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與不嫁豈是由一個姑娘家說的算的?大太太沒理會穆念池,擺脫了她徑直走了。
「這就是命啊……我的兒……你還不承望我操心,我到底也是你的親媽……」周姨娘本想過去安慰女兒,自己卻先哭起來。
「娘,我不信,我的命就這麼苦嗎……」穆念池淚眼朦朧,委屈地擦著眼淚。
「池兒,你先別哭,娘會替你想辦法的,現在說這些都還早。」周姨娘想著柳氏那張面孔,氣得發恨,後悔當初做錯了一件事情讓二房這樣欺壓她。若是真逼得她走投無路,也只好將簍子捅穿了,誰也別想好過!
我女兒嫁給破落人家,你女兒也別想往高處爬!
「娘,你在看什麼?」穆念池但見周姨娘神色可怕,擔憂地問。
「池兒,這些年咱們受府裡這些王八羔子的欺負還少嗎?我們不能任由著他們踐踏,你父親又從來不管我們娘倆,為今之計只有靠自己。」周姨娘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
穆念池害怕地捂上周姨娘的嘴,「娘,你小點聲……」
周姨娘會意,便附在女兒耳旁說了幾句話,穆念池一臉驚訝,「你是說讓我投靠三妹妹……」
「正是這個意思。先前娘看錯了,大太太並不是幫咱們的人,二太太更不是,三房也不必說,沒有一個好東西。這院中唯一同咱們勢單力薄的人只有三姑娘,只要咱們日後依靠她,必定有出路。」周姨娘拉著女兒,小聲竊語。
「只是三妹妹肯幫咱們嗎?」穆念池很沒底氣,在這府裡頭她跟她娘就好比一堆屎,人人都嫌臭。
「這便看你怎麼做了,你若是真心護著你三妹妹,她能不幫咱們嗎?」
周姨娘這樣一說,穆念池就想起上回在竹林那一幕,三姐姐沒有不理她,反而好心的叫宇楓表哥送她回去。想到這裡她便覺得有了一線希望,點頭道,「我知道了,娘。」
二人悄悄密語了一會,穆念池便去漓雨苑,還未進門就見一個身影立在棗樹下。一身藻藍皮革衣衫,頭頂立著錦冠,隨意的身姿中卻透著股邪氣,這不是那位田公子嗎?他到這兒來幹嘛?
穆念池的疑問還沒完,田蒙一扭頭就發現了她,眼中放出精光如同發現了稀世寶物一樣,拱著手上前搭訕,「姑娘來得正好,替我傳個信兒,這大半天一個人影都沒有,真急死我了。」
但凡大戶人家的宅院分外院與內院,田蒙已經犯了忌諱,定然不能貿然就衝進閨閣。他性子雖無束,這樣的行為卻對他沒有好處。因此為表心意也只好站在門口等。
穆念池瞧著他還有絲詼諧,忍住了笑意問,「什麼信兒?」
「噢」田蒙大手一拍,解釋道,「是這樣,你叫雪兒姑娘出來一下,就說我等了大半天了,有禮物要送給她。」
「好。」穆念池溫婉地答應了,抬步上前。後面還伴著田蒙宏亮的一聲謝意。
「三妹妹在嗎?」屋子裡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應聲。
「我們姑娘睡了,二姑娘晚些再來吧。」青鵲見是穆念池,語氣有些不喜。
***
穆念雪正躺在床榻上睡午覺,聽到外頭的聲響就問,「是誰在外面?」
「三妹妹,是我。」穆念池不顧青鵲的阻攔,走進了房間。
穆念雪半瞇著眼睛,語氣裡夾雜著詫異,「二姐姐?」
穆念池從未進過三妹妹的閨房,此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瞧著房裡丫頭異樣的目光甚覺尬尷,低低『嗯』了一聲。
棲月拿了件丁香色繡茉莉花的對襟褙子給主子穿上,又搬了凳子叫穆念池坐著說話。穆念雪打著呵欠起身,隨意地問,「外面的人走了嗎?」
青鵲掀了簾子進來稟報,「沒走,還在呢。」
「沒見過這樣死皮耐臉的人,說了不見還站在那。」穆念雪沒來由的厭惡,任憑她平時如何隱藏心緒,此時也滿腔怒火。
穆念池聽到三妹妹語氣中的厭惡聲臉紅地低下頭,彷彿是在說她一樣。方才田蒙托她進來傳信的事也不敢說了,只恐招人不喜。
「二姐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穆念雪起了身問道。
「也沒有什麼事,只是想跟妹妹一同去食堂用午膳。」穆念池聲音細小,彷彿做錯了事一般,不敢抬頭見人。
穆念雪也沒有在意,興許是為了宇楓表哥才與她走那麼近。一抬頭但見二姐姐滿臉緋紅也不好意思戳穿她。
「三妹妹是不是在為外面的人煩惱,剛剛我進院的時候看見他了。」穆念池遲疑了一下才道。
穆念雪乾咳了兩聲,忙答,「也沒什麼,剛才發生了些小誤會而已。」
「三妹妹不好意思去說,我同他去說,這樣站在門口也不太好。」
穆念雪還不太相信,穆念池站起了身就向門口走去。心裡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服那田公子,只是憑著一時意氣而行。
