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冬是專程過來給大妹子家送臘肉香腸的,等喝了韓氏煮的薑湯,就重新戴好斗笠要出門了,急哄哄道:「大妹子,家裡還有事兒要忙,我就先走了。過年的時候回家看看,娘想你。」
韓氏以為韓冬這趟過來再怎麼也得吃了晚飯再走,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走。「這麼快就走,太倉促了。怎麼著也得吃了晚飯再說。這好不容易來一趟的。」
韓冬擺了擺手,「不了,家裡的事兒還多著,我就不耽擱了。阿禾阿林,過年時到大舅家來,大舅給你們包紅包!」
哇,沒想到古代也流行包紅包啊,秋林趕緊賣乖道:「好哩,到時候大舅可別不認賬哦!」
「這天寒地凍的,真是難為你這樣跑來跑去的了。家裡那些事兒先擱著,再忙也得吃飯吧!」許南山也勸道。要是肚子裡不裝點暖胃的東西,到家時指不定會凍成啥樣。
韓氏也想起前些日子琢磨的那事兒,「是啊,而且大哥,我還有事兒要請你幫忙呢,你別急著要走啊!」
韓氏幾個你一言我一語,終於將韓冬給勸動了。韓氏滿心歡喜掏了幾個銅板讓秋鬆去打點兒酒來。酒可是暖胃的,待會兒大哥回去的時候也就不覺得那麼冷了。
飯菜都是現成的,熱熱就好。韓氏又讓秋月去屠夫那裡買一對蹄花回來燉湯喝。因為韓冬的緣故,今日的晚飯吃得特別早,天還沒開始黑。
飯菜整飭上了桌,韓氏又將酒拿到熱水了溫了溫,這才擺到了桌子上。韓冬許南山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上了。
「阿松也大了,還沒喝過酒吧?」韓冬嚷嚷著要給秋松倒上一杯。
許南山笑道:「也是,來,阿松,你也陪你大舅喝一杯。」
秋松倒也不示弱,從韓冬手裡接過酒杯,竟將那一杯酒一飲而盡。喝的時候還沒多大感覺,只是喝完了只覺得嘴巴喉嚨像是有一團火在燒,比辣子還厲害。秋松忍不住捂著嘴巴咳嗽起來。
秋禾也想沾沾酒的味道,只是他年紀小,爹娘不給他喝。於是他將筷子伸到秋松酒杯裡頭蘸了點兒酒腥子,擱嘴裡一吮,媽呀,好辣!那味兒直衝到喉嚨管,秋禾也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起來。
秋林忍不住捧腹大笑,「你這小子,還學大人們喝酒,這下可好了吧!」
「都和你說了,這味道嗆人,還以為是唬你的呢!」秋月也是嘴巴子不饒人訕笑起來。
秋禾的臉不知是因為酒勁兒上臉還是因為害羞赧顏而便得緋紅,他忙得夾一筷子土豆絲到嘴巴子裡,埋頭扒飯。這酒味道這麼古怪,怎麼大人們可都喜歡喝呢?
吃過了晚飯,韓氏避開眾人將韓冬拉到西廂房裡頭,將秋月指腹為婚這件事兒的來龍去脈一一跟他交代,又和他說了讓兩個侄兒考童生試的時候留意一下齊氏家那孩子。韓冬滿口答應了,韓氏也就放心下來,也帶了斗笠將韓冬只送到村口。
「大妹子你快回去吧,這冷風吹著怪冷的,你身子骨又弱,可別凍著了。」韓冬朝韓氏擺了擺手,揚鞭朝拉扯的大黃牛屁股打去,那牛拖著牛板車,載著韓冬已駛出老遠。
「噯……」韓氏清亮的聲音在這暮色蒼茫之中久久傳響。
除夕夜,家人要在一起守歲,是不允許去睡覺的。一大家子人洗了臉和腳,將門緊掩,就圍坐在火爐旁聊起天來。
古代農村比不得現代繁花的都市,除夕夜那天煙火燦爛、久轉不絕。這洛水村壓根兒就沒那東西,只聽得外面的風聲呼呼啦啦和間或傳來的一聲狗吠雞鳴和耍牌人傳得的嬉笑怒罵之聲。
上半夜秋林倒興致勃勃跟父母一起談天說地,她挨著韓氏坐在,頭歪靠著韓氏的膝蓋,懷中抱著比她還大的阿黃,有一搭沒一搭地替阿黃順著棕毛。可是到了下半夜,秋林實在沒精力了,眼皮就開始上下打架了。
秋月搡了搡昏昏欲睡的秋林,嚎道:「打雷了,打雷了!」
秋林猛地一驚,渾身打了個哆嗦驚坐起來。她可怕打雷,感覺就像是天在撕心裂肺,快要垮下來一般,叫人揪心地很。
等她醒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被騙了!秋林心有餘悸地撫了撫起伏不定的胸口,朝大姐翻了兩記白眼。還差點兒就入睡了,可是被大姐這樣一鬧,自己現在是睡意全消!
