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21
前方西涼軍與關東聯軍的戰鬥牽動著整個洛陽城中人的心,上自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幾乎人人都對此戰很是關注。雖然這些人希望看到的結果不同,但依然無法改變他們關心前方戰事,憂心戰事什麼時候能夠結束的事實。
如今洛陽城要說對此最看得開的,就要數馬越了。俗話說盡人事,聽天命。他在之前已經把該說和不該說的都說了,也把該做和不該做的都做了,又因為擁有後世的記憶,知道此戰最可能的結局,所以反倒看開了。無論最終西涼軍是勝是敗他都不會感到意外,現在就只等結果出現了。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就不會再插手此事,身為董卓信重的幕僚,身為幾次都能妥當調派糧草輜重的人,這一回他肩膀上的擔子也頗為不輕。好在有了之前的經驗,馬越已經能妥善處理這看似繁重的工作,在開頭幾日之後便慢慢輕鬆了下來。
如今,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馬越便在自己家中閒坐。兩個人,一盤棋,再加上一甕好酒,他和賈詡二人相對而坐,一邊喝著酒,一邊下棋說話。
自從前番李代桃僵之事後,賈詡和馬越間的關係就更近了一步,如今兩人已成好友,他閒來無事都會來找馬越下棋說話,而馬越也在其指導下會了這中國最古老的休閒和養心遊戲——圍棋。
此時兩人這局棋已過了中盤,執白先行的馬越的處境已相當不妙,滿盤棋中他幾乎都沒有了什麼可以騰挪的地方,只得苦著張臉,仔細盯著棋盤苦苦思索,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落子,甚至是翻盤的機會。
而對面的賈詡卻顯得很是悠閒,拿起酒杯小嘬一口,這才說道:「仲凌你當真是好生悠閒哪。」
「悠閒?我看你才悠閒吧,沒看到我為了這一步棋都快想得頭髮白了麼?」馬越依然沒有落子,很沒好氣地看了對方一眼。
「我說的並非棋盤上的事情,而是指眼下我們的處境。」賈詡笑了一下:「如今整個洛陽城能有幾人還像你這樣悠閒下棋的,只怕也就只有仲凌你一人了吧?」
「還有什麼人?你不也一樣麼,居然還在那說我悠閒。」
「我不同。我是個真正的清客,也不被董公重視,也不用承擔什麼責任,自然樂得清閒了。何況,我也正因為發現你如此悠閒,受影響之下才會這樣的。」
「是麼?」馬越說著,手中一顆棋子終於落到了盤中:「我已將我能做的一切都做了,至於結果為何已不在我控制之中,我又有什麼好憂心的呢?無論他們是勝是敗,我都有應付之法,更不會因為沒有發生的事情而焦心了。」
「仲凌果然是個豁達之人,在下佩服!」賈詡讚了一句,但手上卻不留半點情面,落子就吃了馬越一大塊棋。原來馬越剛剛落下的一子填死了自己一塊棋面,使他盤上的局面更顯狼狽了。
馬越苦笑地看著盤裡七零八落的白子,將手中棋子往盤上一丟,投子告負道:「任我想得再細,卻依然難敵你哪,這局我又輸了。」
「仲凌能在短短時日裡就學會圍棋之道,且有如此進步已屬難得了。」賈詡安慰了一句後,又把話頭轉到了這場戰事上來:「你認為此戰究竟會是個什麼樣的結局?陽城可還守得住麼?」
馬越搖頭道:「此戰勝敗我現在是看不出來的,這世上的變故是太多了些。」這是馬越的真心話,當他開始對歷史有所改變之後,原來熟悉的一切就可能出現轉變:「至於陽城——我想,只要關東聯軍中有人肯放棄自身私利去打的話,此城被破也不是什麼難事。畢竟,這陽城不是什麼險要之地,而且我們西涼軍將士重攻輕守,讓他們守城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賈詡聽馬越這麼一說,也忍不住點頭:「你說的不錯,陽城總有失守的一日。但是,我們中的很多人,包括董公在內卻都不這麼看,那一旦陽城丟失,對我方的打擊也必然很大哪。」
「這卻不是你我能夠改變的,不過我也相信西涼軍不會因此就消沉了。畢竟我們還有虎牢關可以憑險而守,這可比陽城要難攻得多了。」
「那你就是認為此戰我們應該能取勝了?」賈詡問了一句。卻見馬越搖頭否認了這個推論:「虎牢關的確易守難攻,而且以那些關東聯軍諸部之間的提防和猜忌他們也很難通力合作來奪下關城。不過……這並不能說明我們就算是勝了。」
