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柳瀾煙的一聲大喝阻止了彭臻移動的腳步,「彭臻,你幹什麼去?」
彭臻怏怏的轉身,快速的瞟了一眼臉上掛著詭異笑容的尊主,小聲的嘟噥著:「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你來不就是要給你家尊主稟報事情嗎?你這麼快就稟報完了?」柳瀾煙面色不善的盯著彭臻。
下次能說點更高明的謊話嗎?
彭臻無奈的瞅了瞅尊主,心裡低歎一聲,用眼神無聲的述說著他的處境,不是他不想離開,是走不成。
尊主可千萬不要怪他才是。
「你繼續說吧。」妖神忍住笑,正經的吩咐著彭臻。
偷襲這事的精髓在個偷字。
自然要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日後有的是機會。
可不能一下子就把柳瀾煙給惹惱了,日後可不好辦。
彭臻一陣的無語,繼續說,他說什麼啊?
求助似的看了看妖神,妖神微微的揚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柳瀾煙。
彭臻立刻醒悟過來,陪著笑臉問道:「柳姑娘,您想知道什麼?」
「不想知道什麼。」柳瀾煙賭氣的將臉扭到一邊,這兩個傢伙擺明就是在跟她唱雙簧,可惡。
彭臻無奈的聳肩,柳瀾煙生氣了,哄人不是他擅長的。
再說了,就算他想去哄柳瀾煙,尊主可得同意啊。
「柳鑫雅背後的人想要除掉秦銘。」妖神剛才逗了逗柳瀾煙,可不敢一下子逗深了,真把柳瀾煙惹急了,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柳瀾煙沉默了半晌之後,抬頭,看著妖神:「你想把後面的人全都揪出來?」
一句話就猜中了妖神的想法,惹得妖神輕笑著點頭:「對。」
「魔界裡的人也是有各種勢力?」柳瀾煙想了想說道。
若是幕後的人是魔界的帝王,那麼妖神這個決斷就沒有用了。
倘若,這個幕後的人還有旁人來牽制,那麼,這次就可以引發一次「內亂」。
妖神做的無非就是挑動魔界裡面不同勢力之間的鬥爭,交給對方一個把柄。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好吧,你果然很陰險。」柳瀾煙中肯的給妖神下了定義,對於一般人來說,應該會想到他不會放過秦銘了。
但是,能有幾個想到他會這樣不放過秦銘?
其實,說起來,死在敵人的手裡,永遠不如死在自己同伴手裡悲哀。
好吧。
妖神很恨秦銘。
聽著柳瀾煙對他的評價,妖神並沒有感覺到半點不舒服,而是笑得極其溫和的說了一句:「能一言就點破我的打算……瀾煙……」
後面的話,妖神沒有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你……」柳瀾煙氣得鼓起了腮幫,瞪大了眼睛,似嗔似怒的盯著妖神。
妖神等著柳瀾煙的嗔怒,卻發現,柳瀾煙突然的笑了起來,笑瞇瞇的瞅著他,做無辜狀:「師父,你後面想說什麼啊?」
無辜又天真的模樣,看得妖神一陣陣的無語。
好吧,她厲害。
剛才後面的話,他有可能直說嗎?
當然是不可能。
「嗯,沒事,我是說,天色不早了,你是不是該去休息了?」妖神目光一轉,當沒事發生一般的說著。
「嗯,好,我先去休息了。」柳瀾煙笑意盈盈的與妖神告辭,妖神則是滿面春風的含笑相送。
彭臻站在一旁看著這兩個人,一個是天真無邪乖巧可愛,另外一個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但是,怎麼看都覺得這兩個人頭頂之上閃爍著兩個金燦燦的大字--無恥。
這是怎樣的功力啊。
真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都是高手啊!