秋林心頭無比怨念,明明就要睡過去了,卻一下子被大姐給鬧醒了。
就這樣,秋林昏昏欲睡的時候就會給秋月以各種花招給弄醒。秋林只好頂著兩個熊貓眼怨念地瞅著自家大姐,天知道她現在多想睡覺。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秋林半點兒新年喜悅的心情都無,洗漱之後就將自己埋在厚實的棉被裡頭,雙眼緊緊閉上,便陷入沉睡之中。
今兒大年初一,可是要往鄰里好友家去走動走動的。韓氏打發了幾個孩子到床榻上去補覺,自己則忙活著準備回娘家的禮物。回想這一年之中,自己沾了娘家多少的光。而在別家都是父母靠兒女的,像她母親這樣倒貼女兒的倒是少得很,而這麼長的時間裡,韓氏都忙著照顧一家大小,根本騰不出時間回村子裡去瞧母親,韓氏心頭很過意不去。
而且就算今年過去,因為當家的這身體,也是不能待多久的。韓氏臉頰浮現一絲憂色,不過這回娘家可是喜事,她可不能將這樣的情緒帶過去。韓氏將情緒整了整,便忙活著張羅回娘家的事兒了。這些東西可都是上回幾個孩子趕集的時候順帶買回來的。
有兩隻煙熏肥兔、十斤乾麵。昨天又去村裡屠夫那裡買了幾斤羊肉,再將醃好的豬油弄上幾斤,也就成了。將肉和面分開裝進兩個背簍裡頭,這才忙活著鑽進灶屋燒火做早飯。大年初一的早晨是要吃湯圓的,寓意團團圓圓。
這些活兒她一個人可幹不了,又讓秋月起來給她打下手。將昨晚發好了的湯圓面來回揉著,直到將湯圓面裡頭的面疙瘩也揉得柔軟服帖,這才罷手。從裡揪出雞蛋大一團兒白乎乎的湯圓面,然後雙手不停地搓著手裡那團東西,直到將湯圓面搓出一個小洞之後,用勺子挖了芯子放進去,然後封口搓圓,放進撒上一層粉面的筲箕裡頭,避免黏著。
其實這活兒說著簡單,做著卻是極難。這糯米粉要搓得圓溜溜,戳一個洞之後,洞壁四周不能有裂痕,不然煮的時候就會垮掉。
不過韓氏是個能幹的,做起包湯圓的活兒來毫不含糊,三五兩下就搓好了一個湯圓。水是早就燒開了的,這會兒往灶洞裡架了塊木頭,然後用火鉗挑了灰灰讓火勢燃得小些。將湯圓全都包好之後,韓氏才讓秋月洗淨了手,過去燒火。韓氏則解開了鍋蓋,將那個個白乎乎圓溜溜的湯圓一個接一個地水裡放。
漸漸地,那沉入鍋底的湯圓一個個膨脹起來,爭先恐後從鍋底浮了上來,個頭比之前大了好多。韓氏趕緊地從鍋裡舀了只湯圓擱到碗裡,然後拿筷子挑開。裡頭的芝麻陷又香又濃,韓氏咬了口邊兒上的糯米,入口爽滑十足,看來已經熟好了。
韓氏趕緊讓秋月熄火,然後便邁步往西廂房去喚幾個孩子起床吃飯。幾個孩子昨晚都硬撐了一宿,今個兒也是剛挨著枕邊兒又不得不起來,個個都是掙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悠悠從床上爬起來,睡眼惺忪往身上套衣服,這才來到灶屋裡頭。
吃過早飯之後,韓氏吩咐秋鬆去王二家租一輛牛車回來,這回娘家的東西不少,要是背著過去可不知要到啥時候才能到娘家。
許南山因為雙腿,是不能出門的。好在韓氏與隔壁柳氏交情好,韓氏只好將許南山先拖給柳氏家。
將東西挨著放在牛板車上,幾個孩子笑嘻嘻坐了上去,又將韓氏拉上去坐著。各自扯了圍在脖子上的圍巾包頭,幾個緊緊摟在了一起。幾人跟許南山道了別,這才駕著車往韓家村去。
這還是秋林穿越到這裡之後第一次往姥姥家去,心頭既是有幾分期待亦是有幾分忐忑。聽說姥爺是很多年前因為一場意外而喪失生命,幾個孩子都是姥姥一把屎一把尿地給拉扯大的。
那時候大舅、娘幾個也受了很多苦。直到後來幾個孩子年紀漸漸大了,家裡的勞動力較之以前有了大大的改善,家裡的情況也就漸漸好轉了。後來姥姥又讓大舅跟三舅兩個去鎮上木匠那裡學做木匠,家裡這才比一般的農家要富裕些。
想想看,姥姥也真是不容易的。
牛車跑得並不快,只是那刷刷拉拉的風兜頭吹來,讓人冷得有些受不了。韓氏將最小的秋林摟進懷裡頭,溫聲道:「你昨個兒就沒好好睡覺,娘這會兒把你摟著,你睡吧,等要過河的時候,再叫醒你。」
秋林正是求之不得呢,自然乖乖窩在韓氏懷裡。趴在娘的懷中,秋林覺得不似那麼冷了,她勾了勾唇角,緩緩合上了眼睛。
瞧著三弟也是頂著熊貓眼,而且坐在牛車上也是昏昏欲睡,秋月也將秋禾摟在懷裡頭,摸了摸秋禾的腦瓜子。「你且睡吧,坐在那兒跟小雞啄米似的,還真怕你一打盹就滾下牛車了。」
秋禾哼了哼,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不過他還是乖乖靠著大姐的身上,瞇起了雙眼,一抹笑容在稚嫩的小臉上綻放。