「此話怎講?」雖然是在問馬越,但賈詡眼中卻並沒有什麼疑問,顯然他也已想到了問題的原因所在。
「即便關東聯軍一時拿不下虎牢關,他們進攻的態勢也不會轉變。而這在天下人看來,便是我們處在了弱勢。這自然會使一些尚在搖擺的地方勢力轉而投向關東聯軍,到那時我們的敵人就會更多。所以我以為就是董公也不會在丟了陽城後繼續死守虎牢的。
「我們只有主動出擊,取下幾場可觀的勝利,才能抵消掉之前陽城被奪的不利情況。而如此一來,就給了關東聯軍以可趁之機,我們攻了出去,他們只要戰勝了,再趁勢奪關就比強攻堅守的雄關要容易許多了。
「所以,若是董公真鐵了心要以進攻來挽回之前的失敗的話,只怕……這場戰鬥我們必將以失利而告終。而一旦虎牢關被破,這洛陽便也不能繼續待下去了。」說完這許多,馬越也感到了口乾,便拿起了手邊的酒杯大大地喝了兩口潤喉。
而賈詡卻皺起了眉來:「你所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被他們奪下陽城的基礎上的。你就真那麼肯定,這陽城必將失守麼?」
「當然,雙方兵力上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些,何況我們西涼軍善攻不善守也是客觀的事實,以這兩點觀之,此城堅持不了太久的。」
「那你之前還去信,叫華雄堅守?你究竟懷著什麼心思?」賈詡突然看向馬越的雙眼,嘴角略揚,似乎是看出了一些什麼端倪來。
「終究是瞞不過你哪。」對於自己的一點小算計被人識破,馬越也不見慌亂,因為他的心意對方是很清楚的,也沒有必要藏著掖著:「我確實是有意如此做的,為的就是盡快結束這場戰鬥。
「若讓這場戰鬥一直拖延,洛陽城裡的糧食和物資就會日漸緊張。到那時候,董公為了保存實力,勢必會將手伸向百姓家中,那百姓就要遭殃了。而一旦如此,西涼軍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某種形象就會轟然倒塌,百姓便會生出二心。在外有強敵,內部又不得安穩的情況下,你以為我們真能守得住麼?
「所以還不如就此讓西涼軍盡快輸了這一場呢,至少這樣洛陽百姓所遭受的苦難還能少上一些。這就是我會出自下策的原因所在,和城中幾十萬無辜的百姓比起來,董卓那點野心的破滅根本算不得什麼了!」話說到最後,他對董卓已全無半點忠心可言了。
「原來如此!」賈詡這才恍然點頭道:「我之前也真感到疑惑,你雖然懷有異心,但總也算是西涼人,總不至於會幫外敵才對。原來一切的根源是在這裡哪,你能為那些無辜百姓作想,實在是讓人感佩。那照你的意思來看,這陽城是必然陷落了?」
「不錯。以時間來看,或許這兩日裡,陽城陷落的消息就會傳回來了。我唯一感到有些慚愧的就是利用了華將軍對我的信任,也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能否安全到達虎牢關。」馬越不無憂心地道。雖然他又另做了安排,但也不敢保證此事一定能成,何況歷史上的華雄便是在這次的戰役當中被殺的。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後,王風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堂外:「公子,有軍報送進了洛陽,這就是其中的一份抄件!」說著將一卷竹簡遞了過來。
馬越立刻接過,匆匆看了下去,臉色忽明忽暗,最後終於吐出了一口氣道:「成了!陽城確實被他們給奪了下來,而華將軍也在呂將軍的接應下安全退到了虎牢關。」對於華雄能逃過一劫,馬越還是相當欣慰的,不然他便會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對方,良心上會不好過。而眼下的情況,卻是最好的了,不但陽城真個陷落了,華雄還保住了命。
賈詡也接過了竹簡快速看完,隨後也歎道:「仲凌,你希望看到的已成了真。但是,接下來我們又該怎麼做呢?洛陽城裡的官民會怎麼看待此事,而董公等人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馬越也是一聲歎息:「有些事情還是避免不了的。若有人以為這將是他們有所作為的機會,那他們也就離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