目送著柳瀾煙離開,妖神在心裡感歎一聲,她、真是變了很多。
「看出是那邊的人了嗎?」妖神突然的說道。
彭臻並沒有回答,而是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荊王。」
隨著聲音響起,暗一現身,跪倒在地。
「果然。」妖神冷笑一聲,帶著一種邪肆的笑意,「魔界還想來攻打妖界,連自己的後院都快起火了。」
「尊主,還要繼續監視嗎?」暗一低聲詢問著。
「讓他們回來,魔界的事情與我們無關。」妖神隨意的說道,說完之後,又好像是響起了什麼似的問著,「魔界的人實力如何?」
他是派人去剷除了想要殺害秦銘的人,但是對於魔界的實力,他也要瞭解清楚。
對於妖神的詢問,暗一隻用四個字來形容:「不堪一擊。」
簡單明瞭的四個人,說出的是暗一身為暗夜十三煞的自信。
在他們面前,那些所謂的埋伏暗殺高手,根本就像是孩童似的。
妖神滿意的笑著,點頭讚許道:「很好。」
沒有了其他指示,暗一的身影快速的消失,繼續隱藏起來。
原來從一開始,這座無塵殿並不是只有妖神與柳瀾煙,暗一一直隱身在無塵殿外圍的暗處。
就憑著柳瀾煙的本事,竟然沒有發現,可見暗一的隱藏實力有多強。
「尊主。」暗一隱藏起來身形之後,彭臻小心的喚了一聲,有些擔憂。
魔界的人是有暗中不合的,這就跟妖界一樣,表面好像是一團和氣其實各有各的打算。
尊主想要利用這個機會挑撥魔界的關係,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要是他們突然的為了更大的利益結合,一起來對付尊主,豈不是得不償失?
「魔界終究與妖界隔了一段距離。眼前的更好拿一些。」妖神根本就不在意那些人會一起對付他,放著魔界的事情不處理,非要千里迢迢的跑來對付他嗎?
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那些人才不會做呢。
彭臻想說一句,這次柳鑫雅的事情怎麼說?
但是看著妖神那篤定的神情,這句話終究沒有問出口。
妖神還是有他的打算吧。
既然這樣,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還是把自己手頭的事情做好再說。
彭臻行禮之後離開了無塵殿,妖神是自動的忽略掉彭臻的疑惑神情,彭臻的想法,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有他的計劃,這種事情不用告訴別人。
只要計劃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就好了。
妖界恢復了一片安靜,最開始有的對尊主的猜疑,隨著秦銘的惡名傳揚開來,就跟陽光下的泡沫一般,啪的一下碎裂消散。
那些錯信了流言蜚語的人暗自後悔,自責不已。
怎麼能對這麼維護妖界的尊主產生這樣的懷疑呢?
然後,很多人開始想要去尋找流言蜚語的源頭,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在中傷尊主。
一時之間,妖界掀起了這樣的風潮,查找造謠者。
余靳爍立刻的警覺了起來,要是真的被查出來,他怎麼在妖界立足?
正在思考著,是不是讓手下去製造點,這些是秦銘暗中派人做的手腳的假象的時候,妖神站了出來。
沒有任何的解釋,沒有任何的勸導,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立刻將這股騷亂平息了下去。
「本尊不希望妖界動亂,謠言止於智者。」
此話一出,妖界所有的騷動全都停了下來,然後,街頭巷尾紛紛在談論一件事情--尊主。
不愧是尊主啊,就是大氣,受了那樣的委屈之後,為了妖界的安寧,能這樣的大方,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將妖界的安寧放在尊主自身利益之前,這樣的大義舉動,讓他們慚愧啊。
經歷過這件事情之後,尊主在妖界的地位不但沒有被打擊到,反倒更是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聽到尊主這話的幾方人馬都是各懷心思,余昕逸是高深莫測的笑,至於余靳爍則是氣得咬牙切齒,他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太吃虧了。
柳晉利卻是在自己的府中盤算著,是不是藉著柳瀾煙的名頭,往尊主身上靠攏靠攏?
如今尊主的地位更是牢不可破,他要是能攀上尊主這棵大樹,地位豈不是更牢固?
當然,這也僅僅是柳晉利的想法,以為尊主是隨便想巴結就能巴結得上的人嗎?
「無恥啊。」無塵殿內,柳瀾煙一邊用手指玩著眼前空空的茶杯一邊嘟噥著。
妖神在一旁好笑的看著,無塵殿內就他們兩個,隱身在暗處的暗一當然不能算數,她這句無恥是在說誰呢?
好吧,前兩日那麼的逗柳瀾煙,總不好一直讓她生氣,於是妖神自己湊了過去,問了一句:「瀾煙,你在說誰呢?」
「哦,我沒說你啊。」柳瀾煙無辜的瞅著妖神,「我在說那個沽名釣譽一肚子壞水的傢伙。明明把天下人都騙了,還被人推到至高的位置,受著眾人的尊敬,你說,世上怎麼有這麼無恥的人?」
妖神額頭的青筋跳動了兩下,這是什麼意思?
