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子虛烏有的名份,卻能先打破他和水元清以及水林兒之間的隔閡,以血緣親屬關係建立起一個人事連結,防止了那些想要拉攏水潔芸和月碧玉之人的私心,就是將來如出現問題,他也可以藉此作為接回她們二人的理由。
而且此舉更可以反映出李雲龍仍視他們為一家人,至少表面上是一團和氣的模樣,暗暗教水元清和水林兒兩班人,在沒有特別的理由下沒法可以輕舉妄動,否則會立時樹立另外兩方為敵人。
「時間不早了,姐姐,碧玉姑娘,我們要走了。」李雲龍突然以快疾的速度向水月兩女的臉上各印上一口,兩女也沒有任何反抗的意圖,讓他佔了便宜後才各自不好意思地瞪他一眼。
送了各人出農舍,遙望她們騎著戰馬,絕塵而去的背影,李雲龍心中始終有點不捨。就在他輕輕地歎息時,一把聲音從身後傳來。「讓她們這樣子去打仗真的無問題嗎?雖然對付是陸家這個武林世家,但是現在遼漢兩王的大軍已經南下了。」
就算不用聽聲音,李雲龍也知道來人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劍山莊新莊主。李雲龍看了他一眼道:「擔心嗎?我說過我不擔心嗎?再說我難道不會派人去保護它們?你呢?你來我這裡難道是真的要見你的師妹嗎?你的目的難道就這樣簡單?」
「是啊!難道我還有另外的事情?」文大勇道。「是嗎?要不要現在我就帶你去找你師妹?」「不用,我自己會去見他的。」「嘿嘿,雖然你是天劍傳人,但是秦王府不是你說進就可以進的。」李雲龍冷笑道。
「是嗎?」文大勇笑了笑沒在意,而李雲龍也沒多說,他知道就是他自己要想在秦王府內不被發現也不可能。
※※※抵天柱而枕龍眠,牽大江而引樅川,從地勢上看,龍眠山彷彿一望無際的原野之上橫臥著的一條巨龍,把大半個桐城環抱其中,沉澱數千年的文化和歷史,是古老桐子國的脊樑和主心骨。
入冬後的正午陽光不再如夏日般刺眼,暖陽穿透天空中棉絮般的卷雲,將籠罩在大地上的薄涼空氣微微蒸暖,山風吹來,清涼宜人,覺不出絲毫悶熱。青翠茂密的松林間總有紅得發紫的楓葉點綴,望出去滿目蔥蘢,高高低低的青綠色松樹在風中傲然挺立,一動不動。葉片間篩下的點點金光,伴隨著縷縷清風淺淺搖曳,是一片秋色中閃亮的點綴。
昭明寺始建於漠河帝國,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建在龍眠山的山腰,全盛時期,有六樓、十二閣、三十二殿堂,僧徒達八百餘眾。從山頂上看,山下雲林漠漠,整座寺宇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晨霧之中,顯得古樸壯觀,氣象恢弘。
李雲龍昂頭闊步,帶著大小夫人藍冰月、李夢清邁進寺門,眼前壁瓦丹柱依舊,畫梁飛簷依舊,斗拱層疊依舊,卻比他記憶裡一年前好像破舊了許多,角落處牆體剝落,十幾尊佛像金身暗淡,院中雜草叢生,一派寥落荒蕪的景致,不由暗暗搖頭。
這是李雲龍奉其父之命來這裡是為了能夠見一個人,這個人和他爺爺同輩,在秦王府有著超然的地位,但卻不住在秦王府。
知客老僧雖察覺他面貌熟悉,身架相似,怎想得到這個衣著闊綽,出手大方,還帶著兩個如花美眷的闊少,就是以前沒用的廢物,秦王世子李雲龍。李雲龍目不斜視,一臉嚴肅地在佛像前磕了幾個頭,站起來取出兩隻五十兩的元寶交到知客和尚的手中,問道:「晦覺禪師可在寺中?」
知客和尚大驚失色,兩隻手掌各握了一隻大元寶,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紫金帝國現任皇帝登基之後,舉國上下崇尚道教,鄙棄釋道,和尚廟、尼姑庵煙火寂寥,門可羅雀,昭明寺千年古剎,在本地還有一些影響,有好心施捨的也從沒有超過二十兩的。
他不料這個小施主樂善好施,天下少有,一出手就是一百兩紋銀,當真喜從天降,定了定神,急忙連聲稱謝,大讚他仁厚虔誠,定蒙菩薩保佑,日後金榜題名,高中狀元,出將入相,名垂青史,家庭和睦,子孫滿堂,福澤無窮。
他恭維了半天,口乾舌燥,這才想起李雲龍的問話,嚥了口唾沫,道:「方丈大師在後院廂房坐禪,要不要小僧進去稟告一聲。」李雲龍滿臉微笑,看著他飛快開合的嘴巴,心想鴇母騙嫖客的錢財那是要用妓女白花花的身子作為誘餌,做和尚的空口白話就能讓客人把口袋裡的銀子大把大把地拿出來,而且心甘情願,毫無怨言,天底下言辭伶俐、油嘴滑舌的莫過於這些和尚了。
