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卻正是葉城一條街道熱鬧的開始。妓院、酒館、客棧、賭館林立,賣笑的姑娘們用手絹半掩著面孔,在門前招呼著來來往往的客人。這就是每三個月一次的拍賣會之前的夜晚。帶著重金的各路人馬在這裡彙集,盡情揮霍和享樂。
簡鏘面帶微笑地扶著藍止,刻意忽視跟在他身後下馬車的絕色「公子」,溫柔道:「師兄,到了。」
藍止看看招牌——
賓客來客棧。很普通的名字。
裝潢並不算豪華,也不是很樸素,隱沒在這條街上,並不引人注目。
大隱隱於市,他們若不想引起人注意,就要遵循中庸之道。
「很好。」藍止點頭,「下次不必訂天字號房,免得引人注目。」
「是。」簡鏘溫聲道。
藍止向身邊扮成男裝、戴著斗笠的秦寧玉讓了讓——後者自然也禮貌地讓了讓——抬步走進客棧。放眼望去,客棧裡燈火通明,許多人還在吃宵夜,三三兩兩說著話。
三人在掌櫃處停下,簡鏘把一個牌子放在桌上道:「天字號房,名字是蘅芷。」
店小二慌忙笑著出來:「好勒。客官隨我來。」
簡鏘扶著藍止上樓,三人穿過長長的走廊,終於來到盡頭一個幽靜的小套間。店小二點頭哈腰道:「客官還有什麼吩咐?可需要用飯?」
簡鏘溫柔看著藍止:「師兄可還想用飯?」
藍止冷冷看著他:自從中午叫他懂事,不要讓秦寧玉看笑話之後,這人就一直在用這種柔情似水的語調說話,關懷備至,讓人汗毛直立。
「秦公子可需要用飯?」藍止看著秦寧玉。
簡鏘的笑容有點僵。
「不必。」這個師弟似乎對自己有很深的敵意,秦寧玉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他了,心裡卻滿滿都是門派裡的事情,倒也不太管。
兩男一女,要在房中沐浴什麼的也不方便得很。商量一下,三人叫店小二取來了溫水和兩床被子,簡單梳洗一下之後,秦寧玉謝了二人,關上裡間的門上了鎖。
簡鏘直勾勾地盯著藍止:「師兄,我們睡吧。」
「……」藍止不是白癡,無論如何也早就覺出了有些不太對勁。但是,這是他自己筆下的種馬啊臥槽。自己的擔心一定是多餘的。這孩子幼年缺少關愛,現在只不過是對他有所依戀而已。
藍止默不作聲地看著簡鏘在地板上興奮地鋪被子,只見兩床被子緊緊挨在一起,枕頭也挨在一起,冷冰冰地彎下身——
把自己的那床被子往旁邊一拉,距離簡鏘的被子兩米開外。
簡鏘抬頭看看藍止的表情,不甘心地把自己的被子拖向藍止,結果半路上就被人勒住脖子,拖著往牆角而去。
接著,簡鏘的被子也被扔了過來。
「今晚你就在那裡睡,不許過來。」藍止把外衣脫下掛起,向牆角的人冷漠道。
只見簡鏘「哼」一聲,滿臉的不依不饒,又要拖著被子過來,藍止歎氣,雙手不知在空中畫了什麼。
接著,簡鏘一頭撞上一層堅固的東西,所撞之處蕩起一陣綠色的光芒。
一瞬間的驚呆過後,簡鏘臉色陰沉:「師兄你竟然設結界。需要嗎?」
「本來是不需要的。」藍止緩緩回答。他脫好衣服躺在被子上,夏日實在太熱,這裡又不如山上風大,晚上睡覺自然是什麼也不用蓋的。
簡鏘盯著藍止微開的領口和隱隱約約呈現的身體輪廓,喉嚨一陣一陣地動著:「師兄你太過分!」
藍止淡然道:「你若是到了天階中品,只比我低三個品,自然可以破我的結界。要怪,就怪你自己本事不濟吧。」
簡鏘:「……」
藍止想了一會兒,勸慰道:「今晚你若睡不著,靜心修煉一下也好。說不定明天早上就可以破得這結界了。」
簡鏘陰沉著臉。他現在才地階上品,連巔峰又還沒到,如何可以一晚上就突破天階還升一品?這人絕對是越看著自己難受,越覺得好玩。
「師兄——」聲音變得委屈可憐起來。
藍止看著月色下的簡鏘,眼中似乎有一陣薄霧,可憐巴巴地把身體靠在結界上,滿臉乞求討饒——
他面無表情地躺下來,淡淡道:「明日還要去拍賣會,睡吧。」
「師兄——」淒淒哀哀的聲音裡多了一絲焦急。
藍止閉上眼睛。這東西實在太會裝可憐,自己明知道他在做樣子博取同情,心中卻還是稍微動了一下。
藍止翻身背對著簡鏘,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睡吧。」說完再也不說話。
繼續叫了幾聲卻得不到任何回應,簡鏘呆呆坐了下來,心中真正委屈起來。
師兄不疼我了,這次的求饒竟然沒用。
只聽躺著的人再也不說話,似乎正在進入夢鄉,簡鏘慢慢摸著結界,激起淡綠色的光。再裝可憐那人也看不到,簡鏘僵直坐著,情緒從鬱悶轉為淡淡的憂傷。
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莫過於把一碗香噴噴的肉骨擺在一個飢餓的人面前,設一個結界,然後再告訴他:「你吃啊,有本事你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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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遠處躺著的人呼吸已經均勻,似乎已經睡著,簡鏘的右手中慢慢生出一根長長的彎曲的黑色武器。那東西的尖端鋒利無比,在結界上輕輕一劃,立刻劃出了一個小口。
這個結界,對他來說的確算不了什麼。
黑色的東西在結界上輕輕劃著,卻十分猶豫,最後停了下來。黑暗中,坐著的人似乎滿腹心事,靜靜地默不作聲。
魔修的事情,暫時還是不能讓他知道。
……
夜已深。
「師兄——」少年躺下來,抱著被子,委屈地輕輕叫出聲。
他讓墨離提前為自己訂下豪華的天字號房,就是想在今晚和師兄纏綿,結果不但有人來摻合,還被師兄下了結界,搞成如此地步。墨離其實訂下了三間房,明天叫他再給自己一間,把醜八怪趕過去睡,自己再好好計劃一下,說不定師兄……
師兄明明是喜歡自己的,為什麼就是這麼彆扭?
他在地鋪上扭著,想像著懷裡的被子就是那個設了結界的人。
……
藍止背對著簡鏘陰沉著臉,聽著角落裡那人亂動,忍不住覺得頭痛起來。
靠。
現在勞資武力值高,還可以鎮得住,將來如何是好?
這東西實在太麻煩,將來該怎麼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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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藍止悠悠轉醒,只見牆角的人還在熟睡。
天氣有些微冷,藍止慢慢把自己用被子包住,將玉牌取了出來,只看了一眼就挑起眉毛。
一晚不見,評論區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一片血雨腥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