意有所指?
指桑罵槐?
「我怎麼無恥了?」既然都被人這麼罵了,妖神也就大大方方的認了下來,反正罵他的又不是旁人,瀾煙而已,無所謂說他什麼。
「尊主哈,好偉大哦。要維護妖界安寧。」柳瀾煙哈的譏笑出聲,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妖神,嘴裡嘖嘖有聲的稱讚著,「我說咱的臉皮怎麼這麼厚呢?」
妖神煞有其事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還算可以吧。」
落落大方的模樣,讓柳瀾煙差點吐血。
他還可以再無恥一點嗎?
「維護妖界安寧錯了嗎?」妖神好笑的看著柳瀾煙氣悶的神情,他可沒有感覺他說錯了。
「當然沒有錯,關鍵問題是後一句--謠言止於智者。」柳瀾煙狠狠的白了妖神一眼。
別人聽不出來,她還能聽不出來嗎?
他這是明著勸,暗地裡罵。
「謠言止於智者,那麼最開始傳言你不顧妖界利益的事情的謠言是怎麼起來的?又有多少人在傳?」柳瀾煙冷哼一聲,這不就是等於罵了最開始那些隨便相信流言蜚語的人嗎?
當然,到了現在了,妖神這兩句話聯繫在了一起,好像是在說不要讓大家去隨便猜測誰最開始放出風聲,想要擾亂妖界的安寧,其實,真正的意思,就是去罵最開始的那些人。
好吧。
這也就只有她能體會到妖神話裡的「深意」,若是其他人,恐怕就算隱約的有往這個方面想的苗頭,立刻都會被壓下去。
他們怎麼可能去猜忌他們心目之中崇高無比的尊主會拐著彎在罵他們呢?
可能嗎?
絕對不可能。
所以,柳瀾煙只能在這裡罵妖神無恥。
簡直是太無恥了。
聽到柳瀾煙的話,妖神低低的笑了起來,雙肩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動著,隨後仰頭大笑,一邊笑一邊伸手摟過柳瀾煙,將她緊緊的鎖在自己的懷裡,無視她的掙扎就是不放手。
「瀾煙,你可真是瞭解我。」妖神滿意的輕歎,呼吸著柳瀾煙身上淡淡的乾淨的清爽味道,埋首在她的脖頸處,「我、真的很高興。」
柳瀾煙一頭黑線的被妖神鎖在他的懷裡,無語的翻著白眼,還真沒有聽說過,有人被罵了無恥之後,還很高興的?
果然,妖神大人的地位不同,腦子裡的架構也與正常人不同。
太匪夷所思了。
「別靠我這麼近。」柳瀾煙不滿的推拒著妖神,他一說話,那帶著點點濕意的熱氣全都吹到了她脖頸上,癢癢的麻麻的,說不出來的怪異。
好像心裡有一個很奇怪的情緒被撩動,讓她很不適應。
妖神適時的鬆開了柳瀾煙,看著她噌的一下跳出好遠,一臉戒備的盯著他,那神經就像是懷疑獵手的小獸似的,看的他哭笑不得。
他長得有這麼危險嗎?
第一次,妖神對自己的容貌有了懷疑。
「你以後說話就說話,別總動手動腳的。」柳瀾煙說著,還不自在的動了動脖頸,彷彿上面還殘留著那快要灼傷她的溫度。
「好,以後一定注意。」妖神笑著點頭,卻惹來柳瀾煙的嗔怒瞪視。
妖神假裝沒有看懂柳瀾煙眼裡的意思,她不說,他怎麼會懂是吧?
所以,他不懂。
柳瀾煙氣得暗中直咬牙,以後一定注意,那這次就算了?
該死的傢伙,太無恥了!
這一次的事件,並沒有在柳瀾煙和妖神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對於他們來說,本來就是可以簡單處理的事情。
他們是可以坦然面對,但是另外的一方當事人,可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比如說是秦銘。
將自己的手下安置好,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已經是精疲力盡。
這一次出去,本來以為會有很大的收穫,哪裡想到最後會落到如此下場,殘兵敗將,真是可悲。
拖著疲憊的雙腿往房間慢慢的蹭著,路過花園迴廊的時候,下人丫鬟行禮,秦銘連看他們一眼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就跟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似的,完全脫力。
慢慢的、終於到了臥房門口,推門的動作一頓,秦銘無神的雙眼立刻閃過一絲銳利的精光,裡面有人!
