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航行的這段時間,卡爾要求我每天給他至少發三份報平安的電報,他也每天發給我不少電報,只是幾句講述家中瑣事的簡短的話罷了,不過看起來意外的溫馨,或許是能從中感受到他對我的思念的緣故吧。因為收發電報太過頻繁的緣故,我甚至和郵輪上電報收發室的船員們都熟悉了不少。
十天以後,郵輪平安的抵達了南安普頓的港口。威廉和詹姆斯都趕到港口來接我,我一下船,威廉就衝過來,顧不得禮節,直接緊緊的抱住我。
「天哪!現在我才有一種你真的沒事的感覺……」威廉聲音顫抖著說,「當我知道泰坦尼克沉沒的時候,我簡直……我簡直……」
我抱緊他的背,用力的拍了幾下:「我早就沒事了,威廉,讓你擔心了。」
我又緊緊的擁抱了一會兒,他才鬆開我,我看到他眼圈發紅,眼角有可疑的亮光。接下來我又和詹姆斯交換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由於我們是晚上才到達的南安普頓港口,於是我們在這裡的酒店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再買火車票回阿克頓。
臨睡的時候,威廉敲響了我的房門。我們面對面的坐在沙發上,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把桌子上的這瓶酒喝完。
「蘿絲的事,我感到很遺憾。」威廉清了清嗓子,突兀的開口道,「她看上去那麼健康,這沒有想到會這樣離去。」
「她在冰涼的海水裡泡的太久了。」我放下酒杯。
「泡在水裡?」威廉皺起眉頭,「她沒有上救生船?」
我頓了一下,才說:「她擔心我不能上船,一直不肯跟著母親離開,結果陰錯陽差的……」我聳聳肩,歎了口氣。
威廉向後靠在沙發的靠背上,望著手中的水晶酒杯裡還殘存的一點紅色的液體,在晃動的爐火下折射著跳動的光。
「她是個好姐姐。」他輕聲說,「不要太難過了,亨利。」
我胡亂的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在心裡擦了擦冷汗。差點就露餡了。
威廉又問了一些我的身體的情況,還有在美國的事情。我們漫無目的地聊著天,直到牆角的座鐘時針指向了十一點。
「謝謝你陪我聊天,威廉。」我示意他看一看時間,「但是現在真的太晚了,如果再不休息,那明天的旅途就會變成折磨人的刑具了。」
威廉點點頭,微笑著站起來,身子探過來,用臉頰貼了貼我的臉頰:「不用送我,我回去了。好好休息。」
我站起來,目送他走到門口,他已經打開了房門,卻又突然把門關上,猛地轉過身,快步的走到我的面前,看上去神情有些激動。
「我知道現在問這個問題太過……失禮。」他吞嚥了一下,深深的望著我的眼睛,「但是我,我實在忍不住了。」
「沒關係,問吧,如果得不到答案讓你如此痛苦。」
他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深深的呼吸著,最後顫抖著聲音開了口:「亨利……」他的聲音輕的如同耳語,「你和卡爾霍克裡,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我躲開他的目光。他的表情太過哀傷,這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是的。」我閉了閉眼,重新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我們在一起了。」
威廉的表情在那一瞬間痛苦得幾乎扭曲了起來。
「他對你好嗎?」他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這讓我幾乎不忍心看他的臉。
「他對我很好。當時在泰塔尼克上,他一直保護著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不會跟著我一起落入大海。我能活下來,都是因為他在我身邊的緣故。」我垂下眼睛,看著他的領口,「他非常愛我。甚至願意為我去死。」
