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前方的探子將羌人不斷前進的消息一點點地帶回來,如今在官武縣中的西涼軍上下已經徹底進入了備戰狀態,只等著將領們一聲號令下達,他們便會隨之而動。
而就在這樣的氣氛裡,將領們的每一次聚會,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影響到整個戰局的走勢。而今天,這些將領就再一次聚集到了一起,馬越也隨著自己的父親一起到了場。
因為戰事臨近,一些平時被人很看重的事情就不再那麼講究了,比如這西涼軍現在該由什麼人來當這個家,做這個主。因為牛輔向來的身份比平常將領高一些,所以他便當仁不讓地作起了主將,至於本來應該為主將的馬騰,則早被其他人選擇性地忽略了。
待諸將皆到了場後,牛輔便一聲咳嗽,開始發話了。此時他們早已經沒有了以往般說話還要繞一個圈子的作風,當即就奔了主題:「如今羌人步步逼近,咱們也該有個針對性的作戰方略了。而本將與李先生,以及其他幾名將領商議之後,覺得就這樣等在城裡,等著羌人攻上門來終究不妥,我們也應該主動出擊,在羌人尚未對我們這城池構成威脅前打他們一下,也好長長我方軍威士氣,不知各位以為如何哪?」
「此法大善,我就總覺得死守不是我們西涼軍該做的事情,這樣只會長了他人志氣,滅了咱們的威風。我們可是西涼軍,向來只有我們攻他們的份,怎麼就輪到我們守城了?」李榷當時就跟上了話道。
「對,我也贊同此法。不過這主動出擊畢竟非同小可,若是不能取勝,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以我之見,我們這次派出的人馬該是最精銳善戰的才可以。」張濟也附和道。
隨後,其他將領也都紛紛發言,也全是贊成牛輔這個作戰思路的。這也的確符合西涼軍作戰的風格,以往無論是打羌人這樣的外族,還是向中原進軍,他們向來喜歡以攻為守,現在雖然沒有了董卓這根主心骨,可他們的風格卻不會如此輕易改變。
對此一點,馬越自然是可以接受的。但看到這些人說話眾口一詞,有幾人的眼睛餘光還有意無意地掃向自己這裡,他便知道這個說法不是牛輔他們隨意提出來的了,恐怕這其中還包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用心。
雖然隱隱覺得這其中有些問題,可馬越卻也不好以此反對,叫西涼軍不出擊,便只是靜靜地看著,等著他們接下來會說什麼。而牛輔也果然沒有叫他失望,在眾人發表了一通看法,全都贊同他的提議後,又繼續道:「張將軍的看法也很是正確,此次主動出擊事關我們的軍心,所以這出動的人馬必須是我們軍中最為精銳的。而論起幾路人馬中哪一路最為精銳,我個人以為壽成兄所部便是不錯的人選。
「之前在中原長安之戰,我們便是靠的你部及時出擊才能避免更大的損傷。而後來,又是你部殿後,我們才能安然退回了西涼。所以這個重大的責任,也非貴部不能擔任了。希望壽成兄一切以大局為重,切莫推辭才好。」
「牛將軍說得不錯,馬將軍麾下將士精銳善戰乃是我們所有人都公認的,所謂能者多勞,這次首戰羌人之功也希望將軍能夠擔當起來。」其他諸將也隨之紛紛附和,以往他們向來是要為誰的部隊最是精銳善戰爭上一爭,可今日這些人卻都個個變得極其的謙遜,公推起了馬騰部為西涼軍中精銳裡的精銳,誇得他們都足以孤軍與羌人匹敵了。
馬越聽到這裡,總算是明白這些人的用心所在了。這分明就是要把馬家這路人馬推出去送死哪。要知道現在羌人可是足有七萬之眾的,而且他們究竟會以什麼樣的陣勢攻來也無法確認,現在卻讓馬家孤軍出戰,便是能僥倖取得一兩場勝利,也根本難以全身而退的。更何況,這些人又懷著算計馬家的心思,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背後插馬家一刀呢?即便他們不真個下黑手,只要一個見死不救,就足以讓馬家徹底被羌人殲滅了。
「當真是好毒辣的計策哪!,好一個借刀殺人!」馬越心裡歎了一句,把目光落到了一直不曾開口的李儒身上。他有八成把握可以判斷出此計是李儒所出。