想都不想一腳踹開,尋找感覺撲向了內室,舉起手來就要重重的劈下,卻在看到內室人的背影時,生生的頓住了。
背對著秦銘的人聽到了動靜回頭,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怎麼了?」
「夫、夫人?」秦銘驚喜的盯著自己一直擔心的人,不敢相信的喚了一聲。
「怎麼?不認識了?」柳鑫雅嗔怪的笑著,與其說是埋怨還不如說是撒嬌,看得秦銘也跟著傻笑起來,將高舉的手臂放了下來。
反身出去將外室的房門關好,這才走回來擔憂的問道:「身體好了嗎?怎麼回來了?是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情沒有辦好,所以黎長老生氣了?」
「黎長老哪有那麼小氣。」柳鑫雅瞟了秦銘一眼,在埋怨他錯怪黎長老。
「是,是我想多了。」秦銘搔著自己的長髮,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還不是怕這次的事情沒有做好,黎長老怪罪下來,你難做。」秦銘一邊說著一邊仔細的觀察著柳鑫雅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真的沒事?」
「我沒事。」柳鑫雅笑著說道,「這次的傷勢全靠黎長老,不過身體不太好,還需要好好的休養一段時間。」
「嗯,這是自然。」秦銘知道這次柳鑫雅受的傷不輕,連連點頭道,「夫人你好好休息,需要什麼跟我說,我一定找來給你。」
「我知道。」柳鑫雅笑看著秦銘,然後對著秦銘招了招手,「我跟你說點事情。」
秦銘看了一眼柳鑫雅,並沒有動。
「怎麼了?」柳鑫雅奇怪的問著,一向很聽她話的秦銘怎麼這次不太聽話了。
「夫人,這次我出去,差點就回不來了。」秦銘突然的冒出這麼一句前後不搭邊的話來。
「我知道。」柳鑫雅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秦銘點頭,走了過去,與柳鑫雅坐到了一起。
「這次的事情真的很大,黎長老想要保住我們所以只能從大局出發……」柳鑫雅一邊說著,一邊抱住了秦銘,然後,秦銘感到了心口一陣的刺痛。
「所以,總要有人來承擔事情的後果。」柳鑫雅鬆開了手中的匕首,慢慢的與秦銘拉開了距離。
匕首刺得很深,只留下金屬的握柄在秦銘的身體外,利刃全都扎進了他的心口。
「嗯。」秦銘彷彿根本就沒有感覺到自己被刺了致命的一下,依舊如往常那樣的點著頭。
太過平靜的反應讓柳鑫雅微微的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從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明白,總要有一枚棄子的。」秦銘不愧為魔界的戰將,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守住最後的一線生機,還是可以做到的。
他想把自己心裡的話都說出來。
「我想來想去,最有可能成為棄子的就是兩個人,一個是領兵進攻妖界的我,還有一個就是促成此事誘因的你。」秦銘平靜的說著,完全感覺不到心頭被匕首刺中的疼痛。
他的心裡早就有比這個更痛的感受,而且一痛就是痛了很多年,如今一點點刀刃加身的痛覺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以為,路上會有埋伏。其實我早就做好了被伏擊的準備。謹慎的模樣也不過是做給手下人看的,但是……」秦銘痛苦的顫抖著雙唇,眼中是怎麼都無法掩飾的悲痛,「沒有人來伏擊我。我以為、以為……你被他們殺了。」
「他們殺了你,把所有的罪責對推到你的身上,這件事情也就可以不了了之了。」秦銘面對戰場廝殺,生死一線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的人,眼裡竟然慢慢的蒙上了一層水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愣是把那層水霧給逼了回去:「我以為你出事了,當我看到你安好的坐在這裡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你還活著……」秦銘輕輕的說著,任誰也想不到,這樣長相粗獷的人竟然會有這樣溫柔的聲音溫柔的眼神。