「我也非常愛你!我也能為你獻出一切,包括生命!」威廉突然爆發了,然後他後退了一步,摀住了眼睛,「上帝啊……我真希望當時在泰坦尼克上的人是我,如果那個時候保護了你的人是我,是不是這樣,你就願意和我在一起了?」
「不,不會。」我平靜的說,「我會非常感動,也會非常感激,但我不會愛上你。威廉,愛和感動是不一樣的。我愛他。」
威廉慢慢的轉過身,背對著我,手依然蓋在眼睛上。一時間,房間裡安靜的可怕,只有爐火發出的劈劈啪啪的聲音,還有座鐘的秒針走動時發出的機械聲。
「抱歉,我失態了。」威廉轉過身望著我,他的眼睛還是紅的,表情哀傷,但是看上去平靜了許多。
「亨利,這條路不好走,理解我們的人太少,前途沒有希望。很多人都只抱著得過且過的念頭,享受當下,卻不願承諾一生。」
威廉走到我的面前,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我的臉,但是手在空中頓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輕的放在我的肩膀上。
「要保護好自己。我知道你對待感情很認真,但是不要讓這份感情傷害到自己。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站在你這一邊。」
「我知道,謝謝你,威廉。」
「還有。」他隔著衣服,用手指壓了壓我的鎖骨,然後為我收了收衣領,「就算是在熱戀期間,也要謹慎小心一點。別給你的敵人留下任何攻擊你的把柄。」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卡爾在我的鎖骨上留下的牙印露了出來,這個印子是離別前在郵輪的浴室裡胡鬧的時候他咬的,當時我們的情緒都有些失控,又是在鎖骨這種肉比較少的地方,所以傷口有些嚴重,到現在還有比較明顯的痕跡。
我頓時紅了臉,側過身把睡衣的扣子一直扣到最頂端。
威廉一直帶著他那悲傷的笑容看著我。在最後,他向我索要了一個額頭上的晚安吻,他的語氣那樣的忐忑,而我實在不忍心拒絕他。
這個晚上我差點失眠。辜負了一個人感情總是讓人感到非常的愧疚,特別是想到這些年他給了我那麼多的幫助,但是我卻沒有回報他一絲一毫。但是這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感情這條路,能走在我身邊的只有一個人。
我摸著鎖骨上卡爾留下的痕跡,那一刻突然異常的想念他。
我們回到阿克頓的第二天,便為蘿絲舉辦葬禮。她還未進入社交季,除了親戚,前來弔唁的屬於她自己的朋友,也就只有麗貝卡小姐了。
不過蘿絲在阿克頓的居民心中有著很高的地位。她是伯爵長女,有著舉世無雙的美貌,又非常的平易近人,對於慈善事業十分熱衷,她和我們的佃戶還有鎮上的居民的關係都很融洽,葬禮這天,這些人都自發的前來弔唁。
母親看著面露哀戚的人們,突然間冷笑了一聲:「她對別人,永遠比對自己的家人要好。」
我摟住她的肩膀,無聲的安慰著。
母親握住我的手,長長的歎了口氣:「別擔心,這一切以後和我再也沒有關係了。」
葬禮過後,我花了三天的時間巡視已經播種的燕麥和甜菜,以及又增加了不少新成員的農舍,之後便立刻投入了書房裡堆積如山的公務當中。收穫的馬鈴薯已經全部出手,獲得的收入我還要仔細考慮一下之後的用途。
帕特裡克給我的建造罐頭廠的建議我一直都很感興趣,飼養家禽家畜比種植農作物的利潤要大很多,我想把這筆錢中的大部分用於擴大牲畜的養殖規模,剩下的則拿來投資。
在船上的時候,帕特裡克還建議我把多餘的房產出租,那些房子,我們幾年都不一定會去住一次,反倒需要花費人力物力去管理,出租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方法。
想到帕特裡克,我突然想起了他的囑托。
