的快刀,而且還能氣息不亂地說出這麼句話來。
馬超也是暗自心驚,這讓他更不敢大意了,無論對方說什麼,他都沒有在意,只是將一口刀舞得虎虎聲風,不斷地劈砍向那人。他終究是佔了主動的便宜,而且本身武藝也自了得,所以在十多刀後,已經將對方逼得快沒有閃避的餘地了。
同時,周圍軍帳裡的兵卒們也迅速被驚動起來,一個個手持刀槍地奔了過來,迅速將那人圍在了垓心,這下他便是可以逃過馬超的追擊,這一回也是難以離開了。
「呼——」馬超的刀在空中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帶著撲面生疼的烈勁砍到了那人的跟前,此人只得再次後退,但在他背後,已經有數十名馬家士卒等候著他了。就在他一退後,數桿長矛已經閃電刺出,直奔其後心要害而來。
就在馬超都以為此人必然就此中矛而亡時,他卻突然一聲長嘯,將原來飛退的身體硬生生地頓住了,然後再向上一躍,高高而起地躲過了馬超跟上的一刀。
但他這一躍終究是在無奈裡作出的選擇,一旦人到了空中,生死就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果然,一刀落空的馬超當即又是一刀揮出,急奪其腰間,這一刀若是砍中了,只怕他就要被攔腰而斷了。
正在此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卻響了起來,及時地救了此人一命:「大哥,且慢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