若是他的胸口沒有慢慢滲出的鮮血,也許這將是一副花前月下唯美的畫面。
輕輕的歎息一聲,秦銘認命的苦笑:「你還活著也就是說,路上不是沒有人埋伏我,而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被別人阻止了。所以,你來了。來送我最後一程。」
就算是柳鑫雅的臉皮再厚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得臉色微紅。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真的,能看到你活著,我很開心。」秦銘由衷的笑著,只是這樣的笑意是那樣的苦澀,那樣的悲涼,看得讓人心酸……
「夫妻一場,最後勸你一句……還是不要再跟著黎長老了。想要權勢沒有錯,但是,黎長老真的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的人。」秦銘定定的凝視著柳鑫雅。
他這樣真摯又誠懇的目光,裡面飽含的熱切深情讓柳鑫雅不敢對視,只好將目光轉到一邊,不去看秦銘。
看著柳鑫雅依舊冷漠的側臉,秦銘輕歎一聲:「好自為之……」
「若是有可能選擇,我真的不知道該不該與你相遇……」秦銘說完,閉上了眼眸,唇邊泛起糅雜著幸福與苦澀的矛盾到了極點的笑容。
話音落下,最後一點護住生機了力量主動散去,沒有了控制的傷口猛的噴出大量的鮮血,打濕了衣衫,漸紅了地面。
空中飛濺的鮮紅,就好像是秦銘永遠不會落下的眼淚,無奈的低吟、輕歎……
柳鑫雅呆呆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看著倒在她身邊,失去了所有生機的秦銘,愣愣的出神。
良久之後,緩緩的蹲下,伸手輕輕的撫過秦銘的臉頰,低語著:「不是我想要全是,而是你根本就沒有體會過被人踩在腳下的感覺。我不想再體會了。」
說完,抱著秦銘的屍體陡然的痛哭出聲:「將軍啊,你怎麼自盡?留下我自己可怎麼辦呢?」
院中聽到柳鑫雅痛哭聲的下人全都衝了過來,怎麼回事?他們的主人怎麼就突然的死了?
失去了身體的秦銘,一抹近乎透明的靈魂漂浮在空中,腳踩虛空,神情複雜的看著下方的一切。
看著下人丫鬟不停的忙碌進出,看著他最愛的女人,一邊哭泣一邊「不經意」的洩露出他的死因。
因為他的一己私慾,攻打妖界,所以,他才會自責到自殺謝罪。
秦銘看著,呆呆的盯著,然後沒有了任何的反應。
罷了,愛也好,恨也罷,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等著自己最後的歸途,死亡,將會是一切的終結。
感覺到一股力量慢慢的牽引著他,將他往另外一個方向拉扯。
是時候了,該離開了。
用力的閉了閉眼睛,秦銘轉身沒有再去抵抗那種力量,跟著離開。
一路上,連眼睛都沒有掙開,只是全身放鬆的任由那股力量包裹著他,任憑那股力量將他帶到什麼地方去。
地府、不就是那麼回事嗎?
有什麼好可怕的。
他一直以為自己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是地府了。
終於,等到身體不再移動,秦銘依舊沒有動彈,完全就是破罐破摔的等著後面的事情,他自己根本就不關心。
「何苦呢?」幽幽的聲音讓秦銘身體一震,不可思議的睜眼,盯著面前不遠處的女子,驚呼著,「柳瀾煙。」
沒錯,他可以很肯定,眼前的人就是他見過幾次面的柳瀾煙。
為什麼是,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他不是死了嗎?
別告訴他,柳瀾煙也死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秦銘緊張的盯著柳瀾煙,隨即又想到,此時他已經是死人一個,還有什麼好緊張的?
