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12
金烏西沉,天空中留下的只有血一般的紅色,讓剛剛才從一場失敗的漢軍戰士看在眼裡,更增添了幾分緊張與悲憤。()之前一段時日裡,他們實在太順了,短短時日就已經攻城陷地,打得羌人不斷後退,卻沒想到轉眼間自己卻成了失敗者。看著那些往日一起的袍澤被殺翻在地,他們的心裡也充滿了兔死狐悲之感。
而身為軍中將帥的張溫等人,這眼光自然放得更是長遠。經此一戰之敗,張溫已經從之前的自大,以及興奮裡回過神來,開始重新審視起面前的對手來。而在細究之後,他便自責地發現,是自己太過驕傲了,這才給了羌人以如此機會。現在,軍隊士氣低落,又面臨著以寡敵眾的場面,讓他也一時有些茫然了。
「大帥!」一把一向以來就很是沉穩的聲音從身前響起,才讓張溫從適才的自責中抽離出來,看向面前的皇甫嵩,苦笑道:「是義真哪,如何,將士們都安頓好了麼?」
「是的,我們的大營周圍的防禦也都佈置妥當了,即便此時羌人來攻,也未必能在我們的手上討得好去。」皇甫嵩應道。在士氣低落的時候,是他這個久於戰事的老將在安排一切,也正因為有他的威名在,這支剛吃了敗仗的漢軍才沒有頹廢,而是迅速做好了一切迎接再戰的準備。
「哎,都是老夫一意孤行,才會導致今日之敗哪。若是早聽從你之勸,不輕率冒進,那三千多人馬就不會……」說到這裡,張溫又是一聲長歎:「如今的局勢於我們很是不利,少了城池的依托,兵力上又不如羌人,我們只能採取守勢了。」
「大帥不必過於憂心,即便我軍先輸了一陣,但終究只是一場遭遇戰罷了。那是因為我們揮師而來,兵馬疲敝,才會給他們以逸待勞的機會的。只要我們不自亂陣腳,將我們漢軍善於穩紮穩打,強於以守為攻的戰法施展出來,戰事勝負卻還難料。而且……」說到這裡,皇甫嵩的話為之一頓,顯然有什麼話不知該不該說出口。
張溫很容易就猜到了他想要說些什麼,便道:「你可是想說,其實論兵力我們並不在羌人之下哪?因為身後還有一路四萬許的人馬跟隨著?」
「是的。」皇甫嵩點頭:「畢竟大家都是為朝廷平亂,縱然有什麼矛盾,在大敵當前時,還是當屏棄前嫌,一致對外的。末將以為,只要大帥著人將此地情況傳達過去,董仲穎為了大局考慮,一定不會遷延妄顧的!」
「是麼?」張溫對此很有懷疑。他與皇甫嵩這個只知道兵事的武將不同,作為曾經朝堂之上的三公之一司空,他對朝中不同派系間的爭鬥實在是太熟悉了。現在自己和董卓就分屬兩個不同的派系,恨不能見對方倒霉才好,試問此時董卓又怎麼可能在得知自己兵敗之後全力趕來助陣呢?
不過這些話,張溫並沒有如實地告訴皇甫嵩,只是含糊地道:「或許你所說的有些道理,老夫會考慮一二的。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挽回一些如今的頹勢再說才是正經,不然即便董卓真率軍來了,我們這一路人馬也將無以為繼。」
「這點末將也考慮到了。」皇甫嵩很有把握地道:「我軍現在所處之地,利守而不利攻,正可以為我軍爭取恢復軍心士氣的機會。若羌人不來攻便罷了,若他們真敢攻來,末將必將為之前戰死的將士們報仇雪恨!」
「如此自是再好沒有了!現在用兵之事,老夫就全部仰仗將軍了。」這一次的失利,終於讓張溫知道了自己在兵事上遠不如皇甫嵩的問題,當時若非皇甫嵩及時調動人馬,又身先士卒在後斷後,只怕大軍的傷亡將會更加慘重了,所以這次他是真心實意地要將指揮大權全都交給皇甫嵩了。
「末將必不負大帥所托。不過,剛才末將提到的有關聯絡董卓軍之事……」皇甫嵩還是不忘提一提這事,因為他知道只有如此才能重新掌握戰局的主動。
「老夫會考慮的!」張溫的回答卻依然很是模糊,他實在不想低聲下氣地去求董卓,何況即便他真這麼做了,董卓是否肯出兵也還在兩可之間呢。
對此,皇甫嵩也無可奈何,畢竟張溫才是三軍主帥,他一個部將只有指揮麾下大軍的權力,卻不可能越俎代庖地對整個戰略加以修改。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守住門戶,使羌人難以給軍隊造成更大的殺傷,同時等待董卓軍的到來。