他的遺書,由於泡了水,已經模糊得分辨不出字跡了,但是手帕還在,還有他讓我轉告的話。一想到他,我就覺得心中一陣酸澀。他是我在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來,第一個感覺有共同語言的朋友,而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太短了些。我們甚至沒有來得及好好的道別。
於是,幾天後,我騰出時間來,特地去唐頓拜訪了格蘭瑟姆伯爵一家。格蘭瑟姆伯爵親自來車咱接我。他看上去有些愁眉苦臉,我想除了失去親人的悲痛外,還有失去繼承人的煩惱。
伯爵的家人給了我熱情的招待,我握著格蘭瑟姆伯爵夫人的手說,「很抱歉,隔了這麼就才前來拜訪。之前因為身體的原因一直在美國休養,回國後又有太多的事情等著我處理,不得已拖到現在。」
「您願意來探望我們,就已經非常好了,理查蒙德伯爵。貴府蘿絲小姐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大家都感到很難過。」格蘭瑟姆伯爵夫人的表情十分憂傷,卻不顯得過於戲劇性。
「謝謝。」我回應以一個同樣憂傷的笑容。
「我來為您介紹一下吧,」格蘭瑟姆伯爵夫人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這是我的大女兒瑪麗,這位是伊迪斯,這位是我最小的女兒西比爾。」
幾位伯爵小姐一一和我握手。我特地仔細的觀察了伊迪斯小姐,她長得並不如她的姐妹們那樣美麗,卻也非常可愛溫柔。接下來我被熱情的邀請進入了城堡。格蘭瑟姆伯爵一家人正在為帕特裡克和他的父親服喪。整個城堡和阿克頓一樣,收起了色彩艷麗的裝飾品,顯得沉悶而單調。
午餐後,我請求去探望一下帕特裡克的墓地,格蘭瑟姆伯爵欣然同意,讓人為我們準備了鮮花,便步行前往教堂的墓園。
夏日下午晴空萬里,燦爛的陽光照在帕特裡克的墓碑上,看上去有些晃眼。他的遺體隨著泰坦尼克沉入了海底,沒有被人找到,這裡只放了他的一些衣服。
我默默的看著墓碑上他的名字和生卒年,然後彎下腰,把花束放在他的墓碑前,突然間身體裡湧上一股難以遏制的悲傷,眼淚猝不及防的掉了下來。我連忙掏出手帕按住眼睛,卻不小心弄掉了手帕,剛想彎腰撿起時,格蘭瑟姆伯爵便將他自己的手帕遞給了我。
我簡短的道了謝,用手帕摀住眼睛,直到自己覺得稍微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帕特裡克是個真正的紳士,面臨死亡時,他的一舉一動都無愧於他的血統和身份。」我擦了擦眼睛,哽咽著說,「當他知道男士不能登船後,就回房間換上了最華貴的禮服,和其他的紳士一起,毫無畏懼的坐在大廳裡,等待死亡。」
甚至還幫助了我。我在心裡默默的說。他帶著我們在長長的走廊裡奔跑的身影,還有最後,在慌亂的人群裡,他燦爛的笑著向我招手的模樣,又浮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心中一酸,眼淚又差點掉出來。
格蘭瑟姆伯爵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帕特裡克從小就都是個善良的孩子。你能來看他,他一定非常高興,他一直都很喜歡你這個朋友。」
「能夠和他做朋友是我的榮幸。」我捏了捏鼻樑,抑制住流淚的衝動,「和他相處讓人非常的愉快。他總能找到讓人感到舒適的話題。上帝啊……」我哽咽著,「我真想念他。」
我們在帕特裡克的墓前站了很久,直到格蘭瑟姆伯爵提議我們返回城堡。離開時,我摸了摸帕特裡克的墓碑,再一次淚如雨下。
我們慢慢的往城堡走去,為了緩和氣氛,格蘭瑟姆伯爵挑了些比較溫和的話題。我們一邊聊天,一邊走路,直到走回城堡。
上樓時,我才想起來自己帶的東西,連忙叫住格蘭瑟姆伯爵。
「離別之前,帕特裡克交給我一份遺書,讓我轉交給你們。」我把那張幾乎已經辨認不出字跡的遺書從貼身的衣兜裡拿了出來,「不瞞您說,關鍵時刻,我表現得沒有帕特裡克那般高尚,我沒有直面死亡的勇氣,一直在想辦法登船,帕特裡克知道後,不光沒有指責我,反倒鼓勵我活下去。之後的事您也知道,我最後還是落了水。非常抱歉,沒能保存好帕特裡克最後的筆跡。」