慢慢的放鬆下來,無聲的嘲笑他自己的反應,真是沒腦子,竟然忘了自己是個死人了。
「找你有事情合作。」柳瀾煙用避重就輕的說道。
「合作?」秦銘譏笑出聲,「跟一個死人有什麼好合作的?」
「我想知道荊王的計劃。」柳瀾煙直白的一句話讓秦銘美歐緊皺,哈哈大笑著,「柳瀾煙,不簡單啊,竟然還知道荊王的事情。」
柳瀾煙笑了笑:「荊王,魔界帝王座下實力最強的三位王爺之一,想不知道都難。」
「知道魔界王爺的稱號並不難,難就難在,你竟然可以知道這次的事情跟荊王有關係。」秦銘打量著柳瀾煙,「果然是我大意了,我就應該先除掉你。」
說完,也不等柳瀾煙說話,秦銘自顧自的說著:「不過就算我想除掉你,恐怕實力也不夠。」
柳瀾煙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麼。
「柳瀾煙,你不用打我的主意了,我是不會背叛的。」秦銘並沒有說出他要背叛誰,只是這樣模稜兩可的說著。
柳瀾煙沉默的看著秦銘半天之後,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柳瀾煙這樣輕鬆的放棄,反倒讓秦銘大感意外:「我可以走了?」
「嗯。」柳瀾煙點了點頭。
秦銘轉身就要離開,只不過,在快要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問了一句:「柳瀾煙,你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
「什麼?」陷入自己思緒之中的柳瀾煙並沒有太注意秦銘的問話,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
「抗拒地府的地量與靈魂溝通,這件事情做起來很費力氣吧。你來找我,應該知道答案了。」秦銘問著柳瀾煙。
他沒有這個能力去介入地府的力量,沒有能力同樣身為修煉者,他也知道,介入其中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兩個人一直處於敵對的位置,他的答案有必要去問嗎?
太顯而易見了。
所以,他不懂了。
為什麼柳瀾煙要耗費這麼的精力來問一個絕對不會有答案的答案。
「尊主。」聽明白了秦銘的問題,柳瀾煙很肯定的說出來這兩個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字。
秦銘愣了愣盯著柳瀾煙,沒有說話,聽著柳瀾煙繼續說下去。
「尊主守護著妖界,魔界早晚都會對妖界發起進攻的。不知道這一天會什麼時候到來,但是早點知道魔界的情況,可以早一點準備。」柳瀾煙笑著說道,「不要告訴我魔界一直沒有攻打妖界的打算。」
「有。」對於這點秦銘倒是直言不諱,這種事情,但凡在魔界或是妖界有點地位的人,都是可以想到的。
目前來說,妖魔兩界一直沒有大的衝突,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雙方都在準備。
魔界在找一個最好的時機,等著去對付妖界。
至於妖界,尊主恐怕早就做好了準備,等著魔界的進攻。
這都是妖魔兩界心照不宣的事情,他與柳瀾煙都不是笨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也就沒有理由去裝傻。
「所以,我要調查魔界的事情。」此時對於秦銘,柳瀾煙倒是沒有什麼隱瞞,大大方方的承認著,「我的勢力並不在魔界,對於魔界的情況也只是查了一個大概,想要深入瞭解,就要找到更好的突破口。」
「查個大概就查出來荊王與此事有關……」秦銘嘿嘿的冷笑著,「柳瀾煙,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我總不能把所有的能力都展現出來,總要留點後手,好保命。」柳瀾煙隨意的聳肩笑道,並沒有在意秦銘這個好像是讚揚又好像是譏諷的話,「更何況,誰不是只展現一面?」
說著柳瀾煙意有所指的看了秦銘一眼。
秦銘默認,並沒有反駁。
他一直帶著粗獷的偽裝,讓敵人掉以輕心,以為他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只知道使用武力的粗心人。
「這個很正常。」柳瀾煙隨意的說道,「你走吧,時間長了,不好。」
離開了身體的靈魂長時間不歸入地府,很有可能會成為遊魂。
時間長了,靈魂中的記憶會消失,會成為一個帶著力量的遊魂,到時要是被某個有心人士看到,收起來,煉化成力量,那麼可是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此時,秦銘也不知道自己在執拗著什麼,好像死了之後,心裡還有一股著執著,想要探尋。
當然,與其說是執著還不如說是不甘。
終究是不甘心的,自己付出了這麼多,最後,哪怕是死亡都沒有換來一點點的、一點點的……
愛?
同情?
感激?
秦銘此時已經不知道自己想要從柳鑫雅的身上得到什麼了。
只是感覺到心裡有一種不甘,好像是野貓的爪子,是不是的撓撓他的心臟。
就在秦銘還糾結的時候,柳瀾煙自顧自的說了出來:「你可以為你愛的人去死,我當然也會為了我在意的人,做一些事情。」
「你不愛他?」秦銘聽完柳瀾煙的話,第一個反應便是柳瀾煙話裡意味不明的意思。
什麼叫在意?