不過,皇甫嵩所做的防禦措施還是相當了得的,他依托地形,又將漢軍善於以守為攻的優勢徹底發揮出來,還真就在之後幾日羌軍的趁勝攻擊中取得了幾次小勝。雖然就殺敵來說,還無法與之前漢軍的傷亡相比,卻也總算讓已經有些喪氣的漢軍將士得到了些安慰。
如此在與羌人進行了幾次交鋒之後,吃了虧的羌人也學了乖,沒有再一味強攻漢軍陣地,而是想要故技重施,從側面繞到漢軍身後,斷其糧道。但這一回,他們卻未能如願了。皇甫嵩在打定主意以堅守對敵之時,便想到了有此後患,早就派出一支精銳之師游弋在大軍後方,幾次下來,反而將化整為零想繞到漢軍身後的羌軍殺得折損許多。最終,羌人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重新與漢軍在此對峙了起來。
而董卓軍這裡,在得知張溫軍失利之後,便沒有再繼續西向。他們在等待著戰事的進一步發展,等待著那個自身可以獨佔功勞的時機的到來。可隨後僵持住的戰局,卻讓董卓軍上下大感意外,沒想到本來攻勢凌厲的張溫軍居然會做起了縮頭烏龜,以守為主了,這讓董卓也感到很是無奈。
「看來,這是皇甫嵩在起作用了!」對張溫軍上下情況很是瞭解的胡軫皺著眉頭道:「其他將領多是心切主動出擊之輩,唯有他,才是真正會用兵的。只是沒想到,他這個在朝中無有根基的武將此番居然也會被張溫如此看重。」
「這確實讓人想不到,不過,這也改變不了如今的局勢,只要咱們不出兵,他張溫想取勝根本不可能。」李儒說著,卻又有些擔憂地道:「不過,他張溫畢竟是三軍主帥,如果他真拿身份下壓,只怕我們也不能不出兵相助,不然只怕事後也將成為他人把柄!」
「這也正是某所擔心的。」董卓也皺眉說道,「他張溫也不是蠢人,眼見得形勢不妙,自然會想到借勢壓人,讓我們出兵的。對此各位可有什麼好的辦法?」
「這個……」眾人都一時拿不出解決之道來,便是智謀最為深遠的馬越和李儒也都沒了話說。在思忖了半晌之後,馬越才道:「如今看來,若當真如此,只有聽命行事了。而以在下之見,若是主公真沒有法子不遵號令的話,那還不如搶在他下令之前趕去相助才是最好的選擇。」
「什麼?」眾人聽了馬越這話,都是一怔,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們就是被強令前往相助都心中不願,更別提主動前往了,這自然讓眾人感到意外了。
「馬仲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想壞了主公的大事麼?」許令見眾人表情,便覺得這是個打擊馬越的好機會,當即說道。而他的話,也讓方正回過神來,他也皮笑肉不笑地道:「之前讓主公按兵不動的是你,現在讓主公主動前往的又是你,如此朝三暮四,你是何用心?」
這話說得很有些重了,其他之人雖然不信馬越在此事上懷著不忠,但事情實在太過嚴重了些,他們也不敢開口了。而董卓也因這句話而有些變了臉色,把目光落到了馬越的臉上,等待著他的解釋。
「主公,在下之所以如此說,為的還是主公。倘若我們是在張溫下令之後前去相助的,那即便之後我們立了功勞,怕也要將大部分的功勞分與張溫。但若我軍是主動前往的,這情況便自不同了,我們有大可以向朝廷奏報,是我軍在發現張溫軍有難,才及時趕去相助的。故而,在下才向主公提議主動出兵,這是化被動為主動的一個機會。」
「唔……」聽了馬越這番解釋,董卓的面色才緩和了下來:「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若我們真能爭取到主動,倒也未必是什麼壞事。既然如此,那就盡快出兵,也省得張溫讓人傳令過來。」
「是!」眾人這才起身應道。
七月二十六日,在隴西境內盤桓良久的董卓軍終於正式向西進軍,直朝漢羌兩軍交鋒的北地郡趕去,同時董卓更是向朝廷上了一道表章,說明自己此行是聽聞張溫軍遭到了麻煩才火速馳援的,這樣一來就不是受命增援了,其中關節自有何進想法去讓朝廷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