格蘭瑟姆伯爵接過遺書,小心翼翼的打開。這張紙已經被泡的凹凸不平,藍色的墨跡被水暈開,模糊的幾乎認不出一個字來。
「謝謝,非常感謝,真的,非常感謝。」格蘭瑟姆伯爵抬起頭,嚴肅的看著我,「您能送來帕特裡克的遺書,我們便非常感激了。」
「還有這個。」我又把手帕遞上去,「當時他把這張手帕放在了禮服的口袋裡,後來交給了我。手帕也泡了水,但是我沒有清洗,總覺得好像洗過了,就不是帕特裡克交給我的那一條了。」
格蘭瑟姆伯爵接過來,輕輕的展開手帕,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震驚,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
「還有。」我接著說,「我希望能和伊迪絲小姐私下裡談一談,帕特裡克有句話讓我帶給她。」
格蘭瑟姆伯爵呆呆的望著手帕,慢了半拍才抬起頭,「哦,好的,好的……那麼,在書房,怎麼樣?」
「當然可以。」
格蘭瑟姆伯爵轉身帶著我來到一樓的大書房,並讓人去請伊迪斯小姐。他一直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直到最後伊迪絲小姐敲響了書房的門。
「請進。」格蘭瑟姆伯爵高聲道,隨後他望著我說,「拜託您一件事情,理查蒙德伯爵。」
「請講。」
他把手帕遞給我:「請您把這條手帕,連同帕特裡克讓您轉達的話,一同交給伊迪斯吧。這原本就是要給她的東西。」
說完他便離開了房間,留下我和看上去有些緊張茫然的伊迪絲小姐。
我們在沙發上面對面的坐下,她看上去有些忐忑,臉上一直帶著僵硬的笑容。
「伊迪絲小姐,我想您可能知道,我和帕特裡克是朋友。」
「是的,我知道。」她笑了笑,「他還在倫敦的時候給我們寫過信,說他交了一個和他很有共同話題的朋友。他非常喜歡您。還說等從美國回來以後,想邀請您來唐頓作客。」
談起帕特裡克,伊迪絲小姐的眼圈開始發紅。
「他曾經和我提過這件事。」我點點頭,深深的吸了口氣,說,「是這樣的,伊迪絲小姐。在泰坦尼克的最後時刻,帕特裡克交給我一封遺書和一條手帕,讓我送到唐頓來。遺書已經交給了您的父親,這條手帕,您的父親說,希望我親自交給您。」
我把手帕遞到她的手裡。伊迪絲小姐一看,眼淚便掉了下來。
「這是我的手帕。」她哽咽道,展開手帕,我看到手帕的一角繡著花體的字母ec,「有一次借給他用,他說洗乾淨以後還給我,可是他一直都沒有還。」
我側開頭,看著桌子上的茶具,輕聲說道:「帕特裡克還有一句話,他讓我專門帶給您,伊迪絲小姐。當時情況緊急,他不能說的太多。」
伊迪絲小姐把視線從手帕上抬起來,落在我的臉上。
分別的那一幕突然又清晰的浮現了出來,帕特裡克喘著氣,整理著自己的頭髮,呼出來的白氣模糊了他臉上那種令人愉悅的笑容。
「他讓我告訴您,他愛您。」
「oh,god……」伊迪絲小姐摀住了嘴巴,深深的低下頭,小聲的哭了出來。
我沉默的坐著,並沒有出聲安慰,等著伊迪絲小姐發.洩.完她的情緒。
「對不起,我失態了。」最後她一邊抽噎著,一邊擦去眼淚。
「沒關係,如果不是怕您笑話,我也很想和您一起哭。」
她笑了笑,望著手中的手帕,低下頭吻了吻,然後重新疊好。
「請跟我講一講帕特裡克的事情吧,他在泰坦尼克上的生活,我很想知道他在……在臨死之前,到底是什麼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看上去好冷淡
今天在群裡討論,說寫名著同人的話,都能寫什麼……然後突然想到寫魯濱遜漂流記……一個細皮嫩肉的魯濱遜,漂流到島上,撿到一隻野人攻,野人攻其實早就看上他了,然後心甘情願的當他的努力,他也把野人攻調教成一個文明人,然後回到文明社會……女王受x野人忠犬攻……
然後基友說:其實不是非得寫名著,一些不涉及版權問題的非名著作品也能寫,你不必勉強自己寫奇奇怪怪的名著同人……
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