他知道了老和尚的下落,不欲和這多嘴和尚糾纏,又塞了二兩銀子給他,道:「我自己過去就行了,請廚房的師父們給準備幾碗素菜,我想和晦覺禪師一起進餐。」知客老僧連聲答應,歡天喜地的去了。李雲龍在記憶中來過這裡幾次,熟門熟路,經過藥師殿、天王殿,巍巍殿宇,森森古木,過了刻石碑林,沿著一條遊廊來到後院方丈室。
李雲龍打手勢讓大小夫人輕聲,躡足走到房門前,正要開口求見,忽聽得隔門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是小王爺嗎?」正是撫養他長大的晦覺禪師。李雲龍心頭一熱,喉頭微微哽咽,恭恭敬敬的道:「是的,李雲龍來看你了。」呀的一聲,推開板門,搶步而進,隨即跪下叩頭。
藍冰月和李夢清跟著進去,見屋中空落落的,一床一幾二椅,陳設十分簡單,蒲團上坐著一個高大瘦削的老僧,鬚髮皆白,想來便是昭明寺的主持晦覺禪師了,急忙跟著李雲龍跪倒在地。
晦覺禪師臉露微笑,喜滋滋地看著他,道:「起來吧,這兩位姑娘是你的同伴?」李雲龍微感窘迫,扭過頭看了大小夫人一眼,道:「師父,這兩位…姑娘是弟子的妻、妾。」藍冰月和李夢清的臉蛋羞紅,站起身來,和他一人一個蒲團,在地上坐了。
晦覺禪師微微地一怔,隨即呵呵笑了起來,道:「老王爺兩個月前有封信來,說你突然失蹤,是不是吃不下苦,跑回這裡來了?我等了十天,不見你回來,便回信讓他好好尋找一番,不想你偷偷娶夫人去了,難怪翻遍整個安慶城都找不到。」
李雲龍不想當著夫人的面提起自己的醜事,便盡量敷衍著過去。時至正午,不多時廚房開飯,晦覺禪師請他們去隔壁用膳,掌廚的和尚奉上素菜白飯。
廚房得了李雲龍的事前招呼,除平時食用的青菜蘿蔔豆腐,另外還加了「佛手魚卷」、「奶湯素燴」和「紅燒卷雞」三道素菜,湯汁紅潤油亮,口味鮮香滑嫩,比起平時吃慣的大魚大肉,別有一番味道。
吃的正歡,李雲龍突然想到一事,抬頭問道:「老師父,才一年多沒見,寺裡面的這些屋宇牆捨怎麼感覺一下子破敗了許多,以前富麗堂皇的,好像是皇宮一樣。」晦覺禪師看了他一眼,用餐布抹掉嘴角的湯水,道:「你見過皇宮?」見李雲龍搖頭,晦覺禪師笑了,道:「昭明寺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龍兒,是你的眼光變了。」
「我的眼光變了?」李雲龍彷彿有所感悟,又似乎仍是一頭霧水,「我一直沒有變啊。」晦覺禪師笑的更加慈祥,和藹地看著他,道:「龍兒啊,你變多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身上穿的這件長袍是用上好的湖州絲綢做的,式樣也是時下最流行的,花了不少銀子吧?」
李雲龍恍然大悟,原來什麼都沒有變,昭明寺還是以前的昭明寺,「紫來茶館」還是以前的「紫來茶館」,仿膳糕點還是以前的仿膳糕點,唯一改變的是自己。錦衣玉食,高樓大廈,嬌妻美妾,富足豪華的生活起居讓自己徹底變了。
用完午膳,李雲龍想陪老師父單獨聊一會天,便找個由頭支開了大小夫人。兩人回到禪房,李雲龍關上房門,便「撲通」跪了下來,泣聲道:「老師父,弟子大難臨頭,你一定要幫我拿個主意。」
晦覺禪師吃了一驚,急忙伸手去扶,口中說道:「龍兒,你先把這幾個月的經歷跟我講一遍,為師能幫你的一定……」雙臂用力,卻像扶在一座山上,李雲龍的身子一動不動,心想:好小子,一身內功只怕已有五十年的功力,不知道從哪裡揀來的?
他運起勤習苦練的「羅漢伏魔神功」,這才把跪在地上的李雲龍架了起來,笑道:「龍兒,你這身內功可強的很啊。」
李雲龍會心地笑笑,扶著他在蒲團上坐下,自己坐在對面,苦著面孔道:「來師父,事情就要從這身內功說起……」他把這兩個多月以來的遭遇挑重要的講了一遍,該迴避的迴避,該修改的修改,該加工的加工。他知道眼前這個老師傅的身份不一般,連他現在的爺爺都要禮讓三分。
晦覺禪師越聽,臉色越是凝重,最後抬起頭來,望著屋頂上灰色的瓦片,雪白的眉毛微微抖動,口中喃喃道:「天下,江湖,天下,江湖……」突然低頭道:「本來想你平平淡淡過一生,可是……唉,天意啊天意。」
李雲龍伏地長跪,哭泣道:「弟子愚昧,一直不懂老師父的苦心,心存怨恨,在外面惹是生非,讓來師父擔心憂慮,罪過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