「二姐姐」穆念雪忽的叫住了穆念池,走到她身旁耳語了兩句道,「你將這句話帶給田公子,叫他以後別再來了。」
穆念池帶著疑惑走出房門,漓雨苑的棗樹下還徘徊著田蒙的身影,日頭一照,再也沒有風采翩然的感覺,渾身都汗涔涔的。
「我讓你帶的話帶到了嗎,她人怎麼還不出來?」田蒙焦急地望著門口,
,用袖子扇著風道。
男子氣味濃濃地撲過來,穆念池退開了兩步,低著頭道,「帶到了,三妹妹說她不想自取其辱,淪為若琴第二。公子若有本事,先去迎合了若琴姐姐再說。」
田蒙果然急了,一掌拍到了泥牆上,「都她娘的臭脾氣,老子等了這麼久就白等嗎?不行,我進去問問她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說著就往裡沖,穆念池也是急了,伸著胳膊試圖攔住田蒙,「公子,這是女子內宅,不能進啊……」
「你給我讓開!」田蒙火氣一大,就顧不得什麼禮節了。人要往裡沖,卻被穆念池攔著,兩個人扭抱在一起。
田蒙被女子芳香氣息一刺激,也沒想著要進去了,雙手把玩著穆念池的纖腰,貼著她的身子要輕薄她。穆念池想抗爭都已經遲了,只哭著求饒。
動靜大了,屋裡的丫頭婆子都看見了,穆念雪也不知道事情發生至此,叫人去拉開他們。田蒙一見,忙撒了手,將穆念池像丟垃圾一樣甩在地上。
事情一瞬間就鬧到了老太太那裡,穆念池氣得尋死覓活,田蒙的母親也騷紅了臉,手指著田蒙只罵兒子是孽子,毀了女兒家的名聲。
「娘,是她先抱我的,跟我沒關係。」田蒙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好似攤上這個貨,被別人佔了大便宜。
***
「事情究竟是怎樣的,三丫頭,在你家院門前你來說說。」老太太面色沉鬱發了話。
穆念雪看了一眼哭得發昏的穆念池,掀了裙角跪下,「老太太息怒,我與這位田公子並未結緣,他卻一直站在漓雨苑未走,孫女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唯恐在什麼地方得罪過他。恰巧二姐姐來找我說起這事,我就讓二姐姐幫忙讓他請田公子離開。誰料到竟發生這種事,田公子欺負我二姐姐都是有目共睹的,二姐姐並沒有做錯事。」
穆念雪說這些話時,田蒙還發癡一樣看著她,田蒙的母親更加發恨,向老太太悵悔道,「是我家田蒙做的錯事,我們應了,過幾天便來下聘禮迎娶二姑娘。」
老太太氣色和緩了些,穆念池卻更加悲慼,只恨不得撞死在地上,眼不見為淨才好。
「誰說要娶她,我不娶!娘,我要地上這位三姑娘。」田蒙越發地無理取鬧。
「老太太,求您為二姐姐做主!」穆念雪心口一跳,不想田蒙這樣纏人,只好伏在地上不起來。
老太太正在為難,姑太太解圍道,「此事還要再商議商議,我們二姑娘雖是庶出的,也是正經小姐,田公子怕是有責任在身的。」
正說著話,忽聽一句「大老爺」來了,都噤了聲。穆大老爺剛從衙門裡回來,就聽聞了這件事,一進議事堂但見穆念池跪趴在地上,安慰的話一句都沒有,入內就是一聲責罵,「丟臉的賤婢,好事情不見有,這種有辱名聲的事卻攤上。」
老太太勸解道,「老爺別動怒,這也是突然的事情,誰能預料得到?」
穆念池臉色發青,嘴唇發紫,被大老爺一句罵,嚇暈了過去。穆念雪膝行了幾步,才將不能動彈的二姐姐扶住。她也是未曾料到,田蒙會不顧廉恥衝進來,穆念池拼著命要去攔住他。
此事因她而起,心裡多多少少有點不好受。
府裡頭各自忙開了,田蒙母子也請了罪回府,並許下承諾過些天就來提親。曾家世婦與曾若琴也告了饒,眾人似避馬蜂窩一樣避之不及。
小院子裡,穆念池很快就醒了,周姨娘恨鐵不成鋼地道,「你怎麼就那麼傻呢,娘讓你護著三姑娘你就真的護著她,連自己的名節也不顧?」
穆念池不吭聲,握著絹子抹眼淚,發狠道,「總之事情已成這樣了,我只等著一死便乾淨了。」
「別說這種喪氣話,只要那田蒙能要你,嫁到田府總比那個窮秀才強。」周姨娘一面說,一面放在心裡盤算。
穆念池卻心如死灰,那田蒙非禮了她又不肯娶她,算不得什麼高風亮節的人。若是嫁過去也是半生淒苦,何必呢?只是從此便與宇楓表哥更加遠了。
母女娘各自想著心事,丫頭梅兒進門稟告,「姨娘,三姑娘來了。」
周姨娘聞聲猶如菩薩進門,「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請進來。」
穆念雪走近屋內,但見四周都光光的,沒什麼器皿擺設,才知她們母女受壓制到了什麼地步。神色依舊無恙地道,「周姨娘好,我來看看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