柳瀾煙緩緩的搖頭:「愛已經不足以形容我和尊主之間的關係。」
這些日子的相處,柳瀾煙發現了很多驚人的事情。
比如說,她與尊主生活的契合度,無論是從生活習慣還是從口味來說,他們兩個人是那麼驚人的相似。
不知道為什麼,有的時候她會產生一種很古怪的想法,他們是在配合。
嗯,或者說用配合這個詞並不太準確。
她可以還肯定有的東西並不是她十分喜歡吃的,但是她還是喜歡,這種感覺很怪,或者是說,形容起來很怪。
就好像是,她並不是喜歡某道菜的味道,但是卻喜歡吃。
這樣說是不是很詭異,但是,細細的一想就可以理解,她並不喜歡某些東西,但是為了某人卻喜歡上了。
或者說,那樣東西是某人喜歡的,所以愛屋及烏的她也就喜歡了。
這個發現並不可怕,柳瀾煙在以前沒有遇到尊主的時候會有奇怪的感覺,但是沒有特意的去探究調整,只是平日裡生活的小細節,她有什麼好在意的?
可是,與尊主相遇之後,尤其是後來兩個人同吃同住,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同住在無塵殿,時間長了,她慢慢的就感覺出來不對勁了。
慢慢的試驗之下發現,那些她並不喜歡的口味卻喜歡吃的東西,正好是妖神所喜歡的。
當初知道這個發現的時候,她真的是嚇了一大跳,那種感覺現在還讓她記憶猶新。
真是、真是活見鬼了。
只是,時間長了之後,她也就習慣了。
肯定了一件事情,她以前絕對百分百的與尊主有過很深的關係。
為了尊主做什麼事情,她已經不需要思考,完全是出於本能。
所以,她覺得簡簡單單的一個愛字,絕對不足以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
「原來也是一個癡傻的人。」秦銘笑了起來,是看到同類的欣慰中夾雜著苦澀的笑容。
「你比我幸運,至少尊主很疼愛你。」秦銘想到了將他利用到最後的柳鑫雅,心口那個被柳鑫雅刺傷的地方隱隱的作痛。
其實根本就不用補上這麼一刀,他的心已經快要在日復一日的痛苦中死去。
「我跟柳鑫雅認識的時候,才不過在軍中是個小小的頭目,那個時候柳鑫雅不知道為什麼就喜歡上了我。」秦銘第一次在外人還是一個敵對的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心聲。
許是太過壓抑了吧,不說出來,他真的會再痛死一次。
「那個時候她還不是大長老的女兒,只是大長老的親戚。然後就這麼在一起了,跟著我來到了魔界。」秦銘回憶著當初的一切,是歷歷在目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我那個時候沒有想太多,她很美,看了一眼我就陷進去了。她說,我在哪裡她便去哪裡;她說,她希望我可以長進,我就努力的往上爬;她說,要跟對主子,於是我就投靠在荊王的麾下……」
秦銘越說臉色越發的暗沉。
所有的都是柳鑫雅的說,他在做。
他死後聽到柳鑫雅的話,他才明白過來,原來當初的相見不過是柳鑫雅的一個計謀。
若不是他,恐怕也會是其他的魔界的頭目。
她不是想追隨他來魔界,而是想擺脫妖界那尷尬的身份,她不想被自己的親戚踩在腳下。
她不是希望他長進,而是希望她的夫君是個有能力的人,至於夫君是誰,恐怕她不會在意吧。
投靠荊王手下,還是柳鑫雅隱約搭的嫌,恐怕,她早就已經是荊王手下的人,在為荊王辦事了。
他,無非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順便引薦給黎長老罷了。
一切不過是一場局,偏偏只有他自己陷進去。
該說自己太愚蠢還是說柳鑫雅太聰明?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種事情又怎麼說得清楚誰對誰錯呢?
「聽我一句勸,若是尊主並沒有那個意思,你還是及時抽身吧。」秦銘以前絕對不會想到,某一日他會跟敵對的人如此的推心置腹。
「你應該明白,這種事情不是想就可以做到的。」柳瀾煙無奈的笑著低語。
「嗯。」秦銘點頭,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命都沒了,還是執迷不悟。
「我跟你不同。」柳瀾煙微微的揚眉,「我的脾氣可不好。要是尊主敢對不起我,哼哼……」
柳瀾煙怪笑兩聲,冷冰冰的說道:「他要是敢對不起我,我會讓他知道什麼叫追悔莫及。」
秦銘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小心的往後挪了兩步,怎麼柳瀾煙看起來比在戰場上還可怕?
果然,女人是個不可思議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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