可即便他看穿了對方的險惡用心,卻也無力應付。因為他們句句都拿著大局壓人,使得馬家根本無力反對,不然就會被這些人群起而攻之了,到時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而牛輔他們也不給馬騰以太多的考慮時間,隨後又看著他道:「馬將軍,不知你意下如何?是否肯為我們破敵盡一份心力呢?」這話說的更讓人難以拒絕,否則他就成為不肯為西涼軍破敵盡力了。
馬騰自然也是想到了這其中的陰謀,所以在聽了他們的話後一直顯得很是遲疑。現在見他們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心裡更是一沉,忍不住轉頭看看身旁的兒子,看他能不能再次幫自己解圍。
馬越無奈地呼出了口氣,他知道事到如今已不可能退縮了。所謂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索性就答應下來,然後再另想應對之法吧。所以便代其父親開了口:「各位將軍說得不錯,我馬家的軍隊確實是西涼軍中最為精銳善戰的,所以擔下如此重任倒也是義不容辭的。」
眾人對於馬越順著他們的意思自稱馬家軍隊為西涼軍第一,心裡依然有些不是滋味,可既然對方都肯掉進這個挖好的坑裡來了,他們便也不好反對了,皆都點頭道:「說得不錯,你們馬家的確該擔起這樣的責任來。」
但馬越的話卻只說了一半,待到諸將紛紛表示了這一點後,他又接著道:「但是,再英勇善戰的將士若是沒了飯吃,餓著肚子,只怕也是不好作戰的吧?咱們馬家數千精銳便面臨了這麼個問題,我們隴縣本就糧食短缺,現在到了官武這情況也沒有太大的改變。既然各位以為此戰我們馬家是重中之重,還望各位能先滿足我們軍隊的糧食需求,只有這樣,軍心才能振作,才能出城去與羌人周旋。」
這便是馬越的應對之策了,他們馬家軍隊的確有著糧食問題。本來,他們也確實想不出法子來要求其他各軍給予援助,因為其他各軍都已經做下要挾林家的事情了,又怎麼可能再送糧食給馬家呢?可現在情況卻自不同了,是他們要求的馬家出兵,也誇讚了馬家為西涼軍中第一,那馬越還不趁機敲下竹槓麼?
馬越這一說,頓時就讓眾將面上的得意之色猛地一斂。他們也確實不曾料到馬越會順著他們的話題而來如此一招,這讓他們一時竟不知道該作什麼表達了。
要是給糧食與馬家,他們是真心的不情願,因為在他們眼裡,馬家是異類,是自己潛在的敵人,怎麼能資敵呢?可若不給,卻又給了馬越以最合適的借口不從命出兵,他都把話說清楚了,再強的軍隊沒了糧草也是白搭,這還白白讓馬家得了個西涼軍最強隊伍的稱號,那就更加的得不償失了。
如此兩難的境地裡,還是牛輔最先反應過來:「仲凌說得不錯,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既然要讓你們出戰,這糧食的確該配備妥當了。不過……如今我們各軍在糧食上也是大感緊張哪,只怕很難拿出多少糧食來。」說著他掃了眼李儒,看他有什麼法子。
可這回,李儒卻也是一聲苦笑。任他怎麼算計,也沒有想到馬越會以如此迂迴的手段來拒絕出兵,看來此子確實夠機敏,反應也的確夠快。
這時,李榷突然又開了口:「我軍中尚有一千多槲的剩餘糧食,就都交給你們處置吧。只要你們能在對羌人一戰裡打出我們西涼軍的威風,我們便是勒緊了褲腰帶,也要先滿足了你們的需求!」
有他這個開頭的,其他諸將自然也不好不作一點表示了,便也紛紛報出了一個數字,或是八百一千,或是五百八百,很快就湊出了四千三百槲糧食,算是給馬家軍隊出戰用的。
雖然每一軍所出的糧食不見得太多,但他們依然感到一陣陣的肉緊。畢竟西涼一地本就糧食緊缺,現在又與中原各地有了深仇,接下來這糧食要怎麼搞都還是個問題呢。而今日,他們卻給了馬家四千多槲糧食,實在讓人肉痛。但他們顯然是忘記了,這些糧食都是馬越從世家豪門那裡得來的,本就不屬於他們。
而能讓他們最終作出如此付出的原因,還是在於他們相信只要馬家出了兵,離開了西涼軍聚集的官武,那他們覆亡之日也就不遠了。
「就當這些糧食是買你們這幾千人馬的命的吧!」這是不少人心中轉